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阖昙

34、殉情

　　突然，喉咙下的刀刃停止了动作，背后的成奕霂保持着这姿势，一动不动。候绍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接着成奕霂抛下了候绍生，走到窗户旁边。这时，候绍生和潘筱果才听到楼下有警笛声，心中顿时有了希望。
　　成奕霂转身过来，一手抓住候绍生后背衣领，连拖带拽地将他带出这房间。走到外面，走廊上的服务员见到有人一手拿着刀，一手拖着一个脑袋上血淋淋的人，害怕的纷纷向两边躲闪。
　　走到电梯口见两部电梯同时停在一楼，成奕霂又拖着候绍生向厨房走去。来到厨房的货运电梯口见电梯正从一楼刚刚启动，成奕霂毫不犹豫地继续拖拽着候绍生穿过宽敞的厨房，又回到了走廊上。
　　走廊另外一边突然出现吵杂声，像是那边的电梯里上来了许多人。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成奕霂只能将候绍生推进了一间豪华的房间。
　　房间的装饰充满阿拉伯风情，几名穿着阿拉伯服饰的阿拉伯人正和几名身穿休闲装的中国人围坐在餐桌上，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谈笑风生。他们突然看到成奕霂手拿凶器，挟持着候绍生冲了进来，顿时一阵惊慌，纷纷站了起来，有几人已经离开座位，紧靠着墙壁。
　　成奕霂推着候绍生往里面走，这时，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成奕霂仓促之下，只能将候绍生推到窗边，逼着他翻到窗户外面去。候绍生见这边的窗外是一大片瓦檐，只能奋力翻过窗户，来到了外面的瓦檐上。等成奕霂也翻过窗户，一群人已经冲进了这间房间，里面的顾客赶快趁机逃了出去。
　　率先冲进来的是殷警官，他的身后是一群公安民警，随后进来的竟然是成白水夫妇以及成奕霂的大哥成奕霡。
　　成白水从后面赶上来，越过殷警官，来到窗户前，看到自己的儿子挟持着一名人质，站在瓦檐的一角，他怒不可遏地怒吼道：“你这个畜生，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毁了我们成家啊？你这个废物，你给我赶快过来······”
　　这时，成母已经快步来到了成白水身旁，她透过窗户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出了这么不可饶恕的事，眼泪早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成奕霂刚开始见到自己的父亲冲进来，对着自己痛骂，还有点无动于衷，但随后见到自己的母亲为自己流泪，握着匕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动了。
　　成母对着自己的儿子边哭边喊道：“奕霂，你不要做傻事，你先过来啊，奕霂······”见成奕霂始终没有反应，她转头对着成白水，苦苦哀求道：“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他啊，我求你了，先把他救下来再说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都是你一直惯着他，才有今天的。早知道今天，想当初我就应该一把掐死他，也省得他给我惹麻烦。”成白水面对成母厉声怒喝着，说着说着，不知何故，成白水突然扇了成母一巴掌。成母直接摔在了地上。
　　成奕霂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去扶一下自己的母亲，然而他最终没有动。
　　“成奕霂，你的同伙申俊莱已经被我们逮捕了，他也将所有的同伙都招认了。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放下武器，投案自首。”在一旁的殷警官终于抓住了空隙说上话了。
　　面对公安民警的包围、父亲的狂怒、母亲的哀求、大哥在偷偷地嘲笑，成奕霂始终一声不吭，他一手死死地勒住候绍生的脖子，一手将匕首放在候绍生的脖子上。时间在流逝，他似乎置身于事外，脑子里正在回想着这一生记忆深刻的片段，有苦有甜，有笑也有泪，悔恨搅拌着泪水，让自己走向了无底的深渊，一个个无辜、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慢慢地消亡。深恶痛绝现在的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从出生到现在，母亲都卑微地在成家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只因为她以前是父亲的秘书，后来父亲的原配死了，父亲才娶了她。一直以来，成家都认为，父亲的原配发妻是被母亲克死的，大哥和姑姑、姑丈一家更是拿他和母亲当仇人一般对待，时不时地耍些阴谋诡计。自己出生以来，父亲一直听信大哥和姑丈一家的挑唆，对待自己，不是打就是骂······这一生中，或许，或许只有她才是真真正正能让自己开心、为自己着想的人，可惜她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站在瓦檐上的还有潘筱果，候绍生看到潘筱果看着自己身后的成奕霂，表情复杂，不是之前的害怕，而是震惊，仿佛她在成奕霂那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时候觉得这身体，真脏······”成奕霂忽然在候绍生的耳边轻声梦呓。
　　候绍生感觉到勒着自己脖子的手开始慢慢地松了，另一边拿着匕首的手也开始垂下来了。对面的人也看到了成奕霂似乎要放弃了，成白水停止了怒喝；成母则一手按着心口，紧张的情绪好像得到了舒缓；成奕霡则有些心有不甘，他将头瞥到另外一边······
　　对面的殷警官向候绍生打着眼色，示意他慢慢地脱离成奕霂的掌控范围。
　　候绍生心领神会，他一点点地向殷警官的方向挪动，过了好一会，身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候绍生不由自主地向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还站在原地的成奕霂脸色惨白，眼中似有泪花闪动，却还露着笑容。那笑容，那眼神，候绍生估计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是对这世间不再留恋的神情。
　　成奕霂的嘴唇忽然动了几下，闭上了双眼，接着身子向后一倒，整个人从屋檐上摔了下去。
　　“成奕霂······”成白水突然吼道，接着他想翻过窗户，被身边的众人拦了下来。成母则哼都没哼，直接晕过去了······
　　潘筱果快步走到屋檐边上，看着楼下，眼里一颗泪水滴了下来。
　　一辆警车的车顶被砸的直接全部凹下去了，救援人员刚刚将成奕霂的尸体弄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人群中还有许多的记者，他们都是闻讯以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
　　在一辆救护车上，候绍生正在包扎伤口，潘筱果则站在车前，还在看着那辆破碎严重的警车。
　　殷警官走出迎鹤楼，来到了救护车旁。他看着候绍生，脸上忽然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容，接着他摇了摇头，“你算是瑜兴市最牛逼的人物了。短短一年时间，两个案子，瑜兴市的两大富豪，都牵扯进去了。上一个案子还好说，怎么的都算是好事。唉，这次，直接死了成家的二公子。我说你，下次，你是不是要把瑜兴市翻个底朝天啊？”
　　对于殷警官这荒缪的言论，候绍生不知如何回答。
　　“你怎么来的？”候绍生忽然问道。
　　“唉！”殷警官叹了口气，“昨天抓了成奕霂的同伙，今天刚刚审讯出来，就立刻赶去成家逮人，他不在家，于是就一路寻到这里了。”停顿了下，殷警官继续说道：“幸亏我一刻也没有停留，不然你就······”
　　不用说下去，候绍生也知道，当时再缓个几秒钟，自己就要被杀了。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候绍生感激地说道。
　　殷警官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一旁的护士忽然对殷警官说道：“警察同志，我们要送伤员去医院检查了，你是不是要同行啊？”
　　殷警官摇了摇手，然后微笑着说：“不了，你们赶快送他去医院吧。”随后他转过身去，抬头看了看眼前巍峨的迎鹤楼，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赫赫有名的瑜兴迎鹤楼成家，看来是要没落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候绍生透过车窗玻璃看着渐行渐远的迎鹤楼，心中想着，当时成奕霂最后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以及他跳楼时不知又说了什么，还有，潘筱果她为什么会在成奕霂跳楼的时候流眼泪······
　　在医院做了检查，没什么大碍。医院问要不要留院观察？候绍生拒绝了，他想回家好好安静一下。
　　回到家里，因为头上有伤口，不能洗澡，候绍生只能换下衣服，然后简单地擦洗了一下。
　　阳台上，潘筱果又坐到了栏杆上，面对无尽的夜空，陷入深深地思绪中。此刻，候绍生也来到了阳台上，他看着夜空，发现今晚的天空一片漆黑，看不到月亮，更看不到星星，感觉被黑暗压抑着，心情特别地沉闷。
　　“他很可怜，从小除了母亲，没有人疼他、关心他，他的大哥还伙同亲戚一起欺负他，他一直很孤独，他的心从来没有向人敞开过，直到后来，他遇到了熊家的二小姐熊蕙蕙。这世上也只有熊蕙蕙能走进他的心里，也只有熊蕙蕙能给他温暖，让他的心不在冰冷······”潘筱果背着身，叙说着成奕霂的一生。
　　“他最终还是走错了路，爱的太深也是执念。”候绍生最后总结道。
　　“是啊······”
　　“对了，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迎鹤楼杀我啊？”
　　“他始终憎恨成家，所以他想要报复成家。”
　　默然无语。
　　良久。
　　夜风袭来，有一丝凉意。
　　候绍生坐在藤椅上，忽然觉得心情平和起来了，不再像之前那么压抑了，他感觉到，似乎是这事总算有了着落，这才让自己的心放松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候绍生想到了最后一个问题，“成奕霂在跳下去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好像说了一句话。”
　　潘筱果没有直接回答。
　　过了好一会，一个梦呓似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蕙蕙，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