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残》林安桥

9、真情流露

　　李钰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字说出来的，他那一刻该有多么绝望，林昭意知道，可她只能在乎一个人。下一刻，公主几乎没有片刻思索，挣脱开李钰的手，连忙转身扶住我，她的神色里全是担心，她哭得那样惨，她恨自己救不了我。
　　李钰站在原地看着她，他喜欢了十年的姑娘，他好不容易从宸国娶回来的姑娘，可如今只能眼睁睁看她爱上别人，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征战沙场数载，杀人夺命从不眨眼，更不会留给任何人一丝感情，可他爱上了林昭意，他为了保护她千里迢迢把她娶回瀛朝，为了她把所有心腹全部留在王府保护她。李钰无数次想杀了我，嫉妒的火苗在他心底疯狂滋长，可他怕林昭意恨自己，怕自己不在王府林昭意会有危险，他还是留下了我。
　　李钰，这个即将登临瀛朝帝位，一统天下的男人，连心爱女子的手都握不住。
　　“公主...”我仔细看着她的侧脸，竟发现她发丝湿漉漉的，身上也是，想必是方才淋了那场大雨，我心疼地皱了皱眉。“公主，你淋雨了。”我问：“快去换身衣服吧。”
　　可她却摇了摇头：“我不走，你受了伤，我怕有人要害你，我只有留在这亲自照顾你才放心。”我伸出手缓缓抚上了她的面庞，她没有躲开，只是望着我，神情那样温柔。我摸到了那泪痕，触目惊心，我的心像生生挨了一刀似的疼。
　　“公主没事吧。”
　　她笑了笑：“长契好，我便好。”
　　......
　　“长契，你喜欢我吗。”她又问，泪花里带着哭腔。
　　“臣只是个刺客，没资格回答。”我已经很是虚弱了，可我依旧不能这么说。
　　她忽闪的杏眼顿时失落地垂下，得不到我的回应仿佛已经成了常态，她已经没有那么落寞了。“你是刺客，是汴京第一刺客。”
　　“也是我的长契，我一个人的。”我怔住了，我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话音未落，我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殿内掌了几盏灯，算是明亮，可旁边的偏殿却几乎没有灯光，我只觉得奇怪。公主依旧不在我周围，我有些怕了，她从未离开过我的身边，我既晕倒，公主更不会留我一个人在这殿中昏睡。
　　我站起身，竟觉得身子没有任何不适。
　　穿好衣服，我推开门，院子里一个侍女都没有，很是蹊跷，我凭着直觉缓缓走到隔壁的门前，里面灯光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长契——啊——”
　　是公主！她的声音那样凄厉，一定是出大事了！
　　我破门而入，竟看到李钰把公主推到压在身下，我怒火中烧，冲过去拉起李钰，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一拳打在他脸上，他当即吃痛地向后退了几步。
　　“混蛋！”我大步向前和他扭打起来，李钰却几乎没动，只是挡着我的拳头，神情呆滞又哀伤，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李钰，你无耻！”
　　我正欲下手，却听到了公主的抽泣声，顿时回头，连忙跑到床前，只见公主的衣领被撕破了一点，我脱下披风盖在她身上，随即将她横腰抱起，李钰愣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追上来，我知道他问心有愧，这一次他不会拦我了。
　　“公主，长契在这，公主不怕。”
　　回到偏殿，我将公主轻轻放下，正欲起身，公主却抱住了我，她身上很冷，还有些颤抖，显然是被吓到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我这次没有松开她，只是慢慢坐在床沿，也抬起手轻轻抱着公主，抚摸着公主的发丝，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我也怕极了，我怕失去我的公主，于是我抱得越来越用力，像要把她揉进我的身体一般。
　　我好怕，如若我再来迟一步，公主会遭受什么，我不敢想。
　　而此时的我不知道，李钰正瘫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眼里噙着泪水。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而后伸出手，摊开掌心，是一枚精致的发簪。
　　那是他精心找人打造，要送给公主的。
　　回想刚刚的情形，是公主走进李钰的房间，求他给我解药。
　　可李钰根本没有给我下毒，不过是一杯软骨散罢了。
　　他只是想试探我对公主的真心。
　　可当公主来问解药的时候，李钰却又那样恨，他死咬着对我下毒的事不松口，公主求的越急切，他越是痛心，李钰恨我入骨，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想将我千刀万剐。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公主会随我一同去死，他为了公主也要留下我的性命，哪怕自己在战场受了许多伤，也把回天丸给了公主。
　　单这一点，我佩服他。
　　她是帝王之家的皇子，文韬武略，样样要强，平日更是半点亏都吃不得，公主给的委屈他却一滴不剩全部下肚，酸楚咽在自己身体里，吐不出半个字。
　　李钰自嘲地笑了笑，想起刚刚公主进来的时候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只是想为她擦去眼泪，公主便退了一步，这一步踩在李钰心里，生生地疼。
　　“阿钰，只要你救长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李钰那一刻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没有伤口却硬生生地疼，眼前人是他的心上人，她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要和自己做交换，那一瞬间公主就站在李钰面前，他却觉得公主是天上月，可望不可即，即使抓住了，也只是一具躯体。
　　“如果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待我大业完成，做我的王后呢。”李钰眼神闪烁着，是眼泪在打转，他多希望公主能答应自己，哪怕只是为了救我。
　　可公主犹豫了。
　　李钰的眼泪随着睫毛的颤动划过脸庞，他已经痛苦到哭不出来了，他弯下腰盯着公主，眼角泛红，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十年啊，李钰等了十年才把心爱的姑娘娶到自己身边，可人在，心却早已万般变化，再不似从前了。
　　“昭意...你连骗我都做不到吗...”李钰问。
　　“昭意，你爱我吗，十年了，你有爱过我吗，哪怕只有片刻，只有一点点，怎样都好，有过吗，啊？”李钰睁大了眼睛看着公主，卑躬屈膝的样子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只是为了从心爱的姑娘口中讨到一点可怜的爱。
　　“昭意，你不是要交换吗，好。说你爱我。”李钰抿着嘴，拼命控制着自己的眼泪。
　　“只要你说，你爱我，我立刻放你们走。”李钰满怀期待，希望心爱的姑娘可以开口，哪怕是欺骗自己，怎样都好，他只想听一听这句等了十年的话。
　　“阿钰，我的心里，自始自终，只有长契一个人。”
　　公主说得那样坚定，脸片刻希望都不曾施舍给面前的男子。
　　李钰绝望地向后退了一步，公主仍站在原地，她不想骗李钰，更不能说出违心的话，李钰明白，可他仍是执着，执着得肝肠寸断。若说可怜，世人皆可怜，唯独李钰的可怜神不见底，没有一丝希望。我遇见了林昭意，那个剥开我冷漠的外壳，带给我人生中唯一光芒的公主，可李钰的光也是公主，但他心心念念的爱，却是他所幻想的公主。
　　“我输了。”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