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路过社恐帝王》星火函烟

178、餐巾

　　死寂。

　　他们对决的场地是罗马，那个如命运之地般的斗兽场。这大概也是天国DIO的恶趣味，让宿敌在前次决战的场地再行战斗。

　　迪亚波罗对这个地方倒没有多余的情感，输在那场战斗中的人毕竟不是‘他’本人，而他所窥见的零星记忆中，对镇魂曲的恐惧远胜于其他一切。他只是抬头瞥见了蓝得像是虚假幕布一般的天空，又在天幕下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养子。

　　在乔鲁诺低头之后，时空中的这个角落似乎就陷入了凝滞。如果不是迪亚波罗还能听到自己不稳的呼吸声，他会以为他们已经陷入了世界的时间停止当中——关于乔鲁诺去向的猜测得到确认，他却完全没有放松。

　　“你已经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一切。”他开口道，绯红之王就像是他的影子，沉默地立于身后。

　　「墓志铭」在注视一切，他能看到那样多的、网状的丝线，从所有人身上延伸出来。在迪亚波罗眼中，这些人就好像是蛛网中被囚困的猎物。

　　只要轻轻抬手，他就能轻易杀死任意一人——包括拥有黄金体验镇魂曲的乔鲁诺。

　　迪亚波罗状似不经意地抬起手，像是拂去眼前的碎发，指尖却已经勾住闪着微光的细丝。他沿着丝线看去，看到乔鲁诺的脖颈，随后对上少年愈发明亮的双眼。

　　“您并不是他，”乔鲁诺却格外镇定，他甚至没有呼唤黄金体验，“窥见未来对我毫无意义。”

　　在来到这里之后，他很快就了解了这个未来中发生在迪亚波罗与他之间的所有事。鲜血、战斗、无法化解的仇恨。他理解了迪亚波罗身上的异常、有时看着他的眼神中会闪过的恐惧乃至杀意——但乔鲁诺·乔巴拿并非被命运所定义的人类。

　　与之前又有什么分别呢？无非是互相防备、却又被束缚着无法真正下杀手的关系，这岂非他与Padre之间最正常不过的相处？

　　“……我最厌恶与命运抗争的不自量力者，”迪亚波罗轻声道。

　　「说服」乔鲁诺的同伴们的效率比想象中要高。

　　具体体现为这些年轻人一致认为乔鲁诺是受到了致命的替身攻击、以至于对迪亚波罗表示跟从，表现出了强烈的攻击性。

　　（绯红之王已经替一点也不想开口说话的替身使者挡下了三颗废话尤其多的子弹，躲开特里休的亲情破颜拳，并且从根源上解决了某位发型与DIO相当神似的男子想要放出紫烟的冲动——绯红之王是不会承认他是故意冲着后者的脸出拳的。）

　　而迪亚波罗本人则更坚定了他不能把乔鲁诺当场弄死的想法。和小只的迷你乔鲁诺相比，现在占据着这名少年身体的乔鲁诺看起来没有一点违和感，谈吐有度，甚至在短短时间内就说服了所有人暂时冷静一下、听他说明缘由。

　　——对于老板是个社恐，得力助手里苏特是个冷面酷哥，多数干部看起来都像是走在路上都会踢路边小狗一脚的热情来说，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

　　尤其是热情已经在他无法控制的各类意外中从一个本该盘踞一地的封闭组织，发展到与各国坏蛋接轨的国际性黑手党，迪亚波罗深感这类人才的缺乏。不必和他无法回避也无法根除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各方势力打交道，对于一名社恐来说一定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迪亚波罗这么想着，却也没有和这么多人共处的耐心，他随意挑了个其他人视线死角中的柱子靠着。那边传来拔高的声音，仿佛发生了十分激烈的争吵，迪亚波罗隐约能听见「你疯了」，「我是绝不可能和那个男人合作的」之类的话。

　　同伴确实就是那样麻烦的存在，如果他们是迪亚波罗的下属，在表露出第一丝不满的时候就会身首异处，或者被片成许多块了。乔鲁诺却不是那样的领导者。本想等他们得出结论再作行动，他却先等来了不加掩饰的脚步声。

　　等那个白色的身影走上近前，迪亚波罗也没改变松散的站姿——墓志铭并未发出警告，来人并没有敌意。

　　布鲁诺·布加拉提——迪亚波罗还记得这个名字，在他的意大利，这名少年负责过保护特里休和多娜泰拉的任务。在这个未来中，他却并不确定对方的结局。只是这对迪亚波罗来说并不重要。

　　布加拉提的神色严肃，为了共同的目标，他们似乎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暂时信任这个前宿敌——而迪亚波罗对他内心的挣扎视若无睹，就像是刚才除了能对他造成直接威胁的乔鲁诺以外，他也未曾看过其他人一眼，包括死死盯着他的特里休。

　　这种无视总能给他的敌人们带来无可复加的挫败感。

　　迪亚波罗又披上了那件条纹的西装外套，配上扎成高马尾的艳丽长发，除了脸上难以散去的阴郁和眼中盛着的那片破碎的绿色，看起来确实不像那个黑暗中的可怖阴影了。布加拉提扪心自问，他无法想象迪亚波罗年轻时的样子，甚至更乐意将热情的创建者当做侥幸获得强大替身能力的卑劣小人。

　　“……先生。”似乎斟酌再三，布加拉提才选定了一个合适的称呼。毕竟对他来说，或许现任的热情教父应该是乔鲁诺才对，“在能够达成合作之前，我们——我希望能得知您的想法。”

　　“我的想法？夺回热情首领的位子，杀掉所有见过我的人，把你们出卖给天国DIO——你是说哪一样？”

　　真是不客气的说法，布加拉提紧绷的脸色却缓和下来：“也就是说，您确实不打算背弃这个临时结盟了。”

　　迪亚波罗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

　　或许意识到他没有主动开口的可能性，长久的沉默后，布加拉提又主动打破了僵局。

　　“您是怎么看的呢？对于这个未来——”

　　在他说完之前，绯红之王的阴影就已经笼罩在他身前，高大的红白色替身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它没有用力，只是威胁性地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迪亚波罗隐在自己的替身之后——恍惚间，布加拉提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空间里、他被绯红之王杀死的瞬间。

　　“说到底，那是因为‘他’的无能。”迪亚波罗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大概真的受到了不少DIO的影响，以至于在比自己弱小太多、替身能力又为他所熟知的人面前不似从前谨慎过头，“无法克服障碍的人就被障碍所杀。”

　　还是和他们所了解的那个迪亚波罗一样，对自己的失败怀有深切的怨愤之心，以至于不希望听到、不希望提起，只想把一切的痕迹都抹去。绯红之王松开了手，消散成零星的光点。

　　迪亚波罗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时局、是他身边站着的人而已。布加拉提忽然理解了刚才乔鲁诺尝试说服他们时所说的——

　　「Padre能够裁定未来，但是将什么样的命运摆在他的面前——那才是我的工作。」

　　那些仍面露警惕的少年人站在不远处等待，迪亚波罗此前从没有想过他会与这样的人合作——此前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与人合作的必要。

　　“布加拉提，连你也......”粉头发的少女咬牙道，她看起来反倒是对这个同盟反对最厉害的那个。迪亚波罗的视线扫过她。

　　特里休长大之后是这个样子，与多娜泰拉有些相似，却不是看不出他的轮廓。和小时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却也不能说完全不顺眼。至少从替身的强度来看，作为热情的高层也绰绰有余。

　　但从她的反应来看，这完全是一个仇视他的女儿——他并不在意过往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是这一个想法飘过脑海的时间，迪亚波罗就意识到：多娜泰拉一定已经去世了。想要杀掉特里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只是连这种小事都能失败，另一个自己简直无用到令人咂舌。

　　“走吧。”迪亚波罗收回视线，冷淡地说，“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他就是命运的裁定者、所有敢于挑战绯红之王的人都会被轻易杀死。但现在连他自己似乎都成了那样不自量力的人。他眯起眼睛、看向天空。

　　一瞬开启的视觉中，无数锋利丝线由大地、由大地上每一个人的身上延伸至天穹，好像傀儡线，全由神明操控。这个世界已经到了崩解的边缘，就像此前天国DIO前往的每一个平行世界一样。

　　他们要杀死的是立于天穹之上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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