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三色柳

36、36

　　王玫难得有这样的空闲，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工作上的事情，也不用担心苏苏来烦她。苏苏和李久每个小时一个电话，她就任由手机响，动都不想动一下；徐乐也打了电话过来，王玫知道他是个好人，但是她也不想听好人罗嗦，自己安安静静过一段时间好了。
　　每天早晨躺在床上，仔仔细细回想一遍离家求学工作的生活，想完以后起床洗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满脸的忠厚老实。她点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这一双眼睛里应该更多一些东西，应该用更平和的眼神来包裹灵魂的尖锐，应该用更温柔的神情来包装自私，应该更多地考虑自己而非别人，你是自己在过生活，不是在为别人生活，你还没有找到能和你对等付出的那一个人。
　　中午熬粥，下午上网，晚上做一点手工，她有点明白徐乐成为修士的心情。
　　在家里呆得实在厌烦了，就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在终点站下车，然后再转车，不知觉就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地方安全。
　　会认识一些陌生人，陌生人会热心地帮忙指路，还会搭讪说一些流行的话题，笑容比熟人可爱可亲。
　　走很远的路，让身体很累，脑袋就不会想太多，晚上很快就睡着，一夜无梦。
　　这样的生活很好，除了没有自己！
　　王玫到农家乐转了一圈，捡那自己没见过的菜单名字点菜，吃了些稀奇物事晃晃悠悠回家。
　　楼下停了很多车，有一个男人在楼梯口转悠，王玫停住脚步，看了半晌低头往楼上走。那男人伸手拉住王玫，“玫子！”
　　王玫转头，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到附近来办事吗？”
　　林净微微皱眉，看王玫有些苍白的脸，“怎么打你手机没接？”
　　“我没带！”王玫没有意思招呼他上楼，“我等下还有事情要出门，你要没事我先上楼去了！”
　　林净也不说有事没事，静静跟在她身后。
　　王玫掏出钥匙，转身看林净，“你应该很忙吧？”
　　林净认真看王玫，“为什么不接苏苏的电话？”
　　王玫笑一笑，“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去上班了？”
　　“我要被开除了！”
　　林净眉头皱得更紧，“瞎说！”
　　王玫耸肩，“我要进门了，你先走吧！”
　　“我还没吃饭，饿得慌！”
　　王玫淡然地看林净，“出小区右转有不少饭店，都挺好的！”
　　林净伸手抓王玫的胳膊，王玫用力挣脱，虽然从小就务农，力量比一般的女人大一些，却还是比不过男人。林净安静地用力，一个一个掰开王玫的手指，王玫沉默而倔犟地捏紧手，手背上鼓起青色的血管。
　　林净抽出钥匙，看向王玫瞪圆的眼睛，开了门，将她拉进去。
　　“你还是那么倔！”
　　王玫揉着发痛发红的手，收好钥匙，换上拖鞋，“我很不想和你说话，你现在不会看人脸色了吗？还是脸皮变得更厚了？”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久支支吾吾，苏苏也说不清楚，我想你不会骗我！”
　　王玫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希望合作的基础出现问题！”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王玫笑一下，“我也不招待你喝水吃饭了，问完了就走吧，我时间真来不及了！”
　　片刻，手机的声音响起，王玫有些无奈地进卧室拿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徐乐的名字，王玫感激涕零，马上接了。
　　“我以为你消失了，手机永远没人接，我就要跑你家去踹门了！”
　　“出去玩的时候忘记拿了，到地方了才发现没带，意外！”王玫眼睛示意林净赶紧走，不想他去自顾自地进厨房找杯子倒水，还打开冰箱门看了看。王玫看林净找餐巾纸把玻璃杯边缘擦了又擦，心里的厌恶一点一点积累。
　　“晚上没事出来喝酒，我从我爸那里翻了一瓶老酒出来，有些年头了，现在市面上都没有的！”
　　“我不是酒鬼！”
　　“主要是我这一次修炼有所得，想和你分享分享。”
　　“那好吧，你是开车过来接我还是我去找你？”
　　林净抬头诧异地看王玫，王玫转身进卫生间，“半个小时够吧？”
　　徐乐在电话里说了聚会的时间地点，王玫挂了电话找毛巾洗脸收拾自己。
　　林净靠在门边看王玫，“真有约会？”
　　“我从来不说假话！”王玫笑。
　　“去哪里，我送你吧！”
　　“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林净笑起来，“我不会偷看！”
　　他笑的时候，额头的美人尖衬着上翘的嘴角，和蔼可亲了许多，但是王玫不知道两个人几年没见能熟悉到说这种暧昧的话。她眯起眼睛，冷漠地转身进卧室，狠狠地按下门锁。
　　林净是不安的，这种不安来自王玫陌生的表现，以往的王玫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总是表现得十分明确，而现在这个王玫面上总是保持微笑，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他无法分辨她的情绪，她的表现甚至和上一次见面也不相同。
　　他有强烈的直觉，苏苏和王玫这一次的矛盾并不简单，最明智的做法他应该置之不理，但是会控制不住地过来关心，是不是苏苏又做了什么呢？
　　王玫换了一身裙子，手腕上带了件薄外套，随手抓起头发盘起来，在镜子前面晃了两下就要出门。
　　“抹点口红吧！”
　　王玫不答腔，打开门请大爷出去。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穿裙子！”林净自言自语，“还有高跟鞋！”
　　王玫用力甩上门，闷头往楼下走，“请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了，我不想失态，你也不想看我情绪激动地敢你出去吧？惊动了物管，咱们脸上都不好看！”
　　“上车！”林净打开车门。
　　王玫看林净的表情，他显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王玫歪头想了一想，走上车。林净微微一笑，也上车。王玫告知地址，道，“好吧，我就认认真真地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希望你在听了之后不要再来找我！”
　　林净不置可否，转头温柔地看她。
　　林净的眼睛很黑，看人的样子很真诚，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被这样的目光迷惑，王玫只觉得难受，毒蘑菇都有最漂亮鲜艳的外表，可是那要人命！
　　“苏苏喜欢玩，无伤大雅也就无所谓了，我也不会上心。你知道李久忙的那个项目么？”
　　林净点头，王玫笑，“对了，你应该也有参与才对。”
　　“说起来李久和苏苏并没有错，事情也是不大不小，只是我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做好，觉得和苏苏不是同一路的人，不想继续交往下去。”
　　“什么事情！”
　　“不过是我经手的一家单位是李久那边的，他们没有告诉我而已。恰好这家单位我和领导那边的竞争赢了，就这么简单！”
　　“你在为苏苏辩白？”
　　“不，我是不想把自己说得太愚蠢！”
　　林净把车转到大道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说话？”
　　“我小时候走在山路上，第一次被刺扎到是因为不知道，第二次再被刺扎到是我傻，再以后都会拿一把刀把那些刺砍掉，没有一直被扎下去的道理。”
　　“就这样一辈子不来往？”
　　“是的！”
　　林净皱眉，“你是在继续傻下去么？”
　　王玫侧头看窗外的车流，“我有自己的选择！”
　　“既然你学会了那样说话，那我也该和你说实话。苏苏让你不高兴了，苏苏自己忐忑不安，你最成熟的做法不是应该趁机要求点什么好处么？你知道她能为你带来多大的利益，这样单方面的划清界限，你以为是聪明的做法？”
　　王玫窝在沙发里，“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就是不要是苏苏！”
　　“算了，说这些挺没意思的，你在前面一个路口放我下来就可以！”
　　“我希望你再考虑清楚一些，不要意气用事。”林净把车停在路边，侧头对王玫道，“纵使有利益的算计，可是最初的出发点还是为了你好。和陌生人算计那就是真的算计，可是朋友的话总还有三分情谊。”
　　王玫笑，脸上的每一根纹路都舒展开去，“我宁愿百分之百的算计，也不要百分之十的情谊来掩盖百分之九十的算计。”
　　“你不知道吗？我就是那种容易被一点点情谊蒙蔽眼睛的人，我不如你们聪明，不如你们情商高，能把身边的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分辨出来那一句是算计，那一句是真心。”
　　“不过，我应该对你刮目相看，认识你这么多年来，今天晚上的话应该是你对我说过最老实的话了吧？”王玫调笑着，“我该庆幸自己不必像被糊弄傻子一样糊弄！”
　　林净歪头，俊秀的侧脸在夜晚的霓虹分外分明，“玩得开心些！”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