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的凝视》洪林

5、第 5 章

　　（五）

　　发短信的手机尾号0203，消息淹没在一众促销信息中，差点被他无视。

　　这个“他”是指肖启轩吗？发消息的人是谁？目的何在？

　　霍普文一头雾水。

　　“你是谁？知道些什么？”

　　条件反射地就回复了过去。

　　意料之中，对方没有再发过来一言半语。显然对方认得他霍普文，有他的手机号码，而霍普文对其一无所知。

　　应该是学校里的人，更精确一点，此人来自霍普文的同年级或同班。中学生的社交圈极其有限，况且对方认得肖启轩，知道视频的事，一定是对他们熟悉的人。

　　肖启轩喜欢拍视频，制作自己的短视频，长视频vlog。

　　“成绩不够好，当不了律师的话，我就进军演艺圈，拍电影电视剧吧，我喜欢，到时候，本导演给你角色，你长得帅，做我的御用男演员可还行。”

　　天真烂漫的少年，连对未来的规划里都有霍普文的一席之地。

　　霍普文本身对出现在镜头里兴致缺缺，但肖启轩热衷，他就陪着参与。这回去英国游学，霍普文在当地买了一个新款相机作为礼物。他家里有钱，在意的朋友就一个，因而乐于为肖启轩花钱。

　　“富二代小哥哥，你买了icloud的空间？用我的账号？”

　　肖启轩爽朗的脸上出现一丝别扭的神情。

　　“你的作品越来越多，硬盘带来带去麻烦，还担心会坏。我是你的投资人，设备空间尽管用。况且这些作品也有我的参，也算我给自己的投入，我们不是一个team吗？你以后成为大导演，记得给我分红就行，否则—-”

　　肖启轩被他一顿劝说吹捧，心思单纯的男孩的那一点点不适感立即烟消云散。

　　“嘿嘿，否则你要干嘛？”

　　“你要是忘恩负义，不光不让我演男主角，分红也克扣我的，那我就爆料你的丑闻绯闻，让你一夜之间糊穿地心。”

　　“我是好人，正人君子，你不要污蔑我，我告你诽谤，咱们法庭上见。哎呀，不好，你爸爸是大律师，对我很不利啊。”

　　肖启轩笑呵呵地，配合霍普文的假想恐吓。

　　霍普文意味深长地盯着一脸阳光天真的朋友。

　　“你现在没有，因为你还是个小孩子，等你长成大人，所谓人无完人，总会有把柄被我抓住。”

　　一不留神就回想起两人之间的各种画面，说过的笑话，只有在最亲密的朋友之间才能无所顾忌地讲出的疯言疯语，霍普文的眼泪不知不觉涌上眼眶。

　　上次看灵眸里的视频，因为太过伤心乏累，只看了最新的一个视频后，霍普文就哭着睡着了，后来又是各种琐事烦恼，他几乎要忘记肖启轩刻意寄给他的东西。

　　诚实地说，太过难以接受生生离别的事实，霍普文有意地回避接触肖启轩的影像。

　　神秘短信的确提醒了他，点醒了他。

　　霍普文照旧从最新拍摄日期的视频看起。肖启轩最近迷上做vlog。
　　“你必须入镜，一表人才的，怕什么啊？记录我们的日常，以后老了一起回忆青葱岁月。顺便，利用你的颜值给我吸粉。”

　　想起肖启轩硬要自己在vlog里露脸，霍普文哭笑不得，鼻子一酸，强忍住，依次往前看灵眸里的素材。

　　看了几个，都是生活类记录，并无特别之处。其中一个让霍普文的心狠狠抽痛，抹去眼泪，强迫自己看完他游学期间日期的所有视频。

　　其中有两个值得琢磨。

　　镜头首先定格在一个小区的底商餐馆。霍普文不认得这个小区，更无去视频焦点的小餐馆吃过饭的印象。

　　“走进点拍啊，小区大门拍出来。”

　　视频里出现男生的说话声，霍普文认得这个声音，虽然是毫无特征的银色，可因为他对此人熟悉，因而一听就知道说话人是谁。

　　戴明辉。

　　手握相机的人转动角度，“海棠文华府”几个大字悬在小区的高大门楣上。

　　“a和b进去了哎。”

　　另一个男生的声音，郭冰，他口里的a和b是班上的两个同学。

　　他话音一落，摄像头又移回最开始拍的那家小餐馆，这次他们快速向前走了一会儿，直到能看清小餐馆的名字“欣欣食堂”。

　　然后响起了令霍普文心碎的说话声。

　　“大家看，就是这里，我们班的许多同学，比如镜头里拍摄到的a和b，以及早先到达的其他同学，放学后不回家，反而来到此处，聚在同一家餐馆吃晚饭，奇怪吧？不正常吧？到底是何种力量，能够将他们纷纷吸引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呢？背后的真相如何，我们将在下次的视频揭晓。”

　　从这个视频来看，那时戴明辉郭冰两人依旧和肖启轩打成一片，混在一起玩。霍普文再次确认了视频的拍摄时间，确是先于“失败的的采访”。

　　肖启轩被排挤了，孤立了。从受欢迎的活跃分子，到收获众人冷眼，中间一定有事发生。

　　想到这些，霍普文的心就发疼。

　　另一个视频，拍下了课堂的场景，日期显示，是在他出发去英国的那天。

　　“教室里空了几个座位，你们现在的心情如何？”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询问教室里的学生们，镜头离得远，看距离是由坐在后排的人在偷偷拍摄，不用说，这人自然是肖启轩，他个子高，成绩一般，座位总在倒数三排之间变化。

　　班主任问完后，一片沉默。

　　“你们是同班同学，有的人赢在了起跑线上这句话，绝没有说错。他们潇潇洒洒出国游学，增长见识，接下来其中有的人就会挑选外国名校，从高中开始，又把你们甩开一大截。”

　　镜头晃了晃，霍普文听见一声很低很低的“切”，自然是肖启轩的不屑。

　　“扪心自问，你们中的某些人，想到在英国的他们，现在多少有些后悔没参加吧？”

　　“太贵啦。”
　　“对呀，去不起呀，想去。”

　　一个人领头发言，附和声四起。

　　班主任笑了笑，霍普文看在眼里，她的笑，属于皮笑肉不笑。

　　“不要舍不得，你们要学会为未来投资。每年都有这种机会，下次，我希望看到我们班有更多同学参与。”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霍普文不太明白，肖启轩拍下班主任的讲话要做什么用呢？肖启轩的个性阳光开朗，骨子里却是很有些叛逆大胆的。他向来看不惯学校里老师的一些做法，那何必拍他们呢？

　　“珍贵的器材，要用来拍值得珍藏的画面。”

　　这是他拍摄的鲜明观点，只拍下美好的，他喜欢的万事万物。

　　总之，灵眸里的视频基本浏览了一遍，霍普文又看了看硬盘里的内容，十天内十几个g的内容，他计划花上三到四天的时间把他们看完。

　　霍普文把灵眸里的视频全数传到电脑里保存。

　　他再次点开了那个会让他伤心流泪，追悔不已的画面。

　　肖启轩干净的面孔出现，自拍模式的特写镜头下，长长的睫毛被暖色的灯光晕染出一层朦胧的光。

　　“这几天好累啊，”

　　肖启轩躺在自己的床上，看样子已经洗漱完毕，清清爽爽的模样。

　　“有人说想看霍普文，抱歉，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个，以及下一个vlog里。”

　　“为什么呢？哎，他抛弃了我。”

　　肖启轩在床上滚来滚去。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这种时候，真希望有最好的朋友在身边支持。你们懂的吧？”

　　肖启轩翻了个身，侧躺着，脑袋放在枕头上，盯着镜头，眼神疲倦，心事重重的样子。

　　“呼—-”

　　他叹气是的，撅起嘴唇，说出的音节软软的。

　　“霍普文，我很想你。”

　　少年闭上了困倦的眼睛，结束了拍摄。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如果他没有参加游学，像过去的几千个日夜那样，总是离肖启轩那么近，做任何事，两人都有商有量，互相照应，是否就能躲过这场死亡？

　　追根朔源，都是游学活动的错。

　　霍普文无比悔恨地想。

　　将他从低沉阴郁的情绪里硬拽出来的是一个消息。

　　“肖启轩的父母到处找过，手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