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枫铃杳

57、第 57 章

　　“哗啦！”

　　瓷器碎裂的声音，将杨桃带入一场梦境。

　　梦里，又是那个看不清五官的男人，狠狠打碎了一只碗，碗里浓色的汤药撒了一地。

　　“如果不是我看到，你打算瞒我多久？”

　　那个原本明艳动人的女子，面色苍白的靠卧在床榻上，虽身体娇弱无力，但依旧笑容灿烂，“大人莫怪，桃儿此生寄人篱下，深知这出身有多重要。桃儿非大人正妻，若产子，还算好事，若是女儿，她的命岂不与桃儿一样？庶出之女，命不由己，连我这个做娘的，都没有资格照管。桃儿半生孤苦也就罢了，何必再留儿女承继桃儿之不幸呢？”

　　男人闻言，眼泪夺眶而出，他握着女子冰凉没有温度的手，颤声道:“你为何不与我早说？”

　　“大人日理万机，这点小事，怎能惊扰大人。桃儿能遇大人垂爱，已此生无憾，并不求其他。所以，有无子嗣，桃儿不在意。”

　　男人控制不住将她揽入怀中，哽咽道:“你如此说，是要疼死我吗？你知不知道，我盼我们的孩子盼了有多久？若你早将心事说与我知，我断不准你喝这种东西。”
　　他叹一声，“不就是个正妻的位分吗？放心，我说你是我的正妻，你就是我的正妻，谁也阻止不了。”

　　“大人不必为桃儿为难……”

　　他握着她削弱的两肩，“不为难，你只要好好养身子就是。”

　　“可是，恐怕，已经晚了。”女子双眼通红道。

　　男人使劲儿摇头，“不，我会用世间最好的药，为你养身。哪怕是龙肝凤髓，我也一定给你找来。”
　　……

　　*

　　一夜纠缠之后，早晨，沈夺用身体裹着杨桃满足的安睡。忽然，他感觉怀里的这小小身躯在动，以为她是冷了，便裹得更紧，可很快，他就感觉不对，睁开眼睛，发现杨桃背对着他，竟在小声抽泣。

　　难道昨日给弄疼了？

　　他抬头探看过去，果然，她在哭。
　　枕头上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

　　但是，她是闭着眼睛的，眼珠还隔着眼皮在动，两片唇瓣也在动，好像在说什么。

　　做梦了？
　　他侧耳去听，没听到任何东西。

　　见她越哭越伤心，他伸手在她胸口上安抚，“桃儿……”

　　这声呼唤，唤醒了杨桃，她猛的睁开眼睛，看到沈夺时，并没有完全从梦境中出来，以为他是梦里的那个人，便猛的转身投入他的怀里，哭声更大。
　　“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她这个举动吓了沈夺一跳，手臂悬在她身体上半天没敢落下去。
　　这是怎么了？
　　突然发现了我的好？

　　不对！

　　杨桃现在这个反应，不知为何，让他隐约看到了前世的她，那个满嘴甜言蜜语，耍得他团团转，却最后杀了他的人。

　　他在狐疑，半晌就低头看着她哭。

　　杨桃哭了一会儿，这才彻底从梦中醒来。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仰头看向沈夺，仔细辨识下，意识到，我又做怪梦了。

　　沈夺认出了这个眼神，知道她已经恢复神智，便用拇指轻拭她脸上的泪痕，“梦到什么了？”

　　听到这个时刻带着怀疑的口吻，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不信任的避开眼睛。
　　“我……”

　　梦里的两个人是谁？
　　那女人是我吗？
　　她长得那样漂亮，怎么可能是我……

　　她想问他，但如此复杂的情境，她又不知该怎么问。想到身上被磨到破皮的痛楚，她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敢触及他愤怒的话题。
　　“我……也忘了。”

　　“忘了？哭着醒来的梦，是不会立刻忘掉的。”
　　沈夺显然不信。

　　杨桃心思微动，“我梦到我怀孕了，然后，不小心流产了。”

　　她想借此告诉沈夺，没有安全措施的弊端，好让他理智的对待这件事。
　　没想到，沈夺竟然笑了，手在她背上轻拍，“你担心的太多了，回头，我找医生给你来检查检查，看备孕需要什么补品。”

　　哈？
　　备孕？！

　　她茫然的看着沈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夺歪了头，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怎么？不会又想跟我说不想给我生孩子这种话吧？”

　　面对他的威胁，杨桃苦笑，“我有说这话的资本吗？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感觉昨天，我还是你的助理，你还是我的上司，我们之间还有仇恨，但是今天，你就要我给你生孩子。”
　　她垂下头，“只我一个做别人的影子还不够，你还想让孩子也成为别人的替代吗？”

　　沈夺眉头颤动，隐忍的吞咽一口，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别胡思乱想。”
　　丢下这句话后，他起身穿衣走了。

　　生孩子，他并不是说着玩儿的，这天，果然来了个医生帮她抽血，检查，还带了一大堆仪器，转天就给沈夺打电话，告诉他，杨桃贫血，要多吃补血的东西，还要补充维生素，叶酸等等。最重要的是，要加强锻炼，心情开阔。

　　这天晚上，沈夺没来别墅，只发了条微信告诉杨桃，让她早点睡，明天一早来接她。

　　空暇的一夜，杨桃得以恢复体力，她不知道明天沈夺要接她去哪里，但也没心思去想。

　　第二天一早，司机已经在别墅外等她，她洗漱好，从衣柜里挑了藕粉色长袖衬衣和牛仔裤穿上，然后下楼坐车。

　　“我们要去哪儿？”上车后，杨桃问司机。

　　“沈总说去了就知道了。”

　　杨桃有点心慌，她很怕沈夺又出什么花招来捉弄她。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来到菱州市中心的商业街。
　　“杨小姐，到了。”

　　杨桃茫然的四下观望，没看见沈夺。“我要在这儿下车吗？”

　　“是的。”

　　司机开车走了，杨桃看着商业街上人来人往，一头雾水，不知沈夺打得什么主意。

　　正自不知所措的时候，面前伴着一阵浓郁的花香，出现一束玫瑰花。

　　“喜欢吗？”沈夺手捧鲜花，嘴唇弯成月牙，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杨桃下意识的接了花，但脸上全是疑惑。“为什么好端端送我花？”

　　沈夺淡淡一笑，“你不是抱怨我太直接了吗？连个像样的婚前程序也没有，所以，现在补给你。”

　　补？

　　“走吧。”沈夺牵起她的手往商场走去。

　　杨桃慌张的问，“去哪儿？”

　　“吃饭逛街看电影。”

　　杨桃：……

　　沈夺昨晚在网上搜了一下，现代人谈恋爱都干什么？

　　出来最多的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深入的探讨人生。
　　沈夺撇撇嘴，这个事，他已经做了。
　　她好像不喜欢，都是被他胁迫的。

　　接着往下看，就是吃饭逛街看电影，要么游乐场，室内室外的，要么去旅行，寻求一些刺激什么的。

　　想到之前杨桃和别的男人吃饭看电影，沈夺决定，他也要，所以早早安排好今日行程，然后买了这时代里象征热恋的玫瑰在这里等。

　　进入商场，他们先是在各家店铺里逛，随便买买东西。换季的衣着不像夏天的暴露，沈夺对她的选择没有任何挑剔，只要她喜欢的，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他就立刻进店付款，然后让他们送到指定地点。

　　外穿的衣物，别墅里放了很多，杨桃并不是很需要，反倒是内衣，她身上的这件已经穿了洗，洗了穿，没的替换。
　　在经过内衣店门口时，她不经意的朝橱窗瞟了一眼，被沈夺注意到了。
　　他停在橱窗前，看着橱窗上摆放的那身蕾丝内衣，外加真丝系带式的浴衣，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杨桃穿着这样的衣物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杨桃看他神色异样，赶忙拉他走，“别看了，我不买。”

　　沈夺没有说什么，他看了下时间，“饿吗？”

　　杨桃摸摸肚子，“有点饿了。”

　　“那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杨桃环视周围，看见一家火锅店，“吃火锅吧，很久没吃了。”

　　沈夺心里沉了一下，他最怕热，所以从不吃火锅。但是见她看着火锅店招牌满眼期待的样子，他决定去试试。

　　两个人点了鸳鸯锅，又点了些菜品，然后就是等着汤底烧开。

　　看着那红油辣椒汤底逐渐沸腾的画面，沈夺就异常难受，这实在太像炼狱里时时流淌在他脚下的岩浆。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感受，那种痛，就像身上的皮肤被寸寸撕裂，然后再往上撒盐，刚刚愈合然后就再来一次，直到皮肉烂尽，露出白骨，还要继续着焚烧的折磨。

　　不一会儿，菜品上来，杨桃抬头问他吃不吃生菜，却发现他满头都是汗，甚至有汗滴已经顺着他的脸滑到了下巴。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她顺手拿了纸巾帮他擦。

　　沈夺感觉到她的手指隔着纸巾在他脸上抚过，来自心底的恐惧稍稍得到安抚。

　　他握住她的手，气息稍微有些急促。
　　只要她还在我手里，什么都值得。

　　“手心里也全是汗啊。”杨桃诧异的盯着他的手，“没想到你这么怕热，早说我们可以去吃别的。”

　　沈夺避开不看那红油汤底，缓了一下，“没事，偶尔陪你来一次，不要紧。”

　　杨桃看着他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你真的没事吗？”
　　她看了看眼前已经摆满的菜，“已经点好了，不吃浪费。你要实在怕热，就去吃别的吧，我们分开吃……”

　　听到“分开”俩字，沈夺反射性的摇头，“不，我们在约会，怎么能分开呢。你吃吧，不用管我。”

　　杨桃知道他的性子，决定了的事，就是熬着他也不会改变。眼下能帮他的，就是自己尽快吃。

　　她低头吃饭，沈夺将目光转到玻璃墙外。他看到一对对情侣手牵手，十指交扣的样子，很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