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的救赎》潇潇湘水

3、chapter 3

　　一晃，已经过了十三年。

　　想当年，章舒婷的成绩虽然不太好，但如果高三那年，她不走向堕落，不被章秋饶带坏的话，她应该可以上个大专，那个年代的大专还是有一定含金量的。算到今天，刚好是毕业十年，怎么样也算小富即安了。

　　人的堕落，总是发生在一瞬间。

　　当年读高中的时候，县城先后有了两家网吧，先后有好几个女生染上了网瘾，跟着网友去深圳了。

　　直到今天，周雅南还记得，当年作为班长的章舒婷去女生宿舍找人谈话时，说的几句“名言”。

　　“你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却说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年轻人不想着读书，却想着去体验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你一定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只是没想到，高考后的第二天，章舒婷也去深圳了。

　　上大学的时候，她向班级同学打听章舒婷的下落，同学说道：“打听她干啥？不知道是吸.毒去了还是在赌.博，成天找班里同学借钱，因为怕同学找她要钱，□□都换了一打了。”

　　“怎么会这样？”当时的周雅南感觉到很震惊。

　　同学生怕她不信，截了好几张图给她看，是其他几个同学讨论章舒婷借钱不还的内容。

　　读研后，有一次她又想起当年那两件事，便找另一个同学打听章舒婷的下落，那个同学回复道：“怎么？章舒婷也借你钱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没想到有心插花花不成，无心栽柳柳成荫，一个借贷机构竟主动将章舒婷的所有联系方式奉了上来。

　　她拨通了邮件中提供的手机号，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尽管沧海桑田，物换星移，她还是认出了当年那个喝可乐的男孩。

　　“哇！是你，周雅南！听说你当大老板了，真是失敬失敬，雅南在睡觉，我这就把手机给她。”

　　“雅南？天哪，你怎么会找到我的？我想死你了！mua！”

　　周雅南道：“我现在在上班，不方便聊电话，我发短信告诉你□□，你加一下我。”

　　那天，周雅南破天荒地把工作扔到一边，耐心地看章舒婷细数她这些年的委屈。

　　这一切的转折点，是高三那年的“萍川县十大优秀高中生”事件，发生在搬校区之后没几天。

　　国庆节之后，学校公布了月考的分数和排名。周雅南看着光荣榜上的名字，不禁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冷笑。

　　正在负责张贴光荣榜的章舒婷似乎听见了周雅南喉咙里传来的声音，仰头一看，“你真厉害，班级第三名诶！”

　　“这有什么厉害的？”周雅南的语气充满了不屑，“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老师的孩子。”

　　也许是事不关己，也许是年轻不谙世事，章舒婷附和道：“白泽鹍和邓鹤群？人家跟你不一样，他们的爸妈可以给他们充电，而且别的老师也会多加关照，你别跟他们比，你已经很不错了！”

　　周雅南看她听不懂，就没再往下说，说了就能如何呢？“好吧，第三名也很厉害呢，是吧？”

　　“当然厉害了！你是咱们班平民百姓中的第一名，哈哈！”

　　当天晚上，班主任朱欣宣布，一年一度的“萍川县十大优秀高中生”又拉开了帷幕，只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年级学生才能入选，而这五项指标当中，最重要的就是“德”。

　　萍川二中有三个名额，而学校一共三个重点班，经过校领导商讨，决定在每个重点班选出一个。

　　朱欣说，为尊重每个人的自由，决定以民主推荐方式选拔出本班的优秀高中生，大家自由投票，票数最多者入选。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票投不投，都是章舒婷入选，没有人会比她更得民心。

　　不出意外，章舒婷以47票入选，而全班一共是60人。朱欣大肆赞赏了张舒婷。

　　直到今天，周雅南还记得当年朱老师的话里有这么几句，“虽然对于高中生来说，最重要的是学习成绩，但是出了社会，有很多东西和成绩一样重要，其中一项就是思想品德。章舒婷同学自任班长以来，她的所作所为和成绩是全班同学有目共睹的，善飞能舞世人敬，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这项荣誉可以说是实至名归。我希望大家都要向章舒婷同学看齐，去学习她身上的一些优点。‘萍川县十大优秀高中生’这个称号，将会载入章舒婷的简历，伴随她一生，今后无论是评奖、求职还是深造，相信章舒婷同学都会有一张隐形的入场券。在此，我也要告诫同学们，你们今后无论在哪里，只要认真做事，踏实做人，坚守好自己的岗位，就一定不会被辜负。”

　　也许是事不关己，也许是学习太忙，也许是年轻不谙世事，没有人关注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后来，年级主任、班主任以及各位任课老师轮番劝说章舒婷，希望她把这一名额让给邓鹤群。

　　章舒婷当然不同意。可是，老师们却说，入选名额会递交到县里，最终还要考虑个人成绩，而邓鹤群的成绩远远优于她。他还说，朱欣老师始终坐在一旁保持沉默。

　　这场谈话持续了整整半个月。同不同意也不是章舒婷说了算。

　　周雅南看完这件事情的经过后，不禁吓出了一声冷汗——人与人之间，除了实力之外，还隔着一层命运。倘若当年她在荒郊野岭被两个社会青年拽走了，她是否还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当年的朱老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能说些什么。人生在世，各司其职，他只是个普通老师而已，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行使一定的职权，也许他可以为章舒婷说点什么，但那也会改变他的职业走向。

　　即便朱老师什么也没说，两个月后他也从萍川二中辞了职，去了一所各方面条件都更好的私立学校，违背了他最初的诺言——尽管很多学校高薪聘请我，但是钱什么时候都可以挣，你们的成长却只有一次，我既然有幸参加了开幕式，就想等到落幕。

　　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心智尚不成熟，有人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朱老师选择了前程，我们便祝福他前程锦绣吧！”于是，大家便默认了朱老师被私立学校挖了墙角的事实，虽然每个人都很惋惜，但也都很懂事，体谅成年人的不易。

　　虽然后来的优秀高中生称号变成了白泽鹍的，但是事实上，这个称号一开始就该属于白泽鹍的。

　　“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周雅南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许久，最后只打出来这么一行字。

　　“哪有什么困难啊？老同学，你能听我讲完这个故事，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在这个世界上，总算有那么一个人，知道当年的我经历了什么。”

　　周雅南久久未能平静，只要章舒婷开口，不管是一万，还是两万，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没想到章舒婷竟然直接拒绝了，那她也不好意思再提起，去伤人家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