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嚣之上》李小乔

8、第八章

　　“这是最近的“新报”？苏皓尘将报纸拿过来，仔仔细细的看，自大伯去了北边，他这里就收不到最新的报纸了。即便新报报道的消息也不是最及时的，但至少能够告诉他们当下最真实的形势。

　　“北边的战事比前两年要吃紧得多。而且情况很不好，如果今年守不住，最迟后年，就会打到北川，然后东南进入平州，直取丹城。”孟洛辰将茶杯和茶壶在桌子上依次排开，一副军事简图跃然而上。

　　“若是丹城被日军占领……”苏皓尘将茶杯反扣在桌上，神色严峻，“岚城就保不住了。岚城的地势平坦，西面是苏山，前靠丹城，后临台海，东面也是一马平川的南州，即便是有大伯的重兵把守，只要丹城一破，就如同打开了岚城的大门。”

　　“丹城一旦敌破……”孟洛辰敲了敲杯底，“你打算怎么办？”

　　苏皓尘冷笑看着孟洛辰，“老三，信不信，若是你我知道丹城已被攻破，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岚城就已经不保了！”

　　孟洛辰挑眉盯着苏皓尘，他恍然间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可是仍旧还想辩驳几句，“你也不可太偏激……”

　　“不是我偏激！”苏皓尘打断他，“我们所了解的这些所谓的真相，不过是冰山一角，而这些事实太过滞后了。不够快！不够准！便不够时间准备好后路！孟三，我们要让民众看到的，除了世界的真实之外，这些要命的消息，要快！”

　　“如何才能够快？”孟洛辰扔了杯子，靠在椅子上看他。

　　如何才能快？
　　苏皓尘也不止一次这么问过自己。
　　亲身置于前线，将这些消息用最快的方式报道出来，电台，广播还是纸质印刷？这么严密的一条产线和网络，需要时间精力人力来铺就。还需要大把的银票。

　　孟洛辰何尝不知道这些？

　　“你想做的，太难了！”孟洛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太难了！

　　“可是因为难，就不开始吗”苏皓尘站起身，眼前的人仿若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孟老三。

　　“如何开始呢？“孟洛辰拎起给叶汝真准备的礼物，食指敲了敲木盒，”你又舍得扔下你的小姑娘？“他笑了笑，率先走了出去。

　　叶汝音从外面回了家，常月等在门口告诉她，大姐姐和母亲已经回来了。她步履轻盈的到了大厅，父亲正和客人们喝茶闲聊，见她从外头回来，眉头皱了皱，“整日就知道乱跑。”

　　叶汝音瘪了瘪嘴，没吭声。面上透着一股倔强。

　　孟域见状倒是笑了，“这是叶家三小姐吧？刚才还没顾得上看，已经这么大了。“

　　“可不是么，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却如此的顽劣，见笑了。“叶赫南冲着孟域摇了摇头，对着叶汝音挥了挥手，”去吧，你母亲他们在花园。“

　　“知道了。“她微微施了个礼，便带着常月往花园奔去。

　　“小姐，你慢点。老爷见着又要说你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了。“常月紧跟着，生怕自家主子有个什么好歹。

　　“什么样子？我爹就是个老古董，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一天到晚还在家里头搞过去阶级封建那一套。你看看外面的人如今都是穿着长衫，洋裙，还能看到那些踩着花盆底，扭扭捏捏的姑娘家么？“叶汝音最烦就是这些破旧的规矩和禁锢。偏她生在这么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动荡又混乱。而叶家，显然是更加保守老旧的那一派。

　　“那也不全是。换在过去，老爷也不会准你和苏家少爷走这么近的。“常月说了句大实话。那在过去人的眼里，戏子卑贱，和他们这些做奴隶的人一样，没有地位。可是如今不同了，有名气有身份的戏子，那都是名伶，受人尊敬的。还能出国开眼界呢。

　　叶汝音停下来仔细想了想，倒也是。“也就这件事上，我爹像个爹。“她笑着又加快了脚步，走到回廊的尽头，她已经能看到母亲和姐姐们了。
　　“阿娘，姐姐。”叶汝音银铃般的声音转着弯的伴着微风传入了园中的廊亭里，正静静说着话的三个人顿时就笑着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是她们最淘气的小妹的做派，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往这边跑了过来。脸上还洋溢着灿烂又幸福的笑。

　　“你可慢点儿吧，我的小祖宗。”叶夫人最是怕整个毛毛躁躁的三女儿，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绊一跤。

　　“阿娘，两位姐姐。”叶汝音跑累了，坐到了石桌上，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喝了一口。清爽又带着淡淡的甜味儿。“这茶真好喝。”她又倒了一杯，晾着。

　　“呵呵，妹妹可真会品，这是北川最好的冰莲制成的茶，要搁在从前啊，可是得进贡到宫里，给皇上的呢。”叶汝雪不愧是跟着叶赫南在外头见过世面的人，这冰莲茶叶汝音可是连听都不曾听过。

　　“确是好东西。”叶夫人笑着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叶汝真。

　　叶汝真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抬手给坐在自己身边的叶汝音擦了擦额头的汗。“跑了一路，热了吧？”

　　“还行。嘿嘿。”叶汝音看着这一桌子的吃食，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她一早上都没吃东西呢。就在皓月轩吃了一块绿豆糕。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有些生气了，苏皓尘连碗馄饨都不陪她吃。哼！

　　“怎的又不高兴了？”叶夫人看她嘴角又撅起，把桌子上的各式糕点都指给她，“诺，这些都是你大姐夫带来的，有好几样都是你爱吃的，什么绿豆糕，红枣糕，还有杏花酥，梅花饼……”

　　“这杏花酥好香啊。”叶汝音是真饿了，都没等阿娘介绍完，她就已经拿了一块杏花酥放进了嘴里。又脆又松软，还带着淡淡的杏花香。她确是最爱吃这些小零嘴了。

　　“慢点儿吃。”叶汝真笑着将她嘴角沾着的酥皮碎渣子捻下来，“都是北都杏花楼的招牌糕点，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差人给你带。”

　　听到此处，叶汝音就回过神了，姐姐这是真的要嫁去北都了。“姐姐，你真要嫁给那个浪荡的孟三？”

　　“怎么说话的？”叶夫人一下子拍了拍桌子，声调都高了几分，眉头皱着，眼里有着恼意。

　　这是急眼了。叶汝音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她这不是打自己姐姐的脸么？哪有这么说自己未来姐夫的？就算那孟三真有诸多不是，也轮不到她这个做妹妹的来说三道四啊。

　　“无碍。”叶汝真倒也不计较这些，孟洛辰声名在外，已经不在乎背地里说这些的人了。

　　世人就是如此奇怪，既有想要嫁到孟家做长孙媳妇的各大世家，也就会有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背后嚼孟家的舌根。

　　挤破头都想嫁进孟家的人，期望一旦落空，便又会回过头来说孟家种种的不是。其中最能被人说道的，便是孟洛辰的种种劣迹了。

　　“怎会无碍？”叶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疼得不行，“外人如何说我可以不理会，可是咱们自己家人，就不行！”

　　叶汝真看着叶汝音委屈的样子，于心不忍，“妹妹也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是担心我。是吧，阿音？”

　　“是啊，娘，阿音没有外人那些个不怀好意的心思。”叶汝雪扯着叶夫人的衣袖，让她消消气。

　　“她当然没有那个心机，她也转不过那些个弯来。”叶夫人嗔怒的隔空点了点她，“可是这些话的确说得不妥，不论你是在家里还是外面，都且不要再说了。”

　　“知道了，娘。”叶汝音心里头便又踏实了下来，她拽着叶汝真的手，“姐姐见过那孟公子了么？可是你心仪的样子？”

　　“阿音啊，还是像个孩子。”叶汝雪掩唇而笑，叶汝真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小时候见过。好些年未曾见到了。”

　　“是啊，不过都说孟洛辰仪表堂堂，今日再看那孟家大公子的模样，定是不差的。”叶夫人似乎对此很满意。

　　“嗯，今日去皓月轩见到他了。”叶汝音捏起一块红枣糕，放进嘴里囫囵说着。

　　“你见到他了？”叶汝雪来了精神，叶夫人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唯有叶汝真，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握着叶汝音的手微微动了动。

　　“是啊 ，他竟然与浩尘是好友。昨夜还在那儿喝酒来着。那模样倒是英俊的。”叶汝音看着大姐姐，她那双眼黑亮明媚，可是看不出什么感情来。她也不知道到底大姐姐是否会心仪这样的人，光好看有什么用呢？

　　“那妹妹心仪之人又是如何的呢？”叶汝雪笑着打趣，“妹妹是喜欢孟三公子这样的，还是苏公子那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