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明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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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李神都勉强坐起来，又忍不住干呕一声，才说出话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聂焕有点想笑，又怕惹得李神都拔剑而起，只能老实回答道：“确实不知，我还以为是什么易筋伐髓的好东西呢。”
李神都恨恨地瞪她一眼，只是眼角的泪光还没擦干净，倒显出几分可怜。聂焕还是没忍住“噗”了一声，在李神都恼羞成怒之前递了一方帕子过去，说道：“师父，擦一擦。”
哪怕这声“师父”叫得并不真心实意，不过李神都的心情还是稍稍缓和了点儿，倒也没接她的帕子，自己捻着袖子随手擦了擦，然后便出门去了。总而言之，短时间内她是不想再和聂焕共处一室了。
这边柯莳从听竹门回来之后，便察觉到李、聂两人之间有点奇怪。饶是柯莳再敢想，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两天没见着，自己的小伙伴聂焕便高出她一辈了。不过这两人倒也没在柯莳面前“师父”、“徒儿”地叫着，说到底，还没奉过茶，更没让宗门的长老们见证，暂时这师徒关系也就还不作数。不过便是三拜九叩地拜了师，聂焕也未必真恭恭敬敬地拿李神都作师父看待。况且若是从前李神都还有几分惜才之意，确实想收聂焕作徒弟，现在嘛，谁知道这具皮囊底下是个多大岁数的老东西？不过是乐得看聂焕心不甘情不愿地叫自己一声师父罢了，监视的意味倒是更多一些。
柯莳虽然觉得这二人之间氛围奇怪，似是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一样，倒也没多想，反正这两人瞒着自己的事情又不少，她早就习惯了。不过柯莳其实还是有些失落的，李神都也就罢了，她和这位小师叔祖相处也就近一两年的事，但是聂焕为何也总不愿意把秘密说给自己听呢？还是自己太不可靠了吗？
拜访完听竹门之后，这各怀心思的三人便直接启程回东洲了。为了防止再生事端，李神都昼夜不停，也没在中州落过脚，连着飞了数月，直到抵达听风林的地盘，才短暂地歇了几天。
东洲到底多是凡人，白日里繁华的大城，入夜之后也变得寂静起来。柯莳做完晚课，已经将近丑时，不过她既入了筑基，便不再需要长时间的睡眠，小憩片刻或者冥想便足以抵消倦意。此时万籁俱寂，柯莳闲来无事正要胡思乱想，忽地听到客栈房顶上似有声响。
猫叫吗？她屏息又听了片刻，却是女子的声音。那人哼哼两声，声音又忽地小了下去，似是刻意隐藏。难道有贼？
想到这里，本来闲着也是闲着，柯莳干脆轻手轻脚推开木窗，足尖往窗沿上轻巧一点，便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客栈的屋顶上。这屋顶乃是“人”字型的瓦顶，柯莳这面朝南，而高高的屋脊挡住了北面。她又听见对面的人在说悄悄话，隐约听见：“阿逢、不要在这里......”之类的。
原来有两个人。
那许是叫做“阿逢”的人气息有些不稳，却是回道：“别担心，大家都睡着了......”
果真是做贼么？
柯莳上前两步，脑袋探过屋脊小心偷看了一眼——却是两人在房顶上做那不知羞耻的事，那叫阿逢的急色鬼将一妙龄佳人按在青瓦上又亲又摸地，还调笑道：“你看今晚，月色正好，称得你一双......”
那妙龄佳人见她还要说出什么浪荡言语，气得张口咬住她的嘴，两人便又“撕扯”起来。
柯莳见着这意想之外的场景，一时间脸烧得通红，只躲在角落里愣愣看着，忘了移开眼睛。忽地有人朝她肩上一拍，柯莳惊吓之余，差点拔出剑来。之所以是差点儿，是因为来人瞬间便制住了柯莳，将她拔剑的手按了回去，却是李神都。
李神都看她一眼，又顺着柯莳的视线去看那双鸳鸯，再又转眼看了看柯莳，最后笑着对她挑了挑眉，便神识传音道：“我说你大晚上的怎么不见人影，原来在这儿看鸳鸯戏水啊，真有这么好看？看得目不转睛。”
柯莳大急，便要开口说话，嘴却被李神都捂住。她竖指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用神识道：“打扰人家的兴致可不太识趣。”
柯莳这才反应过来，顺着李神都的神识回答道：“可这两人，分明都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李神都似是有些不解。
“女子和女子怎么能、能......”她到底脸皮子薄，修道这么多年，山门之中可不教男欢女爱、女欢女爱、又或者男欢男爱。柯莳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最后只能用一双拇指对了对，代替了言语。
李神都在她脑子里“哦——”了一声，然后带着促狭的笑意道：“你说亲嘴啊？还是说亲热？”
柯莳浑身发烫，只勉力回答道：“那可是女子和女子！”
李神都偏了偏头，干脆坐了下来，似是觉得孺子不可教也，道了一声：“你都能御剑飞天了，女子之间相爱还能比飞天更罕见？更难懂？”
“可此事到底是有违天道常理......”也不知柯莳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或者干脆只是想骗自己而已。
李神都不耐烦道：“倘若真的有违天理，却没见天上落雷劈中她二人？”
见柯莳动摇得无以复加，李神都便道：“我早说过，是男是女并无意义。”
“小师叔祖不是说的敌人吗？”
李神都干脆白了她一眼：“难道不是共通的吗？世间之事，世人之情皆以性别区分实在可笑。不见男子多两三双手，不见女子多几个脑袋？至于所谓天道常理，是天道亲口说的吗？”
“弟子、弟子受教......”柯莳此时受了些许冲击，一时不知怎么作答，只能拱手口称受教。
李神都本是上屋顶来看乐子，却看见个不成器的榆木脑袋，什么兴致也无了。当面骂过两句赵芝，又教训道：“活春宫还是少看两眼，看多了长针眼。”
而后这人便拂袖而去了，好似全然忘了自己上来本就是围观活春宫的。
柯莳被李神都这么一通“教训”，自然也是待不住了，何况她根本就不是来看什么活春宫的！她又轻手轻脚地翻回屋子里，一头倒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静不下来。
“那可是两个女子啊......”柯莳也不知在和谁做反驳，过了好一阵，却又喃喃自语道：“女子也可以喜欢女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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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色晴朗，三人在这城中采买一些吃的用的，便又御着飞舟而去。聂焕的道论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此时正坐在船头与李神都一边下着棋，一边讨论简化清净决的细节。而柯莳倚在船舷边上吹着笛子，她的笛子本已吹得不错了，不过因着心事重重，今日频频出错。莫说是李神都受不了这一塌糊涂的曲调，就是聂焕也转过来看了她两次，倒似柯莳打扰了这两人的兴致。
柯莳干脆把笛子收了起来，安静地坐在船舷边上，也不说话，也不修炼。倘若女子真的会喜欢女子，那聂焕、那自己对聂焕又是何种心意？如果是要亲、亲......
“哈哈哈哈哈......”柯莳在此处胡思乱想，却忽然听到那下棋的两人笑了起来，似是聊到十分相合的地方。她本能地抬眼去看，恰巧一阵微风穿过，勾动两人发丝微微相触。这二人坐在一处，风吹过发梢也好似有情。
柯莳心下大震，却见李神都的眼神似有若无地从自己这边扫过，而后微微笑起来。
原来如此。
“怎么了？”聂焕跟着看了自己一眼，又转头去问李神都。
“无事。”李神都仍是那副微妙笑意，而后揽着袖子，又落下一子。
柯莳看着聂焕凝神相对，微微皱眉的模样，而后心中忽然明悟了。
原来，如此。
天边忽然便下起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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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宗门之后，无非就是挨骂受罚，李神都对于此道颇有心得，加上李寻源连关她禁闭都做不到，自然是不痛不痒。而柯莳自中州一行之后，也成熟了不少，脸皮厚了许多。她被掌门师祖和师父赵芝一同训斥了一番，连连点头，口中称是，心里倒是没有多惶恐，抄门规五遍的惩罚还没有她以往批阅卷宗写的内容多。而且她此次的道论确实写得不错，李寻源和赵芝与她讨论了一番之后，还夸赞了两句，若非柯莳还在受罚，这两人此时怕是已经喜笑颜开了。
至于聂焕，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此番竟然已经筑基，虽说比不上柯莳几个天灵根，倒也领先同门一截，这次算是显露了出来，落到李寻源眼里倒也可以称作是意外之喜。罚抄门规五遍，又勉励了几句。聂焕的道论交上去，也有些可圈可点的地方，若非是她推说大部分是李神都指导的功劳，掌门李寻源说不得还要高看她一眼。
趁着这股东风，柯莳在座中对自己师父赵芝提议道：“师父，既然聂焕这么出色，她又还没选定师承，不知师父可否允许聂焕加入小云峰？”
话音一落，聂焕、李神都和赵芝三人齐齐看向柯莳，倒看得她有点不自在。平心而论，柯莳这个提议对聂焕十分有利，小云峰别的不论，作为掌门嫡脉，光是日常的修行资源就远高于其他各支。况且小云峰收徒一向是宁缺毋滥，哪怕最后继承不了掌门之位，只要小云峰弟子在门中没有犯下过大错，等到了年限，也可自立一脉，比之其余诸峰自由许多。
赵芝回忆了片刻聂焕道履历，以及一些从授课长老那边听来的评价，觉得倒也不错，便要点头。
岂料他话还没开口，便被李神都打断道：“柯莳你胆子长了不少啊，如今和小师叔祖抢人了？”
柯莳、赵芝、李寻源三人还没反应过来，聂焕看了李神都一眼，果不其然便听她道：“师兄，我打算收聂焕为徒。”
“这......”李寻源闻言，倒是先去打量聂焕。自己师妹是个什么挑剔德行他心里面自然有数，要说郑和光和赵芝给她做徒弟，她肯定看不上眼，柯莳或许还要被捏着鼻子挑剔一番。而这个叫做聂焕的小弟子，从前并不怎么出色，他只听过郑和光无意提了一句，说是于剑道颇有天份。现在看来，怕不是“颇有”两字能形容的。而这个聂焕此番也并不露怯，礼数周到地对长辈们行了一礼，而后起身侍立在李神都身后，显然两人是早就商量好的。
李寻源只道：“小云峰乃是你的私产，你要怎么做自是随意。不过师妹的徒弟到底如何，为兄却想见识一下。”
“我的徒儿自然好得很，师兄不必见识了，怕你和我抢人。”李神都见李寻源并无反驳的意思，也不再管赵芝与柯莳怎么想，只起身道：“这月廿一，黄道吉日，宜拜师收徒。我便在云归崖请师兄师姐们见证一下，还请师兄抽出空来，替我主持一番。不知师兄可有意见？”
“你都定完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李寻源被她气得快笑出来了，只挥挥手，赶人一般让她赶紧带着徒弟滚蛋。
厅中众人散去，柯莳站在大殿之外的亭中凭栏远眺，一时思绪万千。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明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