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的凝视》洪林

10、第 10 章

　　（十）

　　“他的死，应该和我们，和我，无，无关吧？”

　　得知肖启轩没了的那天放学后，郭冰拉住戴明辉，忧心忡忡，轻微结巴的毛病就犯了。

　　“闭嘴，别给自己惹事儿。他出车祸死的，关我们屁事。”

　　算是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死了，戴明辉的心里也不是没有生出难过的情绪。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也曾像郭冰那样想过。但心思转了几圈，也就放下心来。

　　“可是......会不会是他心情，不，不好，抑郁了，才……”

　　郭冰又问。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郁闷的时候，我他妈现在就很不爽，怎么没见我被车撞啊？他的死纯粹就是意外，不懂你在怕个什么鬼 。”

　　“对啊......我就是怕，鬼，鬼，毕竟，我，我们，我们对他做的事.....”

　　戴明辉无语地瞪了郭冰一眼，对方识趣地止住了快要说出口的话。

　　“我就是，怕呀，万一他死了变成鬼，缠，缠着我，我么......我听，听过很多类似的故事......”

　　他们并排走着，戴明辉停下脚步，推了一把郭冰。

　　“别说了。你实在害怕，让你爸妈带你去寺庙里求个护身符。但是这些话，你千万别对其他人说，要是让霍普文知道了，我们就麻烦了，懂吗？”

　　郭冰很苦恼的样子，想了想，点点头。

　　就像学校里的许多人那样，他们对出类拔萃的霍普文这个人有羡慕，崇拜，嫉妒，同时，从没干过一件和霸凌欺负同学沾边的事的霍普文，却莫名其妙地让人有些害怕他。

　　“他？算了吧，不敢在那位男神面前造次。”

　　年初的愚人节，有人提议恶搞班里的同学，大家鬼主意出了一堆，挑选倒霉蛋目标时，有人提议霍普文，当下就被众人否决。

　　其实，戴明辉心里默默地崇拜着霍普文。这位副班长，和他们一众动辄就犯中二病，明明幼稚可笑却爱强作成熟老练的小屁孩可太不一样了。他自知自己比起郭冰那一类人是要聪明几分，可和霍普文这样似乎与生俱来拥有游刃有余能力的人相比，自己就显得无比平庸。

　　但是让戴明辉不高兴的是，这样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偏偏和他看不上的肖启轩是最好的朋友。

　　好到自成一个宇宙，旁人根本打破不了他们之间的氛围。

　　戴明辉渴望和霍普文称为亲近的朋友。

　　“肖启轩，我们今晚要组团打怪，你也来吧。”

　　你来的话，霍普文也会跟来的吧。

　　“好啊，普文一起行吗？”

　　“可以可以，我们缺人。不过，副班长玩游戏吗？他那样的好学生。”

　　“哈哈哈哈，普文，你被小看了，今晚爆发一下，吓死他们。”
　　一直沉默着，安静地站在肖启轩身后的霍普文翘起嘴角。

　　“好。”

　　戴明辉在心中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这可是他苦思冥想了好久才制定出的方案。

　　没办法直接靠近自带生人勿进气质的霍普文，那么，他就通过拉拢肖启轩，曲线缩短与男神的物理心理距离。

　　忍耐着哪里都看不顺眼的肖启轩，和霍普文多加相处下来，渐渐地，他应该会慢慢愿意和他戴明辉成为能说上知心话的朋友吧。

　　“不光成绩好家世好长得帅，游戏也玩得超牛，霍普文还是人吗？”

　　第一次组队游戏大获全胜，戴明辉无比兴奋，回家的路上对郭冰说着称赞霍普文的话，就像疯狂粉丝近距离接触了偶像明星的反应。

　　郭冰撇撇嘴。

　　“我看他的游戏水平也就过得去吧，有一回，要不是我给他掩，掩护，他，他早就game over了。”

　　男神被批评，戴明辉就不舒服了。

　　“要不是我一路给你支招，你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吧。你啊，和肖启轩的技术烂得一样一样的。”

　　“肖启轩，玩得可，可以啊.......”

　　郭冰的声音越来越低。

　　可惜好景不长，在戴明辉达成目的之前，霍普文突然就不参与他们的游戏了。大家一起网咖或家里组团并肩作战几次，戴明辉在游戏世界或真实生活中，时不时都能同霍普文搭上话，聊上几句了，一切都在朝他所期望的结局发展。

　　“今天我有事，不能参加。”

　　“让启轩顶替我的位置。”

　　“你们玩吧，晚点我上线看看。”

　　一次两次三次，霍普文也像是按部就班一样，掌控着温和的节奏，自然而然地不再加入他们的游戏队伍。

　　戴明辉比较自负，属于外柔内刚型。表面上嘻嘻哈哈好说话，内心里能让他真心拜服的人少之又少。

　　他思来想去，分析不出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万般无奈之下，鼓起勇气给霍普文发了信息。

　　“怎么不来了呢？是不喜欢这款游戏吗？”

　　坐立难安地等了几分钟，霍普文回复过来。

　　“和你们玩得很愉快。是我个人的事太多了，忙不过来。”

　　戴明辉还不想放弃。

　　“也不能总是那么忙吧，偶尔也参与进来，肖启轩都在呢。”

　　“我尽量。你们练练肖启轩，有个地方，他老是不长记性出错。”

　　霍普文附上一个偷笑的表情。

　　他和霍普文之间的交集一夜回到从前。霍普文的事，除去副班长身份，x中可望不可及的人物，作为一个普通男孩的他的一些事，只能偶尔通过肖启轩窥探一二。

　　英国游学的活动，戴明辉特别想去。

　　谁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开阔眼界呢？虽说短短十天的游学，以学习为名，玩乐为实，可毕竟能出去看一趟，见过一般人看不到的风景人物，吃过电视电影里出现的地道美食。做了十四年平庸之辈，总该抓住这个能让他稍微与众不同一点的机会吧。

　　况且，肖启轩不去，霍普文和另一个他在意的人都会去。

　　将一切都设想得美好光明，却在关键性的地方败下阵来。

　　“钱要留着给你报补习班，现在补课多贵啊。而且你们老师在家长去里又通知了，有个什么补习接送站，又是钱哪。”

　　戴明辉的妈妈这样对他抱怨着。

　　他来自平凡普通的家庭，不会穷，也不到富裕的程度。精心培养一个儿子的支出在家庭开销中占了很大一笔。

　　“我不去补课行了吧，游学比补课有意义多了。”

　　“你要是学霸，我们当然就能省下补课的钱了。现在这种风气，不补课能行吗？学霸啊，也都是补课供出来的。”

　　戴明辉觉得委屈愤怒。他憧憬的人都能去，唯独他，哪儿也去不了，进入不了他们的圈子，只能被困在家和学校，去那该死的补课，继续他毫无惊喜的生活。
　　教室里空出几个座位的第一天，班主任的一通训话更是往他的心上扎了一刀。

　　不知是谁发起了一个”anti灭绝作战小组“，他被拉了群。

　　灭绝师太，不就是他们的班主任付克安？

　　戴明辉犹豫了一下就接受了入群邀请。

　　往前推一推，去英国游学的费用他们家并非拿不出来。只是，各种各样的补习提高班消耗太大，要是没有这些补习的存在，他家里是有能力支付游学的费用。
　　都怪班主任，英语语文老师。花了大笔的钱，订购他根本没心思没时间看的杂志报纸。可想在学校里安稳过日子，不被天天找茬，不配合就不行。

　　肖启轩那样的刺头是极少数派。

　　难道霍普文看中肖启轩，就是欣赏他的”傻“，说好听点“勇敢”，被他戴明辉看作不识时务的愚蠢特质。

　　霍普文不在的地方，有他暗中讨厌的肖启轩所在的群，有令他脸红心跳的人所在的一方天地。

　　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的群，戴明辉决定先待在里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