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恋人》秦三见

57、第 57 章

　　“沉浸式富江展”就这样结束了，大家兴奋了两天，之后一切照旧，各自忙各自的，毕竟项目一个接着一个地开始，谁都闲不着。
　　不过，大家私底下都开始猜测是不是要升游鹿当主管了。
　　游鹿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大家偷偷讨论着什么，她是知道的，不过她觉得就是大家胡乱猜的，她才来多久啊，再怎么也轮不到她升职。
　　江意那边也是一点风声都不透露，自己全权管理策划部。
　　但是江意这个人跟大家到底还是有距离感，很多同事都有点怕他，加上之前他不在的时候大家有事都找游鹿，现在索性也还是先跟游鹿商量，然后拉着游鹿一起去跟江意汇报。
　　江意说游鹿：“他们一个个把你当枪使呢，你还美滋滋的。”
　　“你这人能不能正面一点啊！”游鹿说，“大家有事喜欢找我，说明他们觉得我靠得住。”
　　俩人刚确认完一个项目的方案，游鹿收拾了一下资料，准备离开江意的办公室。
　　她瞄了一眼江意的办公桌，看见了之前自己送给他的那个富江的摆件，于是笑着吐槽：“你早该大大方方地摆出来了。”
　　她整理好资料，转身要走。
　　“哎，对了，”江意突然叫住了她，“你……这周六有空吗？”
　　“周六？”游鹿想了想，“应该有空，怎么了？要加班吗？”
　　“啧，你怎么就知道加班呢？”江意问她，“你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游鹿苦思冥想，最后的回答是：“不知道。”
　　江意郁结，只好自己招了：“我生日。”
　　游鹿有些意外：“你生日在周六？我以为……哦对，我不知道你生日是哪天。”
　　江意拿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地说：“你就不能多关注我一点点？”
　　游鹿看着他笑：“周六有什么安排吗？”
　　“给你一个和我一起吃饭的机会。”江意拿腔拿调地，“建议你好好把握。”
　　游鹿抱着厚厚的资料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他，问道：“好啊，我会好好把握的。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有你这样的吗？直接问啊？不得你自己花心思去选？”
　　“可是我刚送了你一个礼物。”游鹿问，“你拆了吧？喜欢吗？”
　　当然早就拆了。
　　那天晚上江意回去喝酒喝得已经有些头重脚轻，但游鹿刚下车，他就在后座拆了她送的礼物。
　　没办法，他实在太好奇了。
　　游鹿的礼物充满了暗示——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暗示，而是她亲手画的一幅画。
　　画上是穿着白色衬衫在台上弹奏钢琴的江意的背影，画的名字是《德彪西恋人》。
　　其实游鹿挣扎了很久才决定把它送出去，这幅画送给江意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承认了自己喜欢他，在此之前她必须跟自己和解，也跟他人的偏见和解。
　　所以，她选择在“富江展”结束的那天送出，当时她都想好了，如果期间出了什么岔子，她就再等等，但如果，活动顺利举办，她在江意不在场的情况下也处理好了一切，那么她就将它送给江意。
　　这是她给江意的礼物，同时也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游鹿等待着江意的回答，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笑着对她说：“不告诉你。”
　　游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开门走了。
　　说来也是巧，游鹿刚从江意的办公室出来就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纪淮。
　　自从上次闹得不欢而散之后，除了在工作场合之外，纪淮再没私下联系过游鹿。
　　两人就这么碰了个面对面，难免有些尴尬。
　　“纪总好。”游鹿定了定神，赶忙像没事发生似的，照常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准备回去工作。
　　“游鹿。”纪淮却叫住了她，“给我半小时，我们聊聊吧。”
　　游鹿下意识扭头看向江意的办公室，然后听见纪淮说：“我想和你聊一下我跟江意的事情。”
　　游鹿转过来看他，想说：你跟江意的事情，难道不应该你找他聊吗？
　　“就半个小时。”纪淮说，“不会耽误你太久。”
　　见他这么坚持，游鹿也只好答应了下来，她可不想在众人面前跟纪淮再起什么争执，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已经够多了。
　　“好吧。”
　　“那我到楼下咖啡店等你，”纪淮说，“不见不散。”
　　看着纪淮转身下楼的背影，游鹿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意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态，纪淮一走他的微信就发了过来：他又干嘛？
　　游鹿回头看看江意，一边往自己工位走，一边回复：他约我楼下咖啡店见，说是要揭你的短。
　　江意连着发了三个问号过来，游鹿笑着发了个“逗你玩”的表情包。
　　游鹿把资料放好，下楼去找纪淮了。

　　工作时间的咖啡店人其实也不算少，游鹿进去之后，看到纪淮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周围没有其他人，倒是选了个安静的、适合谈话的地方。
　　她什么都没点，毕竟没打算久坐。
　　“谢谢你愿意来见我。”
　　游鹿笑了：“纪总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纪淮苦笑，然后喝了口咖啡。
　　“我还是想郑重地向你道歉。”纪淮说，“不管你觉得我是虚情假意也好，还是怎么都好，这句对不起我是一定要和你说的。”
　　“不必了，我不是很需要你的道歉。”
　　游鹿面前摆着杯柠檬水，是咖啡店给每一位进来的客人准备的。
　　她喝了一口，缓解了坐在这里的不适感。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纪淮先开了口。
　　“这段时间我过得很糟，或许你不太能了解一个向来争强好胜的人被迫面对自己的失败有多痛苦。”纪淮说，“你那句我永远都比不上江意，真的伤我挺深的。”
　　游鹿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哦，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找你抱怨。”纪淮看起来其实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偶尔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出一丝疲惫。
　　他这个人，就算要死了也得撑住那一口气，总怕被人看了笑话。
　　“我跟江意斗了二十多年了。”纪淮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从我记事开始，我妈就不停地告诉我，她恨我爸，更恨江意和他妈妈。她跟我说就是因为江意，我爸才不要我们的。”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
　　“要恨江意，这个观念是伴随着我长大的。”纪淮说，“我不停地被告知，我要争，要抢，江意拥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我的才对。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在跟他斗争，他有什么我就抢什么。”
　　纪淮笑笑：“习惯了。”
　　游鹿皱着眉听着他说这些，突然觉得其实纪淮也是个可怜人。
　　但她还不至于圣母到因此就跟纪淮和解。
　　“我确实骗了你，之前从来没好好坦白过这件事。”纪淮说，“我不知道那天我跟江意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确实，一直都是我在故意跟江意争，甚至江意跳槽来‘歆漫’都是因为我，那会儿也是他先去的那家公司，后来我跟过去，处处和他作对，弄砸了他的两个项目。”
　　游鹿紧锁眉头不解地看着他：“你不觉得累吗？”
　　“那时候不觉得，反倒觉得快活。”纪淮说，“当时我的心态都是扭曲的吧，江意越是倒霉，我就越开心。不过，他好像确实并不像我一样热衷于这场战争。”
　　游鹿咬了咬嘴唇，气得有些坐不住了。
　　“你来‘歆漫’也是故意的？”
　　“对。”纪淮说，“我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你真的很可恶。”
　　“我承认。”纪淮抬头看向游鹿，“所以当我发现江意很在乎你的时候，我立刻想到了再次让他难受的办法。”
　　游鹿拿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不该利用你，”纪淮难得诚恳地说，“我再次向你道歉。”
　　此时的游鹿对他可以说毫无信任，她并不相信一个人能这么快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就像他自己说的，虚情假意罢了，或许还在憋着别的坏呢。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以恶意揣测别人，但她对纪淮确实不抱什么期待了。
　　不过也不重要，因为往后他们两个除了工作之外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了。
　　“我还是不明白。”游鹿说，“你今天叫我出来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些事情压在心里实在痛苦，我想找个人说说。而且……我发现，我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游鹿听完，笑了出来。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前留给纪淮的最后一句话是：“首先，如果你想要告解，最应该找的人是江意，而不是我，因为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一点都不感兴趣。其次，谢谢你的‘似乎喜欢’，不过相比于‘似乎’，我更喜欢‘确定’。现在有人确定他在喜欢我，纪总，你又输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店，留下纪淮一个人坐在那个角落，守着那杯慢慢冷掉的咖啡。
　　他跟江意的这场战争，看起来胜负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