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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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汐里第一次见天内理子是个雨天，麻烦的天气，麻烦的孩子。
大雨倾盆，雨珠连缀作幕布，密密麻麻挤满了视线所及的每处空间。天阴沉沉的，好似在一切事物表层都铺上抑郁的灰，只剩霓虹灯无意义闪烁，仿佛半老舞娘对客人最后挽留的风情，倒映于积满泥水的坑塘。
啪嗒——
黑色的鞋踩碎“霓虹”，荡开一圈圈涟漪，丝丝缕缕紫红无声晕染开，细听之下还有不成语调的尖锐长鸣。
城市里潜藏着名为“诅咒”的怪物。
鞋跟重重撵了撵，少女若无其事抬脚向前。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长裤，白衬衫底下是层层叠叠的绷带，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猩红。
橘发肆意支愣着，堪堪披覆脖颈。
可遮罩二人的大黑伞沉甸甸压在一截筋骨分明的手腕上，衬得人愈发苍白、瘦削——或许下一秒持伞人便无法承受伞的重量，任由黑伞坠落，溅飞一地泥水。
事实是，伞柄牢牢焊在指节间，纹丝不动。
远远望去，这身形像是位少年，瘦弱而病态，眉眼里充斥浓重倦怠。
任谁闭眼小憩的时候突然被转移心情都不会怎么美好，虽然归根究底还是本身的原因。至于“因”在哪儿，中原汐里毫无印象。
反正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迁跃”，懒得费劲去追究，也没有其他人会为她一点点“懒癌”丧命。
“诶呀，太惨了…”
“怎么撞成这样……”
“里面的人能活吗？听说还有个孩子……一家三口……”
“像是天内家的……真惨呐……”
人群三三两两聚集成一圈，细碎的言语飘进耳朵，恍如夏至夜里河对岸传来的虫鸣，只虫鸣没那么叫人心烦。
大概是跟活人、死人打过太多交道，流浪猫似的被捡回神社后，中原汐里日常蜗居神社，老妇人也由着她。
共二十三人，无训练，全部杀完需要……啧。少女收回下意识看向人要害的目光，手指摩挲腰间某块位置，那里以前固定着一振刀剑。
该走的，原本应该走的，如果不是耳朵捕捉到“天内”这姓氏——和老妇人外孙女姓氏相同。
【麻烦，就当抵消本月食宿费吧。】
伞面一转，挥洒一片水花。
“哪来的水？洒我衣服上了！”
“雨水呗，还能啥？”
“雨还能横着下？”
少女唇边掀动微小的幅度，幽灵般穿过人群，人群对她视若无睹。或者，他们本身不在相同空间。
车辆前半部分撞的支离破碎，破损的零件四处散落，路面依稀残留着车轮剧烈摩擦的黑色痕迹，像是昭示不祥的阴影，死神途径的脚印。
驾驶位与副驾的人没救了。
中原汐里伸手按住略略变形的后车车门，指尖红光跳跃，直接暴力撕开车门甩去一旁，引发围观者阵阵惊呼——在他们眼中，车门完全是突然脱离、飞起、落地。
孩子被她拎在手里，小小一只，约莫四五岁模样，粉粉嫩嫩的童装胸口绣着“天内理子”。
【嗯嗯，看来这个月的食宿费有了。】
即使老妇人没提食宿费的事。
天内理子处于昏睡状态，身体表面是没什么严重伤口。
总比醒着哇哇大哭好，她想。小孩子的哭声杀伤力简直堪比声波武器。
中原汐里拎着天内理子去了附近医院做检查，钥匙不打算送去神社——老婆子正生病呢，万一听闻女儿女婿车祸入世两脚一蹬去三途川，她岂不是少吃几个月免费午餐？
刚应聘上“看门犬”转眼失业，未免侮辱她的职业素养。绝对不是出于其他人性化原因哦？
但免费服务并不包括回答小屁孩的十万个为什么——“理子哪儿？”“姐姐，理子的爸爸妈妈去哪了？是不是理子不乖，不要理子……理子、理子呜以后会做乖呜乖……”
大约是幼崽直觉作祟，哭腔不断在小奶包喉咙里涌动，两眼泪汪汪的，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哇哇哭出来。
“医院。”第一个问题容易回答，至于第二个……中原汐里不知从哪弄到苹果和小刀，似乎正垂眸考虑怎么下刀。
幼崽其实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需要他人的确认，希望有人否定她，告诉她“乖乖的，爸爸妈妈一会就来”。
“理子是吧。”
刀锋滑动，红色果皮温顺地离去，露出其下浅色果肉。小奶团双手捂住眼角连连点头，晶莹泪花顺着手掌流淌。
中原汐里神色不明：“你爸爸妈妈睡着了，要睡好久好久……就当做了场噩梦吧。”
【“在我这里，所谓正义，应当保护妇孺，帮助幼小。若某天，你们持刀斩杀无辜，便已经失格，算不得武士。”】
少女突然不耐起来，在理子手边堆了大捧纸巾：“要哭就哭。”别弄得我好像个恶霸。
“哇呜——”四五岁孩子大概精力值全点在嚎哭上，等中原汐里削去最后一个苹果的烂处，哭声才渐渐止歇。
“喏。”
中原汐里把好几个兔子苹果塞进理子手里，也不管幼崽能否啃动，能否吃完，随意拿纸巾沾水擦擦手，便算完成一项“任务”。
小兔子苹果轮廓清晰分明，形态可掬，小奶包不太舍得吃，捧在嘴边舔舔，甜滋滋的。
理子小声嘀咕：“奶奶说有坏坏的苹果不能吃的，我看见你挖苹果的坏坏。”
中原汐里两腿交叠，摊开手：“那你还我。”小东西也不想想，好苹果她买得起么？
理子做小狗护食状，以行动表明她的态度，被少女摸摸狗头。
……
…………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是混蛋。”少女的眼睛像是某种无机质晶体，“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混蛋，要么你找个不混蛋的过一辈子，要么做孤身贵族永远不被混蛋左右。”】
天内理子听见枪械轰鸣，近在耳旁，嘴边的笑尚未收回。她不想同化了……可马上就要死了，结局貌似并无不同，总归是“天内理子”的消亡。
【中原汐里目光幽沉，却摆着副笑脸，右手比了手木仓的姿势：“会被‘砰’的哦。”
“真是，我跟你个小笨蛋说这个干什么。”
………
“世界上没有比活着更难的事。”】
叮当——
那是一道极耀目的刀光，与遗忘于时间沙海中首落咒灵的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1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