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乖》祝清朗

12、才乖

　　这已经不知道是刘旭第多少次被叫进去改方案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小禾姐最近心情不好，其中受灾最显著的就是前两天谈合作谈崩了的刘经理。

　　“小禾姐又训你了？”
　　因为正逢饭点，男人一从办公室出来，战战兢兢的橙子就飞快地跑过去问是什么情况。

　　颓废地耷拉着一对大大的招风耳，刘旭干脆脑袋一垂，重重地倒在蓝色的文件夹上，喉咙间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闷哼：“不然呢？”

　　他仰过面，眼眸无神地看着落地窗外的蓝色天空，低声开口：“这样再改几次，我可能就真要返璞归真，进入不认字的猿人形态了……”

　　闻言橙子也是无奈：“谁让你通宵打游戏呢？不然也不会因为迟到把合作谈崩了。”

　　“往事不堪回首……”刘旭自顾自地说。

　　公司里的其他人大多出去吃午饭了，时钟缓慢指向十二点。

　　橙子低眸看了看怀里的文件，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踏着步子往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磨砂的玻璃门看不清人像，短暂的敲门声过后，门口传来了沈嘉禾疲累的应声。

　　把文件放上办公桌，橙子自觉退后几步：“小禾姐，这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安排。”

　　女人长发搭在耳后，酒红色的碎发已经褪色成了暗红色，紧皱的眉头暴露了她烦躁的思绪。

　　低头翻开文件看了几眼，她合上文件递过去，低声交代：“下个月去邻市的出差提前到这个月底，你和我一起去，记得提前订机票。”

　　橙子应声接过文件，沉默几秒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小禾姐你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去订。”

　　因为合作谈崩，沈嘉禾已经一连忙了整整一周，三餐也是能对付就对付。

　　橙子担心她的身体，所以每天都要准点问一次。

　　沈嘉禾握笔的手没有停，随口应声道：“不用，我中午出去吃。”

　　橙子眼眸顿时一亮，轻声开口：“……是和许总吃饭吗？”

　　办公室里冷气扑面，女人的眼眸也似乎一下子就冷了下去。她抬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你很关心我的私人关系？”

　　语气冷漠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怒气，是分手的前兆。

　　橙子立刻慌乱摇头：“没、没有。”说完就抱着文件急忙退出了办公室。

　　在心里小声地骂了句脏话，橙子头顶的乌云闪了几声雷。

　　果然赌博不好，这下好了，一个月的工资都输没了。

　　-

　　玻璃门在面前关上，沈嘉禾继续忙碌，直到一条短信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对面的港式餐厅。】

　　阳光炙热，四月底的天气已经刮起了热风。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沈嘉禾推门走进餐厅，冷风沿着衬衫领结刮过，卷起了耳后被扎起的长发。

　　昂头看了一圈，她成功找到了角落里沈昭安的位置。

　　女人正低头逗弄着手推车里的小朋友，圆圆的脸颊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像是夜里闪烁的星星。

　　“哪来的孩子？”她放下包问。

　　沈昭安压根没打算抬头看她，依旧逗着小孩：“学生的小公主，三岁了。”

　　话刚说完不远处就走来一个女人，和她的年龄差不多。

　　“你就是沈嘉禾？”
　　女人上来就问。

　　她愣愣地点头：“嗯。”

　　女人径直在她对面坐下，笑：“我经常听老师提起你。”

　　闻言沈昭安终于从小孩柔软的脸颊中抬起头，轻声向她介绍：“李一诺，我之前的学生。”

　　沈昭安是在医学院教书的，那面前的人应该是医生。

　　沈嘉禾礼貌地笑了笑：“李医生好。”

　　李一诺闻言立刻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

　　午餐很快上桌，小推车里的小朋友被抱到椅子上坐下。

　　三岁的小女孩正是好动的时候，因为对她耳朵上亮晶晶的耳坠好奇，好几次都试图爬上桌伸手去碰，不经意柔软的小手擦过她的脸颊，甜甜的奶香味在她鼻尖乱窜。

　　不想午餐因为她的到来太过尴尬，沈嘉禾主动出声问：“小朋友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李一诺闻言立刻勾起嘴角：“大名叫江舒，小名是她爸爸起的，叫圆圆，因为她脸圆。”

　　微微挑眉，沈嘉禾主动伸手勾了勾江舒白嫩嫩的脸颊：“圆圆、圆圆……”

　　小姑娘听懂她的叫唤，脑袋主动凑到她手指上蹭了蹭，圆圆的大眼睛藏在细长的睫毛下。

　　“她这是喜欢你的表现。”李一诺笑着向她解释。

　　沈嘉禾闻言立刻怔愣几秒，平静的嘴角却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勾了起来。

　　“真的吗？”她笑着问，看着江舒的眼神愈发柔和，烦躁的心情似乎也因为小孩的触碰而减少了不少。

　　-

　　午餐结束，李一诺叫了她老公来接她。

　　目送着江舒被人带着，沈嘉禾眸间的温柔也紧跟着慢慢消失。

　　沈昭安陪她站在路边，见状轻笑一声后才淡淡开口：“现在心情好一些了吧？不就是一个合作没成吗？至于弄得脾气比我都差？”

　　这几天沈嘉禾脸色垮的比她还严重，知道的明白是工作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更年期提前到来。

　　“工作只是一部分原因。”
　　站在高楼形成的阴影里，她轻声解释。

　　那天和许言书的争执最后闹成了双方的不欢而散，之后的几天，他再没给她发过信息，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如他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之前。

　　或许是过去十几年对感情一概的不认真，导致了沈嘉禾对于爱情的漠然。以至于对现在的她的来说，想要完完全全地投入所有去爱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在一场感情里保持百分之五十的投入，是她一直以来最舒适的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对黎嘉佑产生结婚的冲动。
　　因为投入双方是对等的。

　　但许言书不是。
　　拿百分之五十的投入去对标百分百的投入是很残酷的一件事。

　　所以她始终迟疑。

　　旁人都说让她试一试，甚至连他本人都这么说。

　　可她的害怕又有谁知道。

　　她害怕在她迈出舒适圈之后，迎接她的不是新生，而是更沉重的毁灭。

　　许言书的喜欢来的太轻易了，轻易地让她觉得像是飘在空中，稍不慎就有坠落的风险。

　　热气蒸发，茂盛的树叶被风吹的摇摇摆摆。

　　“如果许言书没那么好就好了。”
　　她低头看着脚底路面的花纹，语气平静又颓丧。

　　“那样我可能就能心安理得地待在舒适圈了。”

　　-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茶水间里。

　　空气中浮动着咖啡的氤氲香气，男人低头看着运作的咖啡机，无框眼镜下的一双眼眸有些失神。

　　第八天了。
　　沈嘉禾依旧没有主动找他。

　　微信置顶的头像整整八天没有动弹，他无数次点进去，然后又无数次在看到那三个在吗时立刻关掉。

　　他已经向她主动走了九十九步，可沈嘉禾却仍旧是原地踏步，甚至隐约还有往回走的迹象。

　　那天在车上，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毕竟没有人会乐意接受一个动不动就提前任的现任，虽然他还不是。

　　不过后果仍旧十分显著。

　　她立刻就冷了脸，随后干脆直接解了安全带下车，在路边搭了出租离开。

　　出租车的尾气夹着闷响呼呼地往外喷，似乎也在跟着嘲笑他。

　　外人都说他一向情绪淡漠，难听点说就是整天一副死人脸。

　　可偏偏每次面对沈嘉禾，他那一身的镇定和理智就全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会因为她的夸奖高兴，也会因为她的触碰而慌乱，更会因为她的抗拒，而少有的暴露出生气的情绪导致口不择言。

　　他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热气在杯面上方环绕，许言书关掉咖啡机。

　　“许大教授在想啥呢？看你发呆好久了。”
　　门边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同样在国外留学的王之一。

　　许言书懒得搭理他，干脆低头翻出手机。

　　王之一也没尴尬，自己拿了杯子就启动咖啡机：“老师今天又打电话给我了，问你考没考虑好回葵大教书的事。”

　　因为主动辞职，曾经教他的老师很不解，一直都在问是为了什么。

　　毕竟大学教授比起在公司给别人打工可轻松多了，名头也好听。

　　可许言书却铁了一门心思要辞职。

　　“你不会是嫌教书工资低吧？”王之一再问。

　　许言书没回答，似乎是默认。

　　轻轻啧了一声，王之一靠着台面笑：“你之前投资不赚了挺多的吗？怎么，年纪大了给自己存养老钱？”

　　淡淡地翻了他一个白眼，许言书平静无波的眼眸却在听到王之一的下一句话时有了波动。

　　“还是说，存老婆本？”

　　男人转着手机的手指顿时僵住，旁边的王之一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我靠真是啊！”

　　说完半晌，又眯起眼眸疑惑开口：“不过你之前不还单身吗？这么快就找到嫂子了？话说嫂子漂亮吗？几岁了？在哪里工作？”

　　许言书始终保持沉默，可慢慢泛红的耳垂却暴露了他的情绪波动。

　　良久，他终于淡淡应了声：“还不是。”

　　王之一瞬间露出了秒懂的表情。

　　“肯定是你太高冷了嫂子不喜欢吧？所以到现在都没追上。”

　　眉头微拧，他终于扭头看他：“我不高冷。”说完又像是觉得回答太片面，补充：“我很积极。”

　　很积极的问她要不要和自己结婚。

　　“那不至于啊。”王之一疑惑，“嫂子要求很高吗？连你都看不上？”

　　许言书保持沉默。

　　茶水间外传来声音，是找王之一的。

　　走廊里的风随着门一开一合涌进了小小的空间里，热气被风吹散。

　　许言书低头看着手机界面，指尖在女人笑意盈盈的头像上按住不放。

　　他们都说我很好。
　　可为什么偏偏就你看不到呢？

　　沈嘉禾，你有想过我吗？

　　我有。
　　我很想你。

　　-

　　人群吵闹的臣与大楼里，王之一正在给下属布置任务。

　　茶水间的房门再度被人打开，放凉的咖啡在角落里，已经失去了热气。

　　临进关闭的电梯里冲进来一个身影。

　　“几层？”
　　相熟的人问起。

　　“B1。”

作者有话说

　　地下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