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阖昙

21、报应

　　在病房门口，一名身穿警服的民警正坐在座椅上看着一本杂志，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然后立刻收起杂志正要站起身来。殷警官挥挥手，让他不用站起来。那民警也没客气，继续坐着看起了杂志。
　　殷警官和候绍生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窗户看着里面。候绍生看到，此时季悦萍身穿单薄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那副刺眼的手铐正将她的右手铐在床头位置。她脸上已经许久没有化妆，脸色和头发有些暗淡发黄，呈现出了一丝老态，但她还是有着完美的轮廓，和诱人的曲线。
　　“你好，殷队。”一名身穿白大褂大约五、六十岁的医生来到了殷警官的身旁，他的身边跟着刚才离开的年轻警员和两名护士。
　　殷警官点了点头，看了看他们，眉头皱了一下，问那年轻民警：“小朱呢？”
　　年轻民警立刻回答道：“她去上洗手间了，马上就到。”
　　这时一名身穿警服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的女民警带着笔记本电脑快步走到了殷警官的身边，她面带歉意，开口跟殷警官说道：“不好意思，我···
　　殷警官摆摆手，面向刘医生说道：“好了，刘医生，我们可以开始了。”
　　“好的，那我们进去吧。”
　　说完，殷警官推开门当先走了进去。
　　季悦萍一下子看到病房里进来了这么多人，不免紧张起来，她坐直了身体，一个个地看着眼前的人，当她看到候绍生时，浑身打了个冷颤。候绍生同样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病房里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那叫小朱的女民警收拾病房角落里的桌椅发出的声音，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做着记录准备。
　　“你···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小鬼？”季悦萍盯着候绍生，突然开口问道。
　　全场的人，除了候绍生，都对季悦萍所说的话无法理解。正在记录的小朱也愣了下，抬头看看季悦萍，然后又看了看候绍生，接着将目光停留在殷警官身上，最后无奈地低头打着字。
　　这时,所有人齐涮涮地看着候绍生。
　　候绍生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走到了窗户旁边，将窗帘拉开了少许，向楼下看了看。
　　“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候绍生没有回过头来，他正看着窗外的风景。他发现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来时的那条林荫道，风景还是挺漂亮的。
　　“我···我为什么要愧疚？我···没有做错什么。是他自己短命，这也能怪我？”说到最后一句，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了。
　　“他那么尊重你，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如此狠心？”候绍生终于转身面对季悦萍，语气平和地跟她说道。
　　“我狠心？是他们狠心吧。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都把他当成宝，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不要的东西，也要硬塞给他。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那怕提个小小的要求，却没有人满足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你说啊？”
　　面对逐渐歇斯底里的季悦萍，候绍生低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听得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候绍生和季悦萍到底在说什么。
　　“就为了这些，你就不顾手足之情了？”候绍生重新开口道。
　　此话一出，殷警官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右手摸着下巴，来回搓着胡须，脑海里急速寻找着一丝线索。
　　“是那小鬼自己命短，跟我有什么关系？”季悦萍疯狂怒吼着，情绪激动到了顶点，右手的手铐被来回摇晃得直响。
　　两名护士想上去安抚季悦萍的情绪，刘医生细细看了下，向护士摇摇手，两名护士看到后，又重新回到了原位。
　　候绍生微笑了下，面色变得阴冷，“你敢对着他，将这话再说一遍吗？”
　　“有什么不敢的？你有本事叫那小鬼站到我面前来。”季悦萍像是丧失了理智，疯狂地叫嚣起来。
　　“好。”
　　候绍生刚说完，一只小手握在了他的左手上，一股强烈的电流游遍全身，候绍生探身上去，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迅速地在季悦萍眼睛上方的眉头上轻轻一点，然后收回了右手。
　　殷警官和刘医生看到突发的一幕，纷纷冲了过来。殷警官抓着候绍生的衣领，逼退了他，候绍生面带微笑，靠在墙上，双手举起，示意自己不会反抗的。刘医生迅速来到季悦萍身旁，粗略地检查了下她的身体，发现她并没有受伤，随后向殷警官摇头示意季悦萍没事。
　　季悦萍在候绍生手指点在自己双眼的眉头上时，感觉到了像是被静电电了一下，又像是被蚊子狠狠地叮了一下，随后就没觉得异常了。
　　她闭着眼睛，用左手揉了揉双眼，慢慢地睁开眼睛，嘴里脱口而出，“你这疯子，神经病，你······”
　　突然她像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她张大了嘴、眼珠几乎要凸出来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脸上呈现出惊恐的表情。此时，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色T恤衫、下身是蓝色吊带牛仔裤的小男孩正坐在窗台上，候绍生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橘红色卫衣的年轻女子，那小男孩微笑着向她挥手打招呼，“家姐，你好啊，好久不见。”
　　“鬼，鬼呀，有鬼呀···”季悦萍猛地跳下了病床，疯了似的拼命扯动手铐，想要逃跑，嘴里不停喊着：“救命，救命啊···”
　　刘医生和两名护士立刻冲上前去，抓着季悦萍的双臂，制止她的疯狂行为。一旁的年轻民警像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场面，毫无经验，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而那叫小朱的记录员则已经吓呆了。
　　“去，去把针拿来。”刘医生一边按着季悦萍的肩膀，一边对身旁的一名护士喊道，然后对杵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年轻民警叫道：“还不过来帮忙。”
　　那护士随即会意，松开手，跑出了病房。那年轻的民警这才反应过来，过去帮刘医生按住季悦萍的脚，试图将她按在病床上。
　　殷警官警惕地盯着候绍生，就像是头猎豹，随时准备扑上来。
　　候绍生面对眼前的一切，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老老实实地待在窗边的角落里，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大概半个小时后，季悦萍总算安静下来了，刘医生摘下眼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显得很是费劲。他戴上眼镜后，看了看站在窗边角落里候绍生，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刘医生又观察了一阵后，和众人离开了病房。在病房门口，那叫小朱的民警支支吾吾地问殷警官：“那，这笔录······”
　　殷警官听了随即会意。“你先把记好的部分整理下吧。”
　　小朱得到指示后就带着电脑离开了。
　　“殷警官，你跟我来一趟。”刘医生跟殷警官说了一声后，留下两名护士，自己直接走了。
　　这时，候绍生对殷警官说道：“那我先到楼下大厅等你？”
　　殷警官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刘医生去了。
　　“我送你下去吧。”年轻的民警在一旁对候绍生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吧。”说完，候绍生向电梯方向走去了。
　　在楼下大厅，候绍生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着外面，潘筱果和小皮蛋站在两旁。
　　“你姐这样子估计要被你吓疯了？”沉静了好一会，候绍生终于开口说话了。
　　潘筱果看了看候绍生，又看了看另外一边的小皮蛋，然后将目光重新看向了外面。
　　“她心中有怨念，遇到对她来说不公平、不合理的事情，很容易心怀不满，从而走上极端。”说着，小皮蛋抬头看着候绍生，“这样的人迟早会疯的。”
　　候绍生思索了下小皮蛋这话的意思，随后点了点头。
　　这时，大厅另外一边的电梯门打开了，殷警官从里面出来，他叫了声候绍生的名字，然后走了过来。
　　看着殷警官正走过来，小皮蛋匆匆跟候绍生说了几句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和潘筱果走出大厅，到外面不远处、一块树荫底下的草坪上等待了。候绍生一个人站在原地，像是在仔细咀嚼小皮蛋刚才对自己说的话。
　　殷警官走到候绍生身旁，看到这里有个垃圾桶，上面带有一个烟灰缸。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香烟盒子已经皱皱巴巴了，取出一支烟，点燃了，深吸了一口。在候绍生家里并没有看到烟灰缸，所以殷警官没有给候绍生递烟。
　　“刘医生说，季悦萍十有八九已经疯了，现在正在联系精神科的医生赶来会诊。”说完，眯着眼睛看着候绍生。
　　候绍生“哦”了一声后，没有再说什么话。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要说什么？”候绍生回头看着殷警官。
　　“季悦萍怎么突然疯掉的，你就不想说说？还有她一直喊着‘有鬼’是什么意思？你对她做了什么？”殷警官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候绍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门外的潘筱果和小皮蛋。他们此刻蹲在草地上，像是在研究草丛中一朵不知名的黄色花朵。
　　“心中有鬼，迟早会疯。”顿了顿，候绍生接着梦呓似的说：“也早晚会疯的。”
　　殷警官愣了一下，像是回味着候绍生所说的话。半晌过后，他将烟蒂扔在了烟灰缸里，拍了拍腿上的烟灰，然后对候绍生说：“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我们在之前的走访中得知，季悦萍以前还有个弟弟，好像六岁的时候，掉进瑜江溺水身亡了。这事是不是跟季悦萍有关？”
　　候绍生把头转过来，看着殷警官，微笑了一下，没有开口说话，像是默认了。
　　殷警官身上突然冒出一股寒意，虽然他已经猜到了，但真的确定下来，心中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怎么都无法相信，亲姐姐会害死自己的亲弟弟。
　　又沉默了良久，殷警官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说道：“真没想到，一件谋杀案，竟然还翻出了另外一件陈年惨事······这人心啊，真难琢磨。”
　　“人心本来就是最难琢磨的事情，要能琢磨明白了，那人也就淡然了。”候绍生好像正沉浸在虚幻中，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殷警官又重新审视了下眼前的候绍生，然后摇摇头，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说完，正准备去拉门把手。
　　“殷警官。”候绍生忽然叫住了殷警官。
　　“怎么啦？”殷警官回头看着候绍生。
　　“查一下辉景酒店的总监程欣峵吧，他最近银行账号里面多了不少钱。”候绍生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一番话。
　　殷警官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愣了半会，“我是刑事部门的，这不归我管。”
　　候绍生走到门口，伸手拉开另外一扇玻璃门，微笑着说：“你会管的。”说得很是笃定，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在外面的树荫下，候绍生正在等待殷警官去停车库将车开来。
　　“那个程欣峵到底是怎么回事？”候绍生问站在一旁、将双手放在后脑勺的小皮蛋。
　　小皮蛋伸出手指挠了挠鼻子，慢吞吞地说：“那天你受伤后，酒店里面乱成一团，那个叫程欣峵的总监也赶过来了，他经过我身旁时，我察觉到他心里很是兴奋，于是好奇就跟着他多待了会，然后知道他之前正和人做着什么交易，银行账号里面一下子多了好多钱。呵呵，最秒的是，他竟然还是欺骗你家翎翎感情的人。”说着，小皮蛋不由得笑了起来。
　　候绍生随即说道：“什么你家我家的，不要乱说。”
　　小皮蛋哈哈笑着，向另外一边走去了。
　　这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凉风，候绍生回头看着侧身站在自己身旁的潘筱果，只见透过树荫的缝隙照射下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顿时将她衬托的明艳动人。候绍生不由自主地看向潘筱果隆起着的胸部，脑子里忽然想起以前同事议论潘筱果的胸部玲珑有致，仔细端详，觉得他们说得确实有理。
　　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候绍生察觉到，潘筱果已经注意到自己了，脸上一红，假装咳嗽了一声，将脖子扭到另外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