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的凝视》洪林

7、第 7 章

　　（七）

　　初二三班的班主任付克安，班上的学生私下里称她灭绝师太。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人来为肖启轩的死进行复仇的话，霍普文思来想去，付克安是罪魁祸首。

　　“我希望你们能尽量争取家里的支持。越是在年纪小的时候有机会出国看看，这是一件很了不起，老师我读初中时，去外国游学参观名校，这种事连幻想都不可能。出国十天，寓教于乐，何乐而不为？至于费用，我看我们班好些同学穿名牌坐名车，为什么一到正事儿反而舍不得花钱了呢？你们呀，要珍惜，父母应该舍得在孩子身上投资。”

　　那时，付克安三天两头见缝插针地鼓动学生参加游学。

　　“真烦人，天天推销，非得下课了说，害我上厕所的时间都不够。你去吗亲爱的？”

　　肖启轩拉上裤子拉链，跟等在一边的霍普文抱怨。

　　“哟，小两口又结伴上厕所。”

　　戴明辉走过他们身边，吹响了口哨，故意把音调讲得抑扬顿挫，流里流气的。

　　“就你废话多，小心尿频尿急。”

　　肖启轩一巴掌拍上戴明辉的屁股，霍普文对他们的玩笑早已习以为常，随意瞥了眼戴明辉，目光就回到肖启轩脸上。

　　“你们小两口要一起出国游么？”

　　“游个屁，没钱。况且，马上要踢球赛了，教练怎么可能放人？”

　　“呵呵，你不在了，我顶上，大球星。”

　　戴明辉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着，霍普文听了下意识地看了看他，又看看一脸单纯无害的肖启轩。

　　“啊，原来你觊觎我在队里的地位。不过没用，靠实力说话。”

　　肖启轩扬起头，抬腿轻轻踢了踢戴明辉的小腿。

　　“走，去外面透透气。”

　　霍普文扭头往走廊上去，肖启轩跟上了他。
　　“我没法去，你呢？被那家伙打岔了刚刚。”

　　“不去，没意思。”

　　“嘿嘿太好了，你走了我多孤独啊，整整十天呢。”

　　肖启轩背靠走廊栏杆，望着霍普文呵呵笑。

　　霍普文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跟父母出国旅游，欧美国家他早就见识过，也就对那边的风土人情没什么好奇心。再有一件事，他深藏心底，从未对肖启轩提过。
　　像大多数的中产及以上的家庭，只要孩子有一定的能力，进入初中高中后就积极谋划将来出国留学。霍普文知道，他的爸妈已经在替他筹谋高中毕业就去国外读大学。

　　一走就是四年以上，肖启轩能同去的机会渺茫，因此，他更加珍惜能和最好的朋友相处的每一天。

　　可最终，他被迫参与了十天的游学之旅。

　　“你们为什么替我报名？”

　　霍普文很生气，冷冷问道。

　　他性格沉稳内敛，教养良好，不会像一般孩子那样朝父母撒气撒泼。

　　霍青松和宋小玉交换了个眼神。

　　“小文，我们希望你去，放松放松，考察学校也不错嘛。”

　　宋小玉开口劝他。

　　霍普文摇摇头，”为什么？我说过不去了。”

　　“别家的孩子想去还条件不够没法去，你怎么这么犟呢？你们班主任说了，你的学习成绩跟的上，十天而已，妈妈支持你去玩。”

　　“班主任？是她找的你们？”

　　霍青松拍拍儿子的肩膀。

　　“跟你说实话，你们班主任找到我们，说需要我们支持工作。你妈妈打听过了，那个游学机构和你们中学是合作关系，尤其是领头的老师，我估计其中有你们班主任吧，能拿到提成，每次参加的人数达标，就有一名老师能免费随团。”

　　“你跟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做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通透。早学早会。”

　　“话说回来，她说就差一个名额了，认为你特别合适，我们家的经济情况也出得起费用。我想了想，不好得罪你们班主任，就帮你报名了。”

　　回想起来，使得他被迫和肖启轩分开的就是班主任。

　　没有分离，也许就能躲过死神。

　　就算永远查不清导致肖启轩死亡的真相，或许查出了那个看见的杀手，总之班主任付克安在这件事上起到了最原始的推动作用。

　　不管怎样，霍普文认为班主任必须为肖启轩的死负责。他决定去看看视频里出现的小区和餐馆。

　　放学后乘出租车二十分钟到达了海棠文华府小区，沿着小区大门朝左走一百米，霍普文见到了”欣欣食堂“。

　　这件事他对父亲保密了。

　　走进欣欣食堂，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大街小巷最常见的家常餐馆，墙面上挂了菜式价目表，主营炒饭炒菜盖饭面等。
　　餐馆里没有客人，霍普文站在大厅，一个穿围裙的中年女人从后厨转出来。女人上下打量霍普文，目光落在他的校服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你来早了，没到吃饭的点呀。”

　　“是吗？是几点呢？”

　　霍普文顺着女人的话往下问。

　　“你们老师没通知吗？和往常一样，星期三是七点的加餐呀。”

　　看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六点，霍普文点点头，走出餐厅，跟随小区居民进到海棠华文府里面。

　　沿着步道走了一圈，朝向中庭的户型里数出三套房子的阳台外挂着招牌。有xxx英语培训，xxx数学培训，xxx托管补习。

　　霍普文坐在小区的户外休闲椅上，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来往的人群，果然穿着附近中小学校服的学生特别多，他们中的很多都进入了有培训班的楼栋。

　　等到七点，霍普文出了小区，挑选一家门面斜对欣欣餐馆的奶茶店，点了杯饮料，坐在门口的位置。

　　陆陆续续，穿着x中校服的学生进入了餐馆。霍普文大概一看，里面有他的同班同学，也有同年级不同班的熟面孔。

　　肖启轩他们为什么拍那个视频的原因，霍普文大概了解了。

　　“副班长，你也来补课？”

　　一个女生站到霍普文身边。

　　霍普文认出女生是班上的杨萍之，就像群体里的多数人，是个不起眼的女孩子。
　　“你在补习哪一门？”
　　霍普文问她。

　　“语数外呗。”

　　杨萍之认真回答。

　　“老师教得好吗？”

　　“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那你们怎么都去那家餐馆呢？”

　　杨萍之眼珠子转了转，压低音量，甚至左右看了看，才说话。

　　“老师们要求的，补课之前到这家吃饭。家长提前送人来的话就在餐馆里等着，补习结束需要接回家的，也在餐馆等。算是一个补课中转站吧。”

　　“交钱？”

　　杨萍之点点头，不情不愿的样子。

　　“强制性的，否则......你懂的。”

　　霍普文嗯了一声，想想问道，

　　“肖启轩没参加吧？”

　　女孩怔了怔，很遗憾的样子。

　　“我没见他来过。他......他是很反感补课的吧，所以老师们不喜欢他。我倒是很佩服他的勇气。”

　　霍普文没再说什么，买了一杯奶茶給杨萍之，女孩子红着脸说了谢谢，急匆匆地跑回了欣欣餐馆。

　　距离尸体火化的最后期限还有五天，霍普文想着，总是要有人承担真正的责任，肖启轩拍的视频应该发挥其价值。

　　心里琢磨着一些事，手机上的某个app响起提示音。

　　霍普文的眼皮直跳。

　　一则更新提醒—来自肖启轩的个人视频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