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的凝视》洪林

19、第 19 章

　　（十九）

　　扪心自问，肖启轩的死，难过自责内疚的感情，戴明辉一概没有。

　　“不管我们的事，就是他的命。”

　　肖启轩自杀的传言出来后，郭冰就整天胡思乱想，好像肖启轩死了，他们要负上天大的责任。

　　“是，我们的确算是出卖了他和李晓雯。那也是灭绝师太逼的，说到底，都是无良教师引发的血案。再说，李晓雯也被付克安收拾得够惨，她一个柔弱女生，没见她要死要活，反倒是大大咧咧的肖启轩死了，怪谁呢？”

　　戴明辉看郭冰苦着一张脸，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只好耐着性子说几句让他宽心。
　　“李晓雯，她，她抑郁了。要转，转学。”

　　郭冰摇着头叹息。

　　“你怕成这样，要不，你也转学。”

　　“可，可以，你和我一起，就，就行。”

　　“我的女神还在这所学校，我转去哪儿啊！”

　　戴明辉笑着伸手抓着郭冰的后颈，用力摇晃着他。

　　有一件事，他对最要好的郭冰都保密了。

　　肖启轩和李晓雯送出匿名信的第二天，张梦琪给他发了私信。要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神几乎从不主动和男生聊天，除了......

　　戴明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班主任问了我最近班上有没有不寻常的事在进行。”
　　“嗯？”

　　“那个anti灭绝的群，有你吧。前几天你们不是聊得火热，计划着要如何对付班主任吗？”

　　“你也在群里吧，就是不怎么发言，是在暗中观察吗？”

　　戴明辉写道，附上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想撩一撩女神。

　　“我和你们有时差，你忘了？”

　　“嗷，是的，你在游学呢。那边好玩吗？过两天就回来了吧。”

　　戴明辉努力营造出轻松愉快的聊天气氛。

　　“嗯。”

　　张梦琪冷冷地回了一个字。

　　当戴明辉略感失望时，他的女神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啊？班长大人请明示小的呀。”

　　估计是成功逗乐了对方，戴明辉收到一个哭笑不得的小圆脸表情。

　　“班主任在查，告发她的人，说必须把写信的人揪出来。”

　　戴明辉这才有了一种惹出大麻烦的紧张感。

　　“这样，反正不是我写的，呵呵。”

　　“那就好。要是你知道是谁，最好早点讲出来，否则，我们整个群的人都会被连连坐。我们不过是凑热闹加入那个群罢了。”
　　很快，付克安就把他和郭冰叫去谈话。

　　总是在学生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灭绝师太，那天看上去特别丧气，黑着一张脸，眉头打结，仿佛脸上的皱纹都增多了。

　　“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把你叫来吧。”

　　付克安批改着试卷，头也不抬地对他们说。

　　“那封信，是你们写的？”

　　付克安抬起了头，皱眉看着他们。

　　“不，不是我们。”

　　郭冰抢先开口。

　　“不是最好。这种和老师，学校对着干的学生，校长明说了，等到把人找出来，必须严惩。”

　　“肖启轩和李晓雯。”

　　戴明辉说出这两个人名时，毫无心理负担，连一丝挣扎纠结的心情都无，反而十分平静。

　　“肖启轩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一直是他的隐秘的愿望。

　　他感到郭冰向他投来的诧异的视线。

　　“是，是。他们，他们，做了视频，音频当，当证据。”

　　诧异过后，郭冰很快积极补充道。

　　肖启轩从来没和戴明辉起过正面冲突，相反，表面上两人还是关系比较近的同学，校足球队的队友，一起组团打游戏的朋友。至少在肖启轩的心里，他们两人的相处是融洽和谐的。

　　“你看他不顺眼，干嘛，干嘛和他混，混在一起啊？”

　　有一次，郭冰问他。

　　戴明辉想了半天，竟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进入中学遇到肖启轩，这个人就好像事事跟他作对，凡事压他一头。

　　肖启轩是体育特长生，顺理成章地，体育委员的职位他做最合适不过。

　　“我没空啊，米娜桑。几乎天天都要训练，起早贪黑吧，现在又加上足球队的任务，臣妾做不到啊。”

　　他开着玩笑，轻轻松松地推掉了班干部的职务，大家都认为他幽默可爱，在戴明辉看来，明明是懒惰不愿意为班集体服务，却没有人责备他，反倒支持他的说法。

　　“是呀，肖启轩还要做视频，很忙的，他不更新，我们看什么呀！”

　　“肖肖霍霍大法好，体育委员别人做。”

　　“选一个运动能力不错，比较闲的人做嘛。”

　　非官方的班级群里，同学都捧着他。

　　最终，戴明辉成了那个运动能力不错，同时很闲的人选，担任初二三班的体育委员。

　　开始时，他挺开心地接受了这项任务。他的个性比较暴躁，不时为了完成体育委员的工作，而和一些人发生口角。

　　“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肖启轩不稀罕做体育委员，也轮不到你。”

　　“我们班的体育委员凶巴巴的呢。”

　　“凶，且不爱干活。”

　　听到类似的冷嘲热讽，戴明辉对身上的班干部资格生出厌恶感，看肖启轩更是膈应。他的存在，就是在提醒所有人—戴明辉就是运气好，捡了肖启轩不想要的职位罢了。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有一阵子，大家开始传言—张梦琪追求肖启轩未果。

　　张梦琪，是整个学校里，戴明辉最仰慕的女生。

　　“她，她都不爱搭理，搭理人，你看上她，哪儿啊，啊？”

　　郭冰不屑地说。

　　“你懂个屁。张梦琪和霍普文是同一类人，来自同一个世界。高岭之花，听过吗？”

　　戴明辉露出神往的表情。

　　“不懂，不care。”

　　“他，他们，都不爱跟你玩，这，这件事，我懂，哈哈。”

　　戴明辉乐观地以为，李晓雯很快转学，肖启轩没了，一切的麻烦都该终结了，自己的中学生活就该一片光明。可闹鬼一说甚嚣尘上，疑神疑鬼的郭冰又开始拉着他后悔忏悔不停。

　　“哎，我们，我们就，就不该加入那个群，群的。”

　　郭冰的碎碎念从学校持续到放学回家的路上，戴明辉不胜其烦。

　　“啧啧，你别自己吓自己。肖启轩的冤魂报仇，最应该找的人轮不到你我头上。”
　　“啊？那，那他找谁，谁？”

　　“灭绝师太！”

　　戴明辉故作轻松，抬手一巴掌拍在郭冰的后背上。

　　“也，也是。”

　　“而且你看，霍普文和肖启轩好得穿一条裤子。可霍普文居然没进anti群。要是有他在，做这些蠢事前给我们提个醒，肖启轩兴许也不会出事吧。”

　　戴明辉看了看低着头走路的郭冰。

　　“所以说，这就是他的命。”

　　两人一时无话，走了一会儿，郭冰突然停下脚步。

　　“又怎么了？”

　　“其，其实，霍，霍普文没，没能进群，是我。”

　　他说得那样艰难，结巴越发严重，戴明辉都担心他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

　　“我，我用另一个小号，加，加了。我，我是管理员。禁止肖启轩拉，拉他进，进群。”

　　“因为，我说，说了，人数管理。”

　　戴明辉回想了将近一分钟，模糊的记忆里，确实记得刚进群的那时侯，肖启轩对不能让霍普文入群这件事表示过遗憾。

　　“你，你为什么这样做？”

　　戴明辉感觉自己都要磕巴了。

　　郭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通。戴明辉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戴明辉觉得，郭冰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了。

　　“有病啊，哑巴啊你，不能直说？”

　　戴明辉嘟囔着，点开消息看了后就骂了出来。

　　“操。”

　　“所，所以我害怕......”

　　“我他妈现在才该害怕你吧。既然你做贼心虚，良心不安，找霍普文说去！别他妈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