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占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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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之后，西洲天外山下，云楼停驻于此。
云楼之外，漫天皆是雷光闪烁，本该昏暗的云层被密密麻麻的紫蓝色电光照得通明耀眼。纵横交错千里的雷网最后齐齐地劈落在那高不见尽头的天外山中，万劫之说由此而来。
云楼悬浮在这巨大的雷网边缘，五座高楼之上皆伸出漆黑的长柱，其上微微亮着灵光，与天边的雷电相接。
每年的这个时候，云楼弟子们都会躲在楼中，连云楼外侧的走廊也不敢去。他们或是温书写道论，又或是约上几位好友游戏玩乐，自然也少不了在演武场中比划比划。今日云楼主楼三层的演武场中格外热闹，除却弟子们休假避难的缘故以外，更有谢知意挑战云知隐的乐子可以看，元婴修士之间的对决，哪怕是云楼之中也算得上难得一见。
此时这场对决已经接近尾声，谢知意披头散发，脸上还有一道血痕，他双目通红，看起来狼狈极了，再没有往日风流从容的模样。云知隐旋身，转手一道剑气将他手中的剑击飞出去，谢知意闷哼一声，几乎跌倒在地。云知隐也不行礼，便要离去。
岂料谢知意仍不死心，召回佩剑之后道：“再来！”
云知隐头也不回，只道：“浪费时间。”
“云师姐这话好生伤人啊，”谢知意拄着剑站稳之后，挑衅道：“从前也不见师姐这般尖刻，莫非中州一行，师姐倒是在辩才上大有长进？”
果不其然，云知隐止步，转身看向他。她左手握住剑鞘，正要拔剑。忽地脑中响起一道传音：“知隐，过来。”
“是。”云知隐恭敬回应道，转身朝右上角的木梯处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倏忽折返，将言多必失瞬时拔出，只用剑身朝谢知意面上一抽，将他一剑抽飞出演武场的大门，落到外面茫茫雷云之中，这才按剑归鞘，缓步而去。
楼主召见无外乎是询问她先前在中州办事的一些经过，这师徒二人称不上什么温情脉脉，云清回坐在主座，云知隐跽坐在下方的蒲团上，谈话不过是一板一眼地问答罢了。至于问话，也并无新意，玄界山与悟道山代代相争，几乎可以称得上世仇，此番抓住机遇倒戈相向是意料之中的事。一番简短询问之后，云知隐便要离去，但就在她起身的刹那间，云清回漆黑的双眼骤然变成赤金之色，冥冥之中好似从她身上看见了某种牵连，当下开口叫住她：“知隐且慢。”
“是，师父。”云知隐顺从地转身回来，对她行了一礼。
“此去中州，可有遇见什么值得注意的人？”云清回从主座上走下，她此时长发规整地披在脑后，一双金色眼瞳直直盯着云知隐，加之天生个子高挑，此时从上座朝下而来显出一种压迫感来。云知隐明明只比她矮上不到一寸，但却有一种直面高山之感。
没人敢敷衍云清回，更何况作为弟子的云知隐？她闻言便仔细思索，问题的答案倒也清晰——那个打败她的女修。且说云知隐从来便晓得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同辈第一人，迟早有一日，会遇到比自己更强的同辈，而后落败。但她从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人，而李神都那日与她交手并且称得上速胜了她，云知隐不得不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不知姓名的修士。
“有人，打败了我。”云知隐简述道，而后便抬手一挥，灵力凝出清晰的画面，正是她当日与李神都对战的场景。
云清回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并不说话，她看了一阵之后，忽然伸手拍了拍云知隐的肩，然后夸奖道：“做得不错。”
云知隐微微睁大了眼睛，拜师到云清回门下两百多年，师父少有这种高兴的时候。不过云知隐很快便低下头应道：“师父过奖。”
而后云清回掌中飞出一道赤光，悬浮在云知隐面前：“拿去罢。”
“多谢，师父。”云知隐将那赤光攥在手里，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云清回对她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云知隐便又行了弟子礼之后，拿着云清回将将赐下的宝物离去。
待到云知隐彻底消失在眼前，云清回才抬起右手，拇指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捻了捻，蓦地捻出一缕若有若无的金色细线一般的东西，而后冷笑道：“最后一个，终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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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楹花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儿，看着戏文，冷不丁面前出现一个大活人，吓得她连酒都喷了出来，喷了来人一身。不过云清回只是随手拂了拂衣衫，酒渍就彻底消失不见。
“算我求你！别突然就闪到我面前来，我摘星阁的正门是摆设吗？！”谢楹花看到是云清回前来，登时抱怨起来。
云清回微微笑道：“下次一定。”
她不笑还好，这样一笑，谢楹花又喷出一口酒来，继而嚷嚷道：“你你你、你刚才笑了？”
“我笑不得？”云清回仍是带着笑意看着她。
“死人脸看久了，我快忘了你还会笑。”谢楹花只觉得古怪。
云清回自顾自地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然后道：“楹花，帮我一个忙。”
谢楹花被她这一句“楹花”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反唇相讥道：“原来楼主还记得谢某的名字？怎么？无事的时候掐我脖子，有事便‘楹花’、‘楹花’地叫，恶不恶心啊？”
“是我的错，”云清回单手撑着脸，散漫地看着谢楹花道：“你待如何？”
一言既毕，她便又笑起来。本来这人就生得昳丽端庄，笑起来竟好似日光般灼眼，连带着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都似亮了三分。
谢楹花看着云清回这副模样一阵恍惚，竟好似回到了从前一般。她方才还能对着云清回大喊大叫，现下突然气势一泄，只道：“你要做什么？”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屈从得太快，她又补上一句：“求人办事，总得给点甜头吧?”
“甜——头——”云清回将这两个字念得抑扬顿挫，而后问：“若是办成了，你想要什么甜头，我都给你。”
“若是我要当云楼之主，你也给我？”谢楹花左手的折扇握得紧紧的。
“原来是这种甜头啊，”云清回挑了挑眉，而后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谢楹花觉得这人无耻至极，干脆地打断了云清回接下来的话。
云清回也不以为意，只道：“倘若真的能成，便是把云楼给你又如何？”
谢楹花听她这话，抬眼正对上云清回那双眼睛，不得不说，被这样一双眼睛认真专注地凝视，会让人有一种全身心都被包裹住的感觉。谢楹花几乎动摇了，只是脑中闪过聂清归的脸，八百年过去了，便是修士的神识如何强大，自己都快忘记她的模样了。
谢楹花而后冷笑一声，只道：“开个玩笑，这楼主的位置，要有那个命才能坐稳。”
云清回闻言，稍有些黯然的神色，勉强道：“你还是不信我。”
上一个信你的人，如今尸首在何处？谢楹花有心反问一句，但她只是将手中的法扇捏得变形，静了许久之后才冷声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我找到最后一个了，替我看看它如今在何处？”说罢，云清回指尖弹出一道金光，飞到谢楹花的面前。
不可置信一般，谢楹花看了看面前的金光，又看了看懒散靠在椅背上的云清回，问：“什么最后一个？”
“还能有什么？”云清回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两百多年，从中州一直到东洲，不就是为了它们吗？可真能藏啊——”她悠悠一声，看了看摘星阁顶的星图，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
“好吧，我知道了。”谢楹花神色也严肃起来，她伸出左手食指，那金色的光芒就落在她的指尖。只是这么相接的短短瞬间，这条因果机缘线上闪现出许多片段一口气灌入谢楹花的脑海之中。她双眼紧闭，面色惨白，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而随着她的颤抖，整个星机阁被黑暗覆盖，而后阁顶的星光陆陆续续闪烁起来，星图开始变化。位于正中的北斗慢慢偏移，在漫长的静默与黑暗之后，落在了东方。
谢楹花睁开了眼睛，她眼中的星光还未完全退散，显出一种荧荧的蓝。谢楹花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部分灵力之后才道：“东洲，它在东洲。”
“就这些？”云清回叩了叩椅子的扶手。
“你还有别的东西吗？三个多月前的气息，能知道方位便不错了。”谢楹花没好气道。
“外貌？”
“你是没学过占卜吗？名字，生辰之类的。外貌能作数吗？长相又不能牵引契机！”谢楹花干脆翻了个白眼。
云清回摊了摊手，只道：“我不占卜好多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病急乱投医嘛。”
谢楹花瘫坐回椅子上，不太想和她说话。云清回又道：“真不能再准一些？楹花？”
“别这样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谢楹花此时精疲力尽，是真的有点怒气了。
云清回便也不逗她，认真道：“再帮我一帮，求你。”
被云清回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楹花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便只能闭上眼再次冥想。她的脸上血色全然消失了，不过三息已是冷汗淋漓。那天顶上的星图又稍稍偏移了一些，指向更南的位置。谢楹花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脏在乱跳，休息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东南，在东南。”
“多谢。”云清回随手为她沏了一杯酒，递到谢楹花面前，然后问道：“你想要什么？”
“要你滚。”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我便不打搅了。”云清回毫不在意地笑笑，便起身离去。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谢楹花突然问：“这次你又要怎么做？还像之前一样，跑到人家宗门里去大开杀戒？”
“自然不会，我上次的伤可还没好全呢。”云清回道：“很快就有机会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忽地转过头来，微笑着看谢楹花：“莫非，你是在担心我？”
“滚！”
云清回自然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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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湖、黒蛟、东南、升龙剑宗......谢楹花看到的远比她说出去的多得多，她现在浑身都痛，也不知道当初重伤云清回，遮蔽天机的到底是谁？以至于看清云清回身上的因果这么难。而且，自己随口说个东南这种模糊不清的方位，她居然毫无异议地接受了？
谢楹花头痛欲裂，但是脑中的片段不断回闪，然后突然就觉得鼻间一凉。她伸手一抹，左手上一滩鲜红的血液。狗东西云清回！谢楹花低骂了一句，这不得少活个百十来年？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占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