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的凝视》洪林

25、第 25 章

　　（二十五）

　　当听到李沁梅讲出她的所见，霍普文立刻就想起了肖启轩和周玉洁他们有限的几次交集。

　　他没有插话，好让李晓雯把她的记忆一鼓作气分享出来。

　　“市级足球赛的那几天，其他学校的人进到x中踢比赛，看比赛。我是拉拉队的，被外校的人盯上了。”

　　“队长小姐姐，我们想请你喝杯东西，来呗？”

　　中场休息的时间，拉拉队跳完一支舞，李晓雯独自跑到三楼上完厕所出来，却被几个陌生男生堵在了楼道。从他们穿着的校服来看，是a中的学生。

　　数一数，总共四个人，说话的神态语气流里流气。

　　李晓雯才不愿意和这种人多说一句，瞪了几人一眼，侧过身子，打算绕过他们组成的人墙。

　　男生们迅速随着李晓雯的脚步移动，左右来回了三次，始终不肯放李晓雯通行。
　　“让开！”

　　李晓雯生气了，同时有些害怕了，大声吼了起来。她知道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跑到足球场看比赛，但高声尖叫，总有引来留在教学楼里的人的希望。

　　“小姐姐，别紧张，我们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嘿嘿。”

　　“别急啊，美女姐姐。”

　　四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逗弄女孩的兴致更浓了一样。正在李晓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一群本校的学生吵吵闹闹地上到他们所在的楼层。

　　“李晓雯！你还不下去！在这儿干嘛呀！”
　　上来的学生里有认识她的人，见到她就朝她喊话。a中的四个男生见这情况，这才嬉皮笑脸地让开了道。

　　就在同一天的晚些时候，她和肖启轩在球场上拥抱的照片被放到了网上，传遍了学校。

　　球赛在四天后结束，这四天里，李晓雯会在球场边，教学楼，校门外等地方遇见a中的几个人。

　　“决赛的那天，我们学校的球队拿到亚军。我要收尾拉拉队的工作，就走得比其他人晚。恰好碰上那时才要回家的肖启轩，我俩就结伴出了学校。”

　　他们聊着这几天球赛的一些事，装过一个拐角，a中的熟悉面孔们正等在那里，不仅如此，聚在一团，靠墙站着，歪七扭八地蹲着的男孩子里，也有x中的人。

　　“周玉洁，吴丰，我们可是同校的！”

　　一群人围住了他们两个人，肖启轩朝人群中穿着和他同样校服的人叫道。

　　被肖启轩点名的人没有吭声，只是神情怪异地盯着他们。

　　“小姐姐，你不理我我们几个，就是看上了这小子哦？”

　　a中的一个瘦竹竿，滑滑手机屏幕，走上前，把手机转向李晓雯，伸到李晓雯的眼前。手机屏上正是她和肖启轩被人抓拍下的一幕。

　　“哇哦，羡慕啊，初恋是美好的。” a中的另三个人吹响了口哨。

　　“关你们屁事，看不顺眼冲我来，让女孩子回家。”

　　肖启轩扬起手，挥开那只与李晓雯的脸近在咫尺的手腕。a中瘦竹竿的手被撞得一抖，手机啪地掉在了水泥地上。

　　屏幕碎了。
　　瘦竹竿心疼得不行，抱着手机翻来翻去地检查，他的同伴们都围拢来，关心他的手机的生死。

　　“快跑！”

　　肖启轩凑到同样吓坏了的李晓雯耳边，说了这两个字，同时推了一把她的后背。
　　“操！小子你赔我！”

　　瘦竹竿这时悲痛地大吼，所有人也反应了过来，周玉洁和吴丰也叫道：“肖启轩，你别走！”

　　“肖启轩又叫我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能听他的拔腿就跑，跑过到另一条街，我才敢停下来。”

　　“啥？那肖启轩岂不是死定啦？” 李沁梅问。

　　“你就不想想办法救他吗？他可是为了帮你。” 杨萍之不可置信地质问李晓雯。

　　李晓雯吸了吸鼻子，接着说：“我打了110。”

　　她打完报警电话，壮着胆子又往回走了半条街，隐隐期望肖启轩和那群坏蛋还在原地，这样才好让警察找到他们。

　　“你怎么还不回家？”

　　李晓雯的心都差点要跳出来，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肖启轩带着一脸不赞成的表情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他们呢！” 李晓雯又惊又喜，再看两眼肖启轩的模样，顿时感到内疚。

　　“嘿，他们哪有我跑得快，警察叔叔来了，大家就散了。周玉洁和吴丰这两个混球！连校友都坑！”

　　本来刚带领球队拿了名次，正该是容光焕发的肖启轩，跟人扭打过后，现在满脸的脏污，皱巴巴的校服上有好几处黑乎乎的脚板印和手指印子，总是刷得一尘不染的运动鞋也不成样子了。

　　“他和人打了一架，倒没什么大问题。这件事我知道。你认为，周玉洁吴丰是为了这件事才又找上肖启轩？” 霍普文说，只是，他认为这个动机难免牵强。

　　“不是吗？他们那么坏......” 李晓雯很激动，似乎认准了凶手。

　　“混蛋如他们，无聊至极的人，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李沁梅说。

　　大家坐在一起又聊了一阵，说起肖启轩做过的有趣的事，有意思的视频，沉浸在美妙的往事里。没有人明说，霍普文明白，当他们走出酒店，头顶蓝天白云的刹那，必定有种解脱和再世为人的感觉。

　　霍普文结账后走到酒店大门，迎面见到了一个他以为今天见不到的人。他和张梦琪在酒店的咖啡厅相对而坐。

　　“没意思，我和肖启轩不熟。”

　　霍普文邀请张梦琪参加最后的聚会，一开始时收到了她拒绝的回复。

　　“他们都回去了。” 霍普文说。

　　“我知道，所以我掐准了时间到这儿，不想见无关的人。” 张梦琪喝着咖啡，看上去很平静。

　　“也不能说无关。” 霍普文看着张梦琪，“他们和你一样，在反对班主任的群里待过。”

　　张梦琪停下搅动银勺子的手，“他们都说了？”

　　“说了。我没想到的事，你对付肖启轩毫不手软，就像你指使李晶灵她们欺负李晓雯那样。”

　　“你不是喜欢他吗？”

　　霍普文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一旦遭遇实实在在的个人存亡得失，大多数人选择的是后者。

　　不过，他自信是不会背叛肖启轩，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他不喜欢我。” 张梦琪冷笑着。

　　“所以你就要报复他？”

　　张梦琪仰起下巴，眼神冰冷。她像是总带着一个面具，霍普文看不懂这个女孩。她用武装起来的脸和声音说道：

　　“写匿名信的人是谁，我并没把握。他们也不是任何细节机密都会在群里说的。我很少发言，没什么会注意到我，自然没人会主动告诉我这种事。”

　　“肖启轩是群里的活跃分子，他拍了好些用来揭发班主任的小视频，他会发到群里。而且他这个人，我们都知道的，从不怕事，明知道会惹麻烦上身，他也敢冒头。天不怕，地不怕？形容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霍普文听着张梦琪语调无波无澜的讲述，心想：“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付克安联系我的时候，你和我，我们还在国外游学。坦白讲，我是希望肖启轩他们的计划成功，你想不到吧，我可讨厌付克安了。但我们区区初中生，有太多要害抓在大人手里，尤其是学校里的老师，班主任这种角色。”

　　“既然你和反对班主任的人站一边，完全可以协助他们赶走付克安。”

　　“不。我不能冒这个险。保送直升本校高中部的名额，我不能失去它，我的人生就该是一帆风顺，不走弯路错路。一旦东窗事发，我得及时断了会查到我头上的线索。”

　　“所以，你就借戴明辉之口，向付克安说出了肖启轩和李晓雯的名字。”

　　张梦琪终于微微皱眉，说：“我想，送信人是他的话，只好怪他倒霉了。而我不忍心亲手交处他，只好请戴明辉帮忙。”

　　“李晓雯呢？”

　　“与我无关。”

　　霍普文不相信，张梦琪出卖肖启轩，她喜欢的人，其中不乏得不到而生出的嫉妒心。这样一来，他猛然惊觉自己早早犯下的一个错误。

　　霍普文的脸色凝重，照照镜子的话，他就会看到，他的神情，是在今天一天中比任何时刻都要纠结。

　　“我骗了你。” 霍普文对张梦琪说。

　　“嗯？”

　　“肖启轩和李晓雯，只是普通同学朋友的关系。”

　　张梦琪完美无瑕的面具出现松动，她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人。

　　“你……”

　　霍普文丢下依旧呆呆坐在咖啡厅高级沙发里的女孩，走到酒店外面，上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子后座，霍普文点出班级群里周玉洁，吴丰的对话框，给他们各自发去一个视频，附上一条文字信息—

　　“杀人凶手，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