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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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整场演出结束，艾尔玛都恋恋不舍。她把吃剩下的半袋果脯递给雪伦，请求道：“雪伦，上回剧院的经理答应了可以带我参观后台，为我引荐一些演员。”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不妥，说话都支支吾吾的，“你知道，因为我是这里的常客。我的意思是，我让马车先停在剧院的后门了，那里离后台更近，你能先去那儿等等我吗？我保证我只在后台待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出来找你的！”
珍妮弗太太对此很无奈，显然她没能扭过小姑娘的痴迷。见雪伦微笑着答应了，这才松一口气。
在去后台的路上，她忍不住对艾尔玛说教道：“小姐，你应当更加谨言慎行，不该大肆说别人的闲言碎语，这会给你招来非议。”她指的是对道森先生与吉尔小姐的议论。
艾尔玛却不以为意，她觉得自己自有一番道理，辩解道：“可我还是觉得吉尔小姐会选择嫁给道森先生，真的，我上回见她的时候，她虽然系了精美的新蕾丝花领结，可裙子却是去年穿过的旧款式了，要不是没有钱，她绝不会在待客时穿旧衣服，可见吉尔先生的经济不宽裕了。”
“那道森先生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吗？只要嫁给他，庄园的经济危机马上就能迎刃而解了！”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描绘的爱情剧目里，“而道森先生，也未必无意呀。谁不想娶一位贵族淑女来增加自己的体面呢？”
珍妮弗太太的面色始终保持冷峻，叹气道：“我看你是被那些戏剧情节冲昏了头，婚姻大事不是那样简单的，要考虑许多许多。你也许还不懂，但只需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和人谈论别人的感情和绯闻，也不要把自己对别人感情的想象说出来，行么？”
好在艾尔玛还是肯听劝的，抿了抿唇道：“好吧。那我可以偶尔和雪伦说一说吗？谁都不让说，我实在是憋得慌。”
珍妮弗太太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准许了，“好吧。格林小姐的确是少有的文雅人。唉，可惜她父母早早就不在了，不然哪里会沦落到肯特郡和你结交呢？我希望你能多和她走动，学学她的礼仪和谈吐，从小接受淑女教育的小姐，涵养是不同的。”
另一边，雪伦单独先去了剧院后门——后门口位于一条小巷，客人们都从恢弘气派的正门离开了，这里显得格外萧条。萧条却不冷清，有不少衣着粗陋的小孩子背着破旧的邮差包，或兜着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小花束闲闲地蹲在路边玩石子儿。
雪伦留意周围的店铺，果然，在皇后剧院后门的左侧便是一家中心邮局，对面有一间女帽店，铺面不大，但橱窗中展示的帽子与花边足够精美。先生小姐们在邮局寄完信件或是买完零碎的花边配饰后，身上多少有点零钱，会是这群小孩子主要兜售的目标。
她刚想到这里，三三两两闲在路边的小孩们顿时像闻见了油香的小耗子，嗖得窜起来，一齐涌向邮局的门口，高举着自己手里的小报野花叫嚷起来。
“先生！看看画报！只要一个便士，先生！”
“刚采下的鲜花！买一束吧先生！”
“报纸！报纸！今天新出的报纸！和平协约签订，皇家军队向伦敦回程了！”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位高大威武的先生，通身黑色的马甲与长风衣，衬得他像是块肃穆耸立的石碑。他冷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狭长深邃的黑眼睛里射出犹如鹰隼钢针利爪似的眸光，此刻却流露出一丝无措的情态来。
雪伦难掩好奇地偷偷打量，突然很想看看他要如何脱身——以他的体格身躯，强硬地迈出两步，那些孩子就追不上他了。
偏偏他选择了最坏的一步——他拧着眉头在风衣口袋里掏了一掏，似乎是想拿点钱出来把这群小鬼们打发走，可从他的神情来看，身上的零钱并不多。最终，他掏出了一枚硬币，想给其中一个卖花的男孩。
那个男孩堵在他的左前方，身材较其他小耗子们壮硕些，只要他一走，便能让开很大一片空隙，方便他即刻脱身。
他大概是位绅士，怀着一点对小孩子的善心，希望能体面地解决这一件事。可惜他不大了解，穷人们是不讲体面的，贫穷迫使他们像苍蝇一样追逐利益，为了一个便士可以大打出手、耍尽无赖。何况——
那个卖花的男孩动作飞快，将那枚硬币握在手心里，同时把一把小花塞给了眼前的高个子先生。可下一秒，皮肤感触到的硬币上的花纹令他忍不住惊呼：“上帝啊！这是一英镑！”
一英镑在穷人的世界里简直就是个数字的概念。几个便士就能从商铺里买到一长条黑面包，够一家人果腹，一英镑呢？一英镑换成便士能装下一大袋子，全家人大半年的生计都不愁了！
这是天上砸下的大馅饼，瞬间，昔日同命相怜的小伙伴们都成了企图掠夺分赃的敌人，男孩连花都顾不上，捏紧自己的手里头那枚小小的巨款扭头就跑。他身上背着的大口袋被颠得东摇西晃，一把把小花束撒了满地。
一英镑！小耗子们疯了！
有两个身量高一点的男孩思忖半秒，即刻便追着第一个男孩跑远了，剩下几个矮小的自知捞不到好处，更不能放过眼前这个钱袋子！他们胳膊拉着胳膊前仆后继，将那位高大的先生围得更紧了，叫嚷不休。
“也给我一个吧！也给我一个吧！”
“老爷！老爷！可怜可怜我，再给一点儿吧！”
“恩主老爷！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黑衣先生的眉头越拧越紧，僵立在原地不动。他当然可以用蛮力拨开这些身量连他的腰都不到毛孩子们，小耗子们也许站得不稳，在地上摔个屁股墩儿也就知道厉害了，可他并没有。他似乎是想重新折返回到邮局里。
雪伦只是想找个乐子，可是看到这里，他直立不动的身影像是在不断缩小，变成一根黑色的小针扎到她心上，让她有些不忍心了。
也许是她的视线停留了太久，一个挤在外围的小男孩发现了她，顿时改变了目标冲她奔来。
“小姐！小姐！买份画报吧！”
他一面叫卖，一面把脏兮兮的小手伸向雪伦的长裙——这是他玩儿惯的把戏了。小姐太太们顶讨厌自己这样的小泥腿子摸脏她们高贵的衣裙，只要一伸手，总会掏一两个便士出来送神消灾，他屡试不爽。
雪伦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猛地将手伸进纸袋子，掏出一把果脯往外撒。她甩向左侧，不光是自己跟前这个男孩，糖果像雪花一样从那群围着人的小团体头上落下。
小耗子们疏散了，他们拿不到金币，便去疯抢这些平日里只能巴望着橱窗流口水的糖果。
等雪伦把手里的纸袋都送出去的时候，她突然望向小巷的一头，捂着嘴惊呼：“天呐！是治安官来了！”
“治安官！快跑！快跑！”
仗着人多纠缠绅士小姐，即便是小孩子，也会被治安官无情驱赶。治安官的棍子可不讲情面，挨上一下要疼一天，小耗子们几个呼吸间便跑了个干净。小巷空空如也，当然也没有什么治安官的身影。
雪伦随手整理着裙摆上的褶子，忽听左侧传来低沉的男声，“我感到很抱歉。”他是在为这场混乱波及到她而道歉，紧接着又向她道谢，“感谢您的帮助。”
对于他会道歉，雪伦倒生出一些好感，向他提了个醒：“在街边讨生活的小孩子眼神都很毒，我建议您最近不要往这些小路上走了，一旦被他们认出来，总归不太容易脱身。”
那位先生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驻了许久，他沉默了片刻，目视前方道：“是的，感谢您的建议。”半晌又轻咳着微微欠身，“......敝姓斯特兰德。”
雪伦微笑着向他行了一个小幅度的屈膝礼：“下午好，斯特兰德先生。”
男士们无所谓四处留名，不过多几段逸闻或绯闻罢了。可女士们与男士不同，她才刚满十七岁，尚未正式步入社交，在没有朋友或长辈引荐的情况下把名字透露给一位陌生男子是不妥的，她也不打算这样做。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那位高大的先生在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后，略显局促地向雪伦迈近了几步，将手上的一小捧野花递给她，道：“恕我冒昧，希望它能传达我的谢意，小姐。”他的言辞举动不可谓不真诚有礼。
雪伦这一次没有拒绝，甚至愉快地开了一句小玩笑：“哪里，这可是价值一英镑的鲜花啊。”
在黑衣先生离开几分钟后，艾尔玛终于小跑着赶到了剧院的后门，她的脸上飘着兴奋的红晕，可见后台的一切令她愉快至极。她跑到雪伦跟前，最先注意到她手里的花束，好奇道：“咦？哪里来的花？”
雪伦面不改色道：“先前巷子里有个卖花的小男孩，我拿剩下的果脯和他换的。”
艾尔玛皱着眉替她可惜：“那你真是亏大了，这些小野花在路边随处可见，连一个便士都不值！”
三人沿街走到一处转角，斯科特家的马车就停在那里，几人上车后返家。莺庄的楼房前有大片美丽的花园，马车驶进铁艺的大门，抵达房屋的大门口方才停下，这让雪伦省下不少脚程，行事相当体贴了。
雪伦握着花束回到家里，一走进客厅就撞见安妮正端了撤下的茶具点心去厨房收拾。托盘上放着两个茶杯，里头只剩了些红茶底，碟子里的点心也都吃完了。
雪伦狐疑地问：“家里来客人了吗？”
安妮则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兴奋地向她小声汇报：“是的，道森先生刚刚离开。雪伦小姐，他很英俊，肯特郡的小姐们会为他疯狂的！”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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