《槐阴壁[无限流]》云辞酒

4、蔡家

　　大惊之下蓝本清的脸色一下子绿了，他站立不安，想往前走几步，又停住，最后他的动作就很像是内急找不到茅房，最后他终于闭上嘴，再没多话，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瞥向穆玄筠。

　　风疏耷拉着眼睛，看上去漫不经心，却溜达着往前走了一步，隔开了蓝本清那鬼鬼祟祟的眼神。

　　于是蓝本清只能被迫看向了他：“那这位公子与穆大人同道？”

　　风疏很不给面子地说道：“不然呢？我与他同朝为官，一见如故，白天还高山流水桃花盟约呢，不和他一起走，难道和你一起走？”

　　蓝本清又是丢了面子又是丢了生意，被穆玄筠压了一头不敢多言，但是被一个不会术法的人又嘲讽一番，那血就直冲天灵盖了，也顾不上后悔和害怕，此刻冷笑一声，恨恨道：“穆大人虽然术法高超，但是在这里也没什么太大用，说到底，和我这等微末之人所能用的法术和符咒相差不多，穆大人又少了经验，我自然要在旁边辅佐一二，这是看在穆大人的面子上，只是你一个普通官员，虽说有点天生的能耐，但是也敢在我们这些人面前逞凶？”

　　风疏叹为观止，鼓起掌：“你就听少监说我什么气能打鬼，你就没仔细琢磨一下他话里透露的我的身份吗？”他看向其他人，“想来诸位里面没有长安人，不然我还能隐瞒身份到现在？”

　　蓝本清回想了一下穆玄筠的说法，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就在他身后的其他入局者摇头之后，风疏叹了口气：“不才不才，在下姓风名疏字镇玉，陛下赐名，取的是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之意。任骠骑大将军，封一字并肩王，前阵子刚从西域回来，这不才休息一天，就被卷进来，真是劳碌命。”

　　全场鸦雀无声。

　　蓝本清的脸更绿了。

　　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惹风少将军。

　　穆玄筠忍不住笑了笑：“将军功绩自不必多说，眼下将军与我等同行，想必是一大助力。”

　　他顿了顿：“这次接引人为何迟迟未来？”

　　他话音刚落，忽然从身后迷雾中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听起来十分压抑，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那人的嗓子一样：“见你们说话有趣，我第一次见到常人入局，嘻嘻嘻，这次厉鬼们可以多杀几个人，痛饮一番鲜血了。”

　　话音刚落，有一人指着蓝本清惊恐大叫，一瞬间他身边的人全部散开，蓝本清脖子一硬，慢慢回头，只见一张青紫的脸正在他身后吐着舌头，对他诡异地笑。

　　蓝本清一哆嗦，迅速撤开，那接引人还没等说话，风疏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睛，举手挥了挥：“哟，这不刚才那位兄台吗？鼻子还疼吗？”

　　吊死鬼看见他，眼神中蓦然出现一种愤恨和惧怕交织的神色，他的舌头蠕动了一下，似乎想冲过来杀了风疏。

　　风疏摸了摸下巴，对着穆玄筠轻声道：“我觉得他没办法在这个地方杀人。”

　　穆玄筠无奈地笑了笑：“你都不能确定他要怎么才能杀人，就敢挑衅他？”

　　风疏勾着穆玄筠的肩膀，侧过头低声道：“自然有依据，一会说给你听。”

　　果然吊死鬼没有动弹，而是冷笑一声，弯下腰，做出店小二的姿势：“各位里面请吧，顺着这条路，就到了这次你们要去的地方。条件么，就是破解关主的怨念并杀死她，四天为限，四天之内，关主没被杀死，你们就要死。”

　　有一人大着胆子问道：“关主是谁？”

　　“我若是告诉你，还有什么意思？”吊死鬼咧起嘴角，“厉鬼横行，不一定谁是关主，多留意那些小线索吧，祝你们——死的绝望。”

　　说罢吊死鬼消失，西方的雾气倏然消散，与此同时地上的入局者尸体也凭空消失。

　　“走吧。”穆玄筠温言道，“路上我还有话要说。”

　　于是他打头，风疏在他身边，蓝本清留在队尾，一行人走上小路，隐约看着前方会有红色的纸灯笼发出的灯光，只是那灯光无论走多久，都是远远地，仿佛只是蜃景罢了。

　　穆玄筠一边走一边温言说道：“我会尽力保全你们每一个人的性命，前提是你们要听我的话，配合我。一旦你们擅作主张，陷自己于危难之中，如果我能救你，也会尽力救你，但是如果我救不得，或是救你要陪上更多人命，那么我只能放弃你。”

　　身后的人有人点头，有人沉默。

　　穆玄筠却不在意，继续说道：“还有，仍是以有人不听指挥，将自己陷入危险为前提，我救了你一次，就不会救你第二次，常言事不过三，然而这里危险重重，我连第二次机会都不能擅自给出。除非你是为了大家而深入虎穴，如果是这种情况，我拼死也会保你周全。最后，若有心怀鬼胎者、不仁不义者、自私自利者，我不会庇护这类人，更遑论拿大家的命去换自己的命的那种人，我不仅不会保护他，我还会——”

　　穆玄筠顿了顿，语调仍旧温柔如春风，说出的话却冷极了：“我会杀了他。”

　　风疏看了看他，在穆玄筠发现自己偷看之前，迅速回过眼神。

　　穆玄筠这么说，想来并不是他真的想杀人，毕竟蓝本清那样的人，他都同意与他同行。这人就是大善人，只不过很有原则，并不滥好心罢了。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镇住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这种生死一瞬间的地方，就像是打仗一样，若无严厉的军令，必有逃兵和膝盖软的奸细。

　　但是风疏毫不怀疑，虽然穆玄筠明显是希望把所有人带出去，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了他所说的那几种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风疏想了想，觉得还真想看温柔和善的大美人杀气四溢的样子。

　　一定很好看。

　　他正没边没溜地想着穆玄筠生气的样子，却感觉身边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风疏抬头一看，原本犹如路标的红灯笼近在眼前。

　　眼前是一座小城，城墙上挂着两串红灯笼，本来应该是挺喜庆的，可是风疏怎么看那灯笼都不像是纸做的。

　　作为一个天天和杀人打交道的将军，他怀疑那灯笼外面蒙着的玩意是一层皮。

　　而且看起来像是人皮。

　　那上面的红色也不像是正经颜料，倒像是血涂了上去。

　　门口有两个士兵，面无表情地说道：“入城者是去蔡家的吗？”

　　打头阵的风疏和穆玄筠对视一眼，穆玄筠上前道：“蔡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蔡家没什么事情，只不过他家一向好善乐施，这几日城里人多，客栈不够，他家就约了几个人在他家住。”一个士兵一板一眼，一字一顿说道，它甚至抬起手数了数，“怎么少了一个？”

　　风疏道：“他来不了了。”

　　另一个士兵语气平板毫无起伏：“是了，刚刚才有人告诉过我们。几位进城吧，进了城四日内就出不来了，蔡家进城后直走，遇见第一个路口右转，挂着红灯笼就是。”

　　风疏拍了拍穆玄筠的肩，穆玄筠回头看他，风疏低声道：“可信吗？”

　　穆玄筠点点头：“这些人不是鬼怪，只是局中的无意识的玩偶，他们身上没有鬼气，所有的话都是按照既定的情节而进行，看来我们这四天要留宿蔡家。”

　　说罢风疏又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问问这四天城内会发生什么事？”

　　穆玄筠看向他，倒是先笑起来，他手里捏着一把折扇，就是白天用的那把，想来是随身佩带就一起带了进来，眼下他用扇子敲了敲掌心：“将军领悟的很快，既然这么想，不妨一问，反正他们不会伤人。”

　　风疏见他一笑，心里就安定不少，于是拍了拍其中一个士兵的肩：“哥们，打听个事，这四天城里是有什么盛会吗？”

　　被他搭讪的士兵眼神无波继续一板一眼说道：“选花魁啊。”

　　风疏一看有戏，就继续问下去，然而接下来无论他怎么套话，士兵们只会重复选花魁啊。

　　风疏一摊手：“得，到头了，再问他们也只会这仨字了，那我们走吧？”

　　其他人自然毫无异议，眼下有别的想法也没用，反正这蔡家是一定要去的。于是一行人鱼贯而入，城中冷冷清清，所有楼宇屋阁都门窗紧闭，且处处都是蛛网灰尘，看上去似乎荒废了许久。每家门口还都挂着素白的灯笼。

　　灯笼的光幽幽地摇曳着，看上去倒是有点满城缟素的意思。

　　这里似乎死人比活人要多。

　　而蔡家果然很好找，因为全城只有他家挂着红灯笼。

　　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一直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上去：“贵客终于到了。”

　　穆玄筠与风疏对视一眼，风疏想上前，穆玄筠却先他一步，站在了书生面前：“是我们来迟了。”

　　第一次被人保护的风疏垂下眼睛，无声地笑了笑，其优哉游哉不务正业的样子和身边噤若寒蝉的其他入局者格格不入。

　　穆玄筠倒是习惯性冲到最前面，他与书生说了几句话，得知他便是此处的主人，姓蔡，街坊都叫他蔡书生的。

　　书生把人往里面请，边请边笑道：“因我这宅子房间有限，所有需得两人睡一间，大家将就一下，这次我列好的名单，两两一组，住在哪间房子也写好了，只有三位姑娘例外，她们三人在一间。早午晚都来厅内用餐，其余时间，诸位可以多走走。”

　　说罢蔡书生抽出一张纸，上面分组标的清清楚楚，风疏打眼一看，嚯了一声。

　　他和穆玄筠一组。

　　其他入局者看完面面相觑，先前奉承蓝本清，说自己家里有些家底的男子嚷嚷出声：“凭什么这么分，按照刚才的说法，风小王爷和穆大人、蓝先生都是能保护人的，怎么有两人分到一起了？我不管，我要和他们住。”说罢伸手就要去抢那宣纸。

　　他话音还没落，一直温和有礼的蔡书生忽然脸色一变，那笑容消失快到令人觉得背后一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眼神充斥着一种诡异的不悦：“擅自换房间，后果自负。”

　　说罢，男子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绳索，那绳索大小刚好能将男子的头伸进去。

　　“你还要换吗？如果确定要换，就请上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