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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玉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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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到来显然让他们很是意外,正要行礼时我喝止了他们,一屁股坐在了他们间对窗的位置,看向红泥小炉中碧色的茶汤:“中书令好手艺啊。”
“雕虫小技罢了。”萧元胤一笑,十分乖觉地将新茶倒了一盏呈奉于我,我一口饮尽,只觉那颜色虽好看,味道却寡淡,白惜了这好茶。我这神思遨游之际,口喉上便分了心,一着不甚,竟狠命呛了起来。
跟来的内侍连忙为我顺气,我泪眼朦胧,想看看卫映和萧元胤是不是在笑话我,等缓过气来以后他们两个已经扭过了头,看上去倒是一派平静。我含着泪,控诉萧元胤道:“萧卿茶水略有些烫口......”
“臣不知陛下受不得烫,实在罪该万死。”萧元胤连忙抱拳请罪。我清了清嗓子,心虚知晓他这茶是当真没有烫的,急忙正色转移话题道:“可萧卿这茶中为何不着一物,连葱姜都无?”
“羲照在病重,吃不得辛辣之物。”他道。我瞥向卫映,他仍然在自顾自饮茶,既未看向我,也未对萧元胤的称呼有所反应,显然对此习以为常,我心中不平,又道:“骠骑将军素来不喜见客,先帝也曾言不许外人拜见,扰了将军静养------萧卿怎的明知故犯啊?”
“他是来给臣看病的。”卫映终于说话了,他穿着淡青色的中衣,长发并未绾成严整的发髻,漆黑的眼瞳幽幽望着我,教我觉得那里边是有同父皇相似的审视色彩的,“先帝有旨劳中书令诊治臣旧疾,他来府上算不得客人,且先帝也只是在臣病笃之时说了这句话,不是真教臣见不得外人了。”
“你顶撞朕!”我恼怒,未曾想卫映竟然这样下我面子,可听卫映说完那话后便一阵咳嗽,听我这样说又变了脸色后我又生恐他要请罪折腾了他柔弱的身子,抢先开口道,“也罢,你就听父皇的话,朕也不扰你同中书令品茶,朕,朕给你带了礼物,你不必谢恩了。”我想了想,又觉得该给萧元胤下些颜色,指着那壶茶道,“这茶汤寡淡,有清苦之意,朕实在喝不得你们这南人玩意儿。改日你给朕亲自沏壶朕中意的茶来,若不教朕满意,朕就......朕就治你今日烫了朕的罪!”
“臣遵旨。”他稳稳拜下,低着头朕倒看不清他神情。我气鼓鼓地又看了眼卫映,想说什么却找不到话,只好扭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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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胤居然还真的递了折子上来,请我去品茶。
我捏着折子左思右想,还是想着该去这一趟,若是还能旁敲侧击弄明白萧元胤和卫映到底是什么交情便更好不过。雎国公府,萧元胤为我斟茶,语调平缓道:“臣为骠骑将军诊治多年,因而相熟;去他府上也只是探望,唯恐几日不见他病情加重,教臣辜负先帝嘱托。”
“他是病的多重,还离不得人了?”
“旧疾反复,要时时斟酌新药。”
“那就是真的离不得萧卿了。”我冷笑,将茶水一饮而尽,示意萧元胤再给我沏新的,“萧卿当真是恪尽职守,不忘父皇的赏识之恩啊。”
“陛下过奖。”
“有桩事朕一直不甚明白。”我拖长了声音,看萧元胤有没有紧张之色,“萧卿文武双全,行事亦十分周密,朝臣多有美誉------你从前也是做过帝王的人,朕自惭才德不及先帝,倒十分惶恐萧卿在麾下。”
“陛下不提,臣都忘了自己还做过皇帝。”
他说得如此轻松,对我丝毫不见畏惧,我不由坐正了些,想听听他要如何为自己开脱:“江陵弹丸之地,名为一国,实为一隅,臣生长于斯,长不出什么要一统天下的霸业雄心。而先帝胸怀旷远,实乃千古一帝,承蒙不弃,能得其看重,于天下一统之事尽力,将来青史留名,臣又怎不会感激涕零,愿为其肝脑涂地?而陛下......”
我心一紧,竟是分外在意萧元胤接下来说的话,他将沏好的茶呈奉于我,袅袅白烟后,我并不能看清他那双墨玉般的眼瞳:“大统之后,必大治之。陛下纯孝仁德,既欲行休养生息之策,又有不忘前事之心,如今大昭,正需要陛下这样的皇帝。”
纯孝仁德。我对他的评价略有些自惭,转而想到我在朝臣面前确实是这副模样,难怪他如此以为。那白烟扰得我心烦意乱,我搁下茶盏,起身按住萧元胤肩胛,是居高临下、让我倍感安全的位置:“父皇曾谆谆教诲,要朕切记要仁厚待人,对他曾厚爱的文臣武将,也一定要善加对待。”我顿了顿,忽得又想起父皇临终前不得应允便不肯松开的手,和他犹自怒张的眼睛,合了合,尽力放平语气,“譬如萧卿,还有骠骑将军。”
“臣感念先帝厚爱,也感激陛下圣明。”萧元胤起身谢恩。我示意他平身,命人为我披衣,不经意看到架子上所悬挂的玉带时,却忽得惊住,看了好几眼,才确认明凿无误。
那是卫映的玉带。北齐崇佛,他玉带皆有莲纹,且作蹀躞带式样。大昭只有他会用这样式样的玉带,我断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