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与小宫山》乐妙

16、自有风停栖//01

　　从洗手间离开，夏知在重返宴会厅时看见了刚才给她指路的那个服务生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穿行。

　　刚才她是从背面向这位服务生问路，现在看到服务生的正面，她突然觉得有些违和。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

　　“小宫山？”

　　耳夹里传来了太宰治的声音，夏知本想予以回应并先回到太宰先生的身边。但就在同一时刻，那名服务生直直地看向她，脸上牵扯出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笑容。

　　这只是很短暂的一个瞬间。

　　服务生下一秒就对其他的宾客同样笑脸相迎，但夏知无法说服在那一瞬间浑身汗毛倒立的她自己。

　　“太宰先生。”她决定遵从本心。

　　“嗯？”

　　“我发现了可疑人物，想观察一下。”

　　“如果这是你的判断。”太宰治没有丝毫的迟疑，“好的。”

　　夏知知道她的这个决定很荒唐。她们是来调查人偶师背后势力的，这个怪异的服务生，即使她真的有什么祸心，也未必就和她们要调查的案件有关。

　　“非常感谢您。”夏知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既然决定去做了，太宰先生也同意了，那么她就该心无旁骛。

　　接下来的宴会中，这名服务生表现得极为正常。夏知暗中盯梢了小半场，没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吗？”她喃喃自语。

　　听到她的话，太宰治在通讯耳夹里问她：“小宫山是为什么决定要观察她的？”

　　“我……对不起，我没办法给出很具体的理由。是我的一种感觉。”

　　“那种感觉强烈吗？”

　　“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那么相信你的感觉吧。”太宰治说，“并非所有人都是理性当先的思考型。直觉，有时候凌驾于所有表象的证据之上。”

　　太宰治的话让夏知重新平复下来，她重新将眼神聚焦，却没再发现那名服务生的身影。夏知心里一惊，连忙在宴会中寻找起来。结果是没有。几句话的时间，她一晃神，那名服务生就消失了。

　　“她发现我了！”夏知知道自己搞砸了。但服务生的消失同时也佐证了她的直觉。

　　这时候夏知才明白为什么军警会安排观察者。

　　在她确认服务生的大有问题后，军警方立刻为她提供了便利。

　　把翅膀耳夹递给她的女性警官在极短的时间内强势征用了游轮的主监控室：“找到了，从3号门出宴会厅，直走到尽头左转下楼。”

　　“是。”夏知用异能力飞快地赶路。

　　“目标下到负二层船舱，请小心跟踪。”

　　到了楼梯口，夏知突然停了下来。

　　监控里能看到她的女性警官发出疑问：“怎么了？”

　　“这个稍微会有点碍事。”夏知踢掉了高跟鞋，用风刃切掉了鱼尾裙束缚她的部分，然后简单粗暴地把切割下来的裙摆切成一块长布料随意地扎在腰上。

　　“哇哦。”男性警官吹了个口哨。

　　女性警官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个肘击，重新和夏知说话：“很好的判断。”

　　负二层的船舱没有人。一旦夏知行踪暴露，很大概率会发生战斗。

　　这一幕同样落在了来到监控室的太宰治眼里。看到太宰治的到来，监控室里的三个人同时按下了通讯器的右侧关闭了说话通道。

　　“独揽下这种级别的任务作为武装侦探社的入社试验。”女性警官说，“侦探社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手笔。”

　　“因为担心受到高层政客的掣肘而将任务委托给了侦探社，我们当然也享有绝对的任务支配权吧？”太宰治笑，“而且这孩子做得很好，不是吗？”

　　男性警官耸肩：“和种田长官抢人，小老头要生气了哦。”

　　“这怎么能算抢呢。”太宰治最擅长颠倒黑白，“明明是种田长官眼热侦探社一直看好的预备役，率先向未毕业的学生递出了不合时宜的橄榄枝吧？”

　　“哇，说话还是这么夹枪带棒的。”男性警官举手投降，“我们军警和异能特务科可不是那么友好的关系，你们抢人，我们只看个热闹。”

　　“吵死了。”女性警官伸手想一人赏一个巴掌，被两人双双躲开，她也没介意。

　　因为监控里的画面。

　　“人偶军团。”太宰治垂眸，“原来如此，藏着的秘密武器是这个吗？难怪怎么拷问也问不出背后的政客。他根本就不知道。”

　　女性警官冷笑一声：“那可是烨子大人的拷问。”

　　太宰治打开了耳麦的通讯功能：“小宫山。”

　　那边传来了轻扣耳麦的声音。是夏知不方便回话，以此做应答。

　　“服务生是人偶师的作品，负二层船舱内部藏有大约300具普通木雕人偶。”迫在眉睫的危机，太宰治说得不疾不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打算启动这300具木雕人偶屠/杀这艘游轮。”

　　夏知愣在原地。

　　人偶师根本不知道在背后支持他的政客是谁。拼凑完美的人偶是他病态的梦想，政客予以他便利，他为政客打造这支人偶军团。现在他被军警逮捕，政客却没有想办法捞他出去。

　　现在的人偶师只想在这艘云集了众多政客与军官的游轮上无差别杀/人。这是他最后的报复。

　　夏知意识到她责任重大。

　　这艘游轮上能有多少战力？以刚才的宴会厅来看，恐怕只有宾客带的保镖。可是普通的保镖能对付人偶师的木雕人偶吗？夏知觉得玄。

　　太宰先生也做出了和她同样的判断：“你必须在这里阻止这300具木雕人偶。”

　　***

　　夏知从来没想过以一敌百、一骑当千这种词会用在她身上过。这种词的英雄色彩太强，和她不匹配。只是……

　　夏知利用风力强行扭转自身的位置躲过了木雕人偶的攻击。

　　这是一件非她不可的事，那她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

　　“请告诉我特殊人偶的位置。”夏知在木雕人偶的包围圈中卷起暴风。

　　太宰治：“右后方，你们中间隔了三个木雕人偶。”

　　夏知乘着气流飞起，停落到仓内的吊顶风扇上俯视一地狼藉。那些木雕人偶，即使肢体断裂仍然可以继续行动。

　　“奇怪。”夏知想不通，“作为整体的完好木偶不能浮空，但是断裂的残肢却可以。”

　　她的视线落到地上那些被她破坏的躯干部分：“躯干部分有什么特殊的吗？只有躯干部分没被调动。”夏知试着用自己的异能力卷起一块躯干。

　　她居然可以。

　　夏知用风刃剖开木雕人偶，在躯干中心找到了一块形状怪异的结晶。

　　“这应该是木雕人偶的核心。”太宰治说，“木雕人偶是量产，为了追求数量，应该是从可操作性上降低了很多可能性。”

　　夏知破坏了手中的结晶，就看到部分残肢碎片直直地坠落：“原来是要破坏这个。”她环顾了一圈仓内，心里有了主意：“太宰先生，这里的风扇能开吗？”

　　“需要一点时间‘征用’总控室。”太宰治看着行动力满分的军警二人离开监控室，“大概十分钟。”

　　夏知用风吹开攻上来的特殊人偶，跳下了吊顶风扇。

　　她的异能力能调动的风力有限，必须借助外力给她一个起始风速才能把这些木雕人偶全部绞碎。在那之前她不能让风扇被破坏掉。

　　“我总觉得……”夏知浮在半空中，和特殊人偶对立。人偶师知道她的能力，所以一直不近身。她们谁也伤不了谁：“这个人偶给我的感觉和那个地下室里的人偶不太一样。”

　　同为活人做的人偶，这个人偶身上有非常强烈的危险气息。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风扇已经打开了。”

　　“好。”夏知没有时间多思考，在风扇达到最大转速之前主动向特殊人偶发起攻击牵制她。或许是因为异能力者本人相距的太远，特殊人偶的动作僵硬不少，远没有地下室人偶的灵巧。

　　有了起始风速，夏知以自己为风眼，整个房间里的木雕人偶都被她的气流卷起。

　　男性警官感叹：“自然系异能力者的破坏力果然强大。”即使是小宫山夏知这样没有战斗经验、实力不足的人，只要给她足够的条件，也能发挥出远超她实力本身的力量。

　　夏知专心控制异能力，被气流卷起纷飞的木雕人偶满天飞，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只有在监控前的太宰治看到了特殊人偶诡异的举动。

　　他没去破坏风扇阻止夏知，也没躲开逐渐形成龙卷风的气流漩涡。这只特殊人偶就像坏掉了一样，毫无抵抗地混入了木雕人偶之间。

　　太宰治敛眸，从监控室离开。

　　夏知将气流旋涡逐渐缩小，木雕人偶在高速的旋涡中被压缩了空间，最后相互碰撞，碎得七零八落。

　　特殊人偶也没逃过。

　　这种用活人制作的人偶比木雕人偶脆弱得多。两相碰撞，特殊人偶的头部被一块木雕碎片扎穿，露出了内部的深蓝色结晶。下一秒，大量的木雕碎片扎穿了这块结晶。深蓝色的液体如室内灭火装置般飞溅开，劈头盖脸地被龙卷风甩满了整个仓内。

　　狂风戛然而止，断臂残肢和木雕碎块七零八落地散开一地。

　　“任务完……”夏知伸手抹开她手背上溅到的一滴蓝色液体。

　　“原来如此。”人偶师的声音从特殊人偶已经摔烂的头部传来，人偶师呵笑了几声，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这可是我最珍贵的一个人偶，一直藏在这里。她的头发属于一个异能力者，所以这个人偶也继承了异能力。”

　　夏知终于理解自己对这个人偶强烈的不安从何而来。

　　她手背上溅到的蓝色液体渗透皮肤，自那一点起，皮肤表面蜿蜒连绵出血管脉络般的蓝色花纹。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间吧，军警小姐。”

　　“军警？”毒性逐渐从手背向手臂蔓延，夏知撑着一口气，即便知道与人偶师分辨也没有任何意义，她还是强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说话，“不。我是……”

　　“武装侦探社的人。”

　　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意。夏知的视线逐渐模糊成一片，在这个黑漆漆的仓内只能看到梦魇般的重影。

　　在这一片虚幻之中，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耳夹通讯器里的声音和现实里的声音重叠，像是她在幻听。

　　“入社试验通过。”那声音里含着笑意，“恭喜你，武装侦探社的小宫山夏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