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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艰难险阻亦常情 ...


  •   许多变化似乎都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圣城及周边城市冒出了数家聆风堂分堂。

      只不过,它一改以往“荤素不忌”的做派,不再广泛接受三教九流的各种委托,大幅度提高了委托的门槛。
      现在能跟聆风堂打交道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大角色。

      事情办得漂亮自是当然,与这些达官贵人们打交道时,聆风堂还改变了以往神出鬼没、简陋贫穷、毫无服务精神的作风,砸了大笔金钱在伺候这些客人身上。

      包括但不限于奢华装潢、顶级茶水、至尊服务和介绍入会制度等上流社会最喜欢的那些东西。来这边办事,足以彰显他们的尊贵、与众不同。

      当聆风堂的“好用”与“格调”声名远播时,玄子枫和舒彩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玩意真的是暴利、暴利啊!”舒彩翻阅分成的账本,啧啧称奇,“他们真的不在意东西值不值这个价,只关心这个价钱配不配他们的人。”

      只要来聆风堂询问调查事宜,就要支付巨额问询金和服务费。光一个茶点就能收取高于市价百倍的费用。

      玄子枫倒是司空见惯的模样,还有心思调侃她,“不过是点零头罢了,还不至于。怎么,菜姐离开抱玉城之后没见过钱?”

      “别说,我这几年还真没怎么见过钱。圣子门徒的收入要向全国公示,就没几个钱,还是按年给的。教会以收税和审核为由拖着不发,能拖上好几个月。”舒彩耸耸肩。

      玄子枫懂了,“再加上之前你人在极北。教会懒得跨过千山万水送那点破钱,当地部落又多是以物易物,就更摸不到钱了。”
      说着,他非常“贴心”地递过去一沓票子,让舒彩摸摸、过过瘾。

      气得舒彩甩手拿票子猛敲几下仙鸡的鸡翅膀。但打完了,她又很诚实地把票子握在手里,来回点了两遍。
      谁能想到,奸商老芋头亲传也能穷得叮当响呢?

      她边低头数钱,边说:“国会的大臣、下议院的议员,教会的各位主教,大多数都来聆风堂这边买过情报,也成了我们的情报。这回我再看国会和教会,竟然觉得像是透明的。”
      “这话,其实宫宫也跟我说过。”玄子枫托腮,“你们两个都不必着急,好玩儿的事情都在后头呢。”

      很快,他们谋划的重头戏来了。

      经由会员介绍,行政大臣付镜辞入会聆风堂。
      在几次委托调查、购买情报后,她认可了聆风堂的能力,并尝试利用这个情报贩子基地调查凌家。

      令她倍感意外的是,调查凌家被划为难度高、价格昂贵的“上潜”任务。聆风堂竟然以“初级会员没有委托‘上潜’任务的权限”为由,拒绝了她。

      但他们又礼貌、委婉地提示她:如果能找到等级更高的会员再次推荐入会,就能够提升会员等级,不仅委托调查不受限制,还能得到更加稀有的绝密情报并买断。

      买断情报,意味着聆风堂不会再把该情报卖给他人,也不会向第三方透露有关买主的任何信息。
      这个条件十分诱人,让付镜辞很是动心。

      可放眼望去,谁能有圣城地区聆风堂的最高等级会员资格、可以推荐他人以高级身份入会呢?
      当然,也只有堂主的姐姐,才能有如此尊贵的待遇了。

      但此事也急不得,舒彩展现出格外的热情、主动帮忙推荐,难免会引起付老狐狸的怀疑。毕竟,这世上哪儿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聪明人都知道那里面肯定藏着陷阱。

      于是,舒彩陪她演了一出好戏。

      “机缘巧合”之下,付镜辞偶然发现,舒彩使用的蘸水笔竟然带有聆风堂的徽章,笔杆处还刻字“敬赠”。

      虽然这支笔只是被拿出来片刻,便迅速收回了容灵内。但其中的关键细节还是没能逃过付镜辞的眼睛。

      仔细想想,这位被排挤得很厉害的圣子门徒,近来似乎消息灵通得很,就算教会刻意刁难,也总是早有准备的模样,不再像之前那般,只能傻乎乎、可怜兮兮地吃哑巴亏。

      她开始怀疑,舒彩很可能就是聆风堂的高级会员。

      在一番你躲我藏、你追我赶、威逼利诱的“猫鼠游戏”之后,舒彩总算是吊足了付镜辞的胃口、也在此过程中让对方放下了心中疑虑。

      这时候,舒彩才“被迫”承认了自己“高级会员”的身份,脸上不情不愿、被逼无奈,心里暗自拍手叫好。
      在几番交涉、得到不少礼物和事务上的帮助之后,她才“勉为其难”地帮付镜辞办了推荐入会的手续。

      而此时,聆风堂早就收集好了足以摧毁凌家的证据,就等着付大臣来送钱、以她职权范围内可以提供的好处交换了。

      付镜辞全然不知,精明如她,竟然被同一伙儿人薅了两回羊毛。

      多年来,凌家为了独占圣子席位、巩固家族地位而做的脏事数不胜数,全然无视了道德人伦和森坦斯律法,说句“罪大恶极”都太过轻巧了。

      聆风堂不急于将所有的内容一次性全都交给付镜辞,而是不紧不慢地分批次吐露部分关键证据。
      在她已经开始依赖、深信聆风堂情报之时,聆风堂却突然告知付镜辞,某位高级会员已经以最高的价格买断了所有关于凌家的消息。

      付镜辞出身虽好,但她做官清廉,收入并不夸张。之前能负担得了上潜任务的委托费,是她腆着脸向本家伸手要过钱的。

      出于节省预算的考虑,她没有出高价买断这些信息。毕竟,以凌家和其他势力在聆风堂的会员等级,是无法得知这些情报的。

      谁知道,舒彩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买断了所有的证据!

      此时,聆风堂再次贴心地提示付镜辞,说:她可以花一笔小钱,购买关于舒彩的情报作为与其谈判的筹码,劝对方共享买断的情报。

      事到如今,她还能拒绝吗?就算知道其中有诈,她也只能交钱了。
      当门外的付镜辞看着几页纸心神俱震时,门内的菜鸡二人正数钱数到嘴巴笑歪。

      就这样,舒彩终于通过共同的利益,绑定了最重要的盟友之一。

      ……

      与此同时,某位德高望重的主教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封陌生信件。
      拆阅之后,主教大为震惊。
      因为,信件上面记载的东西足以毁了他们父子。

      那是他的上将儿子在极北之地驻扎时,违反诸多律法的证据。
      虽然在极北的特殊环境之下,这些行为甚至算得上是“守规矩”了,但在和平太久的圣城却不是如此。

      如果这些东西让国会或者教会知晓,除了他儿子会没命之外,他这个主教也做不成了。
      利主教盯着信纸上的聆风堂之印,在书房中踱步到天明。

      ……

      一名暗探来报。
      “堂主,利主教前来拜访,但是他并没有找到为他引荐的会员。”
      玄子枫微微颔首,“好,先晾着,等会儿再办。”
      “是。”暗探点头一礼,离开了房间。

      此时,舒彩正坐在桌子对面整理各类情报。在脑中做好各类决策的同时,她提醒玄子枫,道,“鸡仔,我不做主动毁人前途的事情。”
      这倒也不是因为私情,只是她向来秉公办事,心里的那杆秤须得拿得稳。

      “放心,我说过要改变聆风堂的做法,自然有分寸,不会愚弄无辜之人。”
      玄子枫轻呷手中的香茶,倒是问心无愧、悠然自得的模样,“我也在重新构建这里的规矩,改变暗探的训练方式,限制自己的权力不被滥用。师尊和菜姐教我做人,我不会当鬼。”

      听他对聆风堂日后的规划,舒彩心中的担忧和疑虑便打消了。
      她虽不反对、甚至帮助过玄子枫接手聆风堂,可还是会担心他在黑白两道间行走的心境。

      但玄子枫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利氏父子。
      他劝道:“菜姐,你是为公着想留了那主教、为国惜才想留那将军,但我总觉得,那两人的作用远没有别人以为的那样大,所谓的‘盛名’似乎也有‘水分’吧。”

      利尔德在极北驻扎那么多年,都没能重创当地的盗猎。反而是初来乍到的舒彩待了不到一年,极北的事情解决了。

      再看看他爹。资助贫困儿童、虔心传教布道是真,但利主教帮助的幼儿中竟无一女童,其腐朽刻板的思想传播出去也束缚、带偏了不少民众。

      “……而且你想想,在极北混了那么多年的人,把杀伐混乱之地的作风带到圣城来,合适吗?他也没那个疏导和调节的自觉,以那种心理状态而身居要职,那岂不是……”
      玄子枫欲言又止,故意停掉了后半句话,把种种可能发生的后果交由舒彩自己想象。

      “你说的有道理。利氏父子是万万留不得的。”舒彩眼神微动,“但是森坦斯真正有能力的将领并不多,弃用他,还有什么人能顶上呢?”

      空气突然安静。
      二人大眼瞪小眼,瞧了对方好一会儿。

      舒彩挑眉,“你瞪我做甚?”

      “我是真没想到,菜姐贵人多忘事到这种地步。”玄子枫啧啧咂嘴,“可惜了、可惜了,铁小将军战功赫赫还与你我二人同窗三年有余,竟被忘在脑后,查无此人了。”

      说罢,仙男还秀气地叹了口气,是专门叹给她听的。

      舒彩浑身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什么?!铁大头混成少将了?”
      “不只是铁大头,铁二胖和铁小宝不也是毕业回了森坦斯么,人家三兄弟可争气了,都是妥妥的国之栋梁。”玄子枫将铁家三兄弟的资料翻出来,拍在舒彩面前。

      铁二胖也在军队供职,回了麦蒂斯山脉老家,天天跟着舒妈打击盗猎、非法灵石矿、倒卖灵木的犯罪团伙。只不过是离圣城远、暂时没有可以拿来炫耀的大功绩,才保持默默无闻的状态。

      从肤色、长相到性格都与哥哥们截然不同的铁小宝另有筹划,他在为成为国会议员而努力,跑到了森坦斯西部折腾去了。

      舒彩翻看着那些文字和画像,仿佛就在这纸页间与老友重逢。
      仍有些坚持和向往未曾被时间磨灭,仍有些藏在心里的回忆未曾褪色,只因他们坚毅的身影不变,心中依然活着当初的那个少年。

      “我竟是把他们给忘了。”她眼眶有些发烫。
      玄子枫拍了拍她的肩膀,“菜姐,我们都是能为你做事的人,你可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你需要很多支持你的人、辅佐你的人,与你并肩作战的人。而能做这些的也不只有我们。”

      抬手擦去溢出眼眶的泪珠,舒彩笑了,“是我在极北独狼惯了,还觉得自己必须全知全能,只剩下自己能信呢,得改。”

      “可不是。”玄子枫拿了巾帕递过去,“接下来还有的忙呢,劈成八瓣都忙不过来,肯定得增加人手。菜姐有看的入眼的小人儿,就让聆风堂查查,知根知底才能用人不疑。”

      舒彩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她吸吸鼻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准备奔赴下一个需要她的地方。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她感慨和喘息,在这般紧要的关头,她需要跨越无数横亘在她路上的阻碍,她必须尽快变得更加强大,以应对这些。

      为了成为圣女她已是拼尽全力,可真正麻烦的事情,还在成为圣女之后。她要如何管理这个腐朽到骨子里的教会,要如何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孩子都有学上、有书读呢?

      眼前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人焦头烂额了,现在思考这些或许还有些遥远。
      ——但也没有多远了。
      玄子枫暗暗想道。

      楼阁之上,他倚在窗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那熟悉又添了些许陌生的背影,给他以奇妙的、矛盾的感受。

      似乎温柔,却又无比地尖锐和强大;似乎平凡,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非凡。

      玄子枫有种预感,没有由来,又理所当然。
      眼前的这个人,总有一天会站在群山之巅,俯瞰千里江山、百川归海,福泽向她致以崇高敬意的千万生灵。

      但现在,她依然是个大大的女孩。
      或许,她永远都是那个心怀天下的少女。

      不是金钗倚门和羞走,是铁马冰河万兜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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