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入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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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左侧百丈远的地方，便是这片雄浑接天的雪山山脚，而山脚下立着一块大石作界碑，上书“升龙剑宗”四字。碑后便是一条倚着山壁的青石台阶，约有四丈宽，层层递进，两边被高大的松柏遮住，只在树荫之中留下一线天。不知为何，虽然台阶两侧修有排水的沟渠，此刻台阶上仍被汩汩清流覆盖，在山门之前汇成一条小溪，在远处与长河交汇。
“我还以为这雪山下面也全是积雪，原来还有树吗？”丁一走在前头，只叹息道：“我还没见过雪呢。”
“这地方也非是整体抬高，只是这几座突兀山峰尤为险峻，高处才积出寒雪本就是寻常事。”杨青跟在后面。
“呔！尔等且住！”待到丁一将将要越过界碑，踏上台阶时，那碑后窜出一胖一瘦两个童子。
“且住！”这是胖些的那个在后面附和。
见到山门之后，所有人都有些松懈，他们被这两个童子吓了一跳，丁一差点拔出剑来。待到站定，见到是两个还不到他胸口的幼童，丁一才吐了口气，问道：“你们要干嘛？”
“尔等前来，是为求仙？”那瘦童子板板正正地问道。
“是为求仙？”胖童子继续跟着他念。
“确实如此，”柯莳站出来答道：“有什么事吗？”
那瘦童子点点头，然后道：“要入此山门，须守一规矩。”
“须守一规矩。”胖童子话音刚落，脑袋上便受了瘦童子一敲：“明道不要学我！”
那胖童子委委屈屈道：“可是掌门师叔祖说让我跟着你学，知凡你又打我，我要和师叔祖说！”
那瘦童子闻言，又想敲他，被丁一扯住。他伸手把两人分到两边，问道：“你们还没说规矩是什么呢？”
“哦，就是不可以在山门之内讲‘蛇’字。”那瘦童子便也不再装模作样。胖童子张口欲学，被他一睖，只害怕地缩头住口。
柯莳上前问道：“为何不可？”
那瘦童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便转头问胖童子：“明道你说。”
那叫作明道的胖童子呆呆道：“我不知道呀......”
知凡便理直气壮回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柯莳只笑一笑，又问道：“那如果在山中说了蛇，会怎么样？”
“轻则逐出师门，重则丢去喂龙。”知凡伸手在脖子上一比划，对面的明道便配合地伸舌头翻白眼。
“哦，我晓得了。”柯莳伸手指了指他们脚下的台阶：“你们在山门里说了蛇。”
这两个童子惊呼着跳下台阶，鬼鬼祟祟地四处打量了一下之后道：“这次不算，不算数。”
其他人见了他们的情态，不由得笑起来，只有王草儿还是闷着一张脸。
聂焕问：“只此一条么？”
那两个童子挠挠脑袋，互相看看，最后犹疑地点点头：“就这一条，不许说、”
他两人又看了看脚下，确认在界碑之外，才道：“不许说蛇。”
“那走吧。”柯莳点头之后，对他们一礼。
这两个童子便也像模像样地行了个道礼。
踏上这青石古道的刹那间，众人就感受到了数倍于界碑外的天地灵气向他们涌来。他们感觉到体内的周天循环都被挤压得加快了速度。灵根最差的王草儿当即就头痛起来，除了柯莳与聂焕之外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
“守住心神，控制灵力循环！”聂焕离王草儿近，当即点向她的额头，清喝道。
她便站定不动，只将呼吸放缓，闭眼将识觉都集中到被聂焕点住的那一处，然后开始将它们缓缓分散开，控制灵气涌入的速度。
见到王草儿稳定下来，聂焕又与柯莳去帮其他人。一刻钟之后，众人才缓缓睁眼，适应现在的灵气环境。待到忙完之后，柯莳才面色发白，隐约觉得有些难受。
“怎么了？”聂焕问道。
柯莳皱着脸道：“河里那种感觉变强了些。”
聂焕看向脚下的流水，这种威压并不强烈，她下意识在神魂中无视了，没想到柯莳的神魂这么敏锐，反而难受。
聂焕便在她额头上也点了点，附上了一点神识。
“什么东西，你在我额头上黏了什么？”柯莳摸着额头慌乱道：“是不是沾了泥！”
聂焕笑而不语，只继续往前走。柯莳的神魂现下大部分被集中起来，感受那一点粘在眉间的神识印记，龙气带来的威压也就被她忽略掉了。她一路走一路擦，额头被擦红了，那种有东西粘在脑袋上的感觉都还在。
柯莳一行人本以为今日之内便可走完这条路，却没想到直到太阳落山，他们还在这条山道上。这时候众人已经在很高的地方了，左侧是陡峭的岩壁，右侧的松柏也早已不见，只有白石凭栏。这凭栏上雕刻着升龙宗开宗至今的一些故事，他们现在也只看到升龙宗的师祖遇龙的那一节。
凭栏外寒雾纷扰，向下望去，那条陪伴他们一月有余的长河也变得渺小，蜿蜒地隐入山中。
“今夜恐怕是不能休息了。”甘霖看着台阶上的水流，所有人都将湿透的鞋子收起来，赤脚踩在水中。夜幕降临，山上更冷了些，他的脚泡在本就刺骨的水中，已经微微泛青。
“那怎么办？”罗珞珞问道。
“总也得吃饭吧。”袁圆道：“就是没有火。”
柯莳点了点头：“先歇息一阵，用过晚饭之后，我们再走。”
于是众人纷纷拿出拿出干粮，就着水慢慢咽着。随身携带两个月的干粮显然不切实际，他们带的炒米面饼子之类的东西在两旬之后就吃完了，现在的食物是打猎之后烤熟的肉干。又干又硬，因为香料放得不多的缘故还有些腥味，所有人都没吃太多。扯了几块，就着凉水吞下去之后。又站在原地运转灵气休息了一个时辰的样子，他们又继续赶路。
就这样被迫披星戴月地赶了五天路，山势越发陡峭，而这青石台阶也变得窄小起来。这源源不断的水流，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被束缚在道路的范围内。台阶变得越窄，水流就越急越深。到了现在，四丈宽的台阶变成只容两人并排同行，疲倦的众人被激流淹没腰身，若不是崖壁上的铁锁链与旁边的栏杆，众人怕是要被这含有灵气与龙威的水流冲下山崖。
一群人现在排成一列，把着锁链前进。在前面打头阵的是聂焕，她凭着对于灵力的熟练掌控还能勉强支撑住。第二个是已经面无血色的柯莳，台阶每变窄一次，那龙气就浓郁一分，到现在，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压迫感。而之前用来集中神魂的法子也早已对她失去了作用，更别提聂焕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分散神识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已经看见了真正的大门。只剩五十丈不到，与窄小的台阶相比，一扇巨大的雕刻成龙头形状的石门，正从口中，也就是门扉之处喷出强劲的水流。聂焕试探着走到这个范围内，便被冲得后退两步，连带着差点撞倒背后的柯莳。
“歇一下。”聂焕对后面的人说道：“最后这一点路，水流太强了。”
他们昨日已经把食物吃完，现在全靠灵气和水支撑。其他人闻言，只挽住锁链默默地回复灵力。这水中的灵气很多，倒是让一行人恢复灵气的速度变快了不少。这五日以来进阶的人比过去一个月还多。待到休息之后，聂焕把手上的袖子使劲扯下来，丢到了水中，只用洁白的手腕缠住铁索，慢慢往前挪步。
“抓紧。”她又提醒了一边。其他人闻言便如她一般，将袖子撕开，只光手缠住铁链。众人都慢慢挪进了这能将人皮肉打得通红的水流之中。
行到一半，意外突生！倒数第二位的袁圆一时松劲，被水冲得倒退两步，眼看着就要抓不住锁链，滑落出去。站在她身后的王草儿松手推了她一把，袁圆堪堪拉稳，王草儿却已被这激流冲到栏杆外。
“！”袁圆来不及反应，便要去救她。
却被前面的叶枝一脚踩住：“别去！你救得了她吗？！”
前面的几人也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后面。柯莳焦急地看着那栏杆外，王草儿吊住一把长得结实的野草，脚下就是万丈悬崖。
“蟾蜍！快捏你的蟾蜍！”柯莳喊道。
其余人也回过神来，一起大喊“蟾蜍”，来提醒她。
王草儿吊在半空中，看了同伴一眼，咬住牙关不说话。她惊险地荡了一荡，左手指尖扣住了栏杆。这时不巧又有大风刮起，她被风吹得摇动。所有人都在让她求救，她只虚弱地摇了摇头，不断的尝试抓稳栏杆。
在那株救命茅草被扯落之前，她将所有灵力都集中到了抓住栏杆边缘的左手，瞬间发力将自己全身上举。腾空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要飞出来了，见她最后稳稳抱住了石栏杆的柱头，即使是在这冰冷的水中，大家也感觉自己冷汗直冒。
她又停了了三息，等到缓过劲儿来，这才翻身回到水流之中。她也无法再抓住锁链，只能扶着栏杆一点点向前。
“你们先走吧。”她开口道。
其他人只坚守在原地等她。她便不多说什么，只一头奋力往前。
待到她与众人平齐，其他人这才继续前进。
只剩最后一步，聂焕的手已经可以够住龙角上垂下来的石质门环。她却停下来，问道：“你们可还能坚持？”
最后一步了，无论如何也得坚持，其余的人除了点头，没有别的说法。
聂焕道：“那我们在此处多待一阵吧。这水中的气息，似乎可以祛除经脉杂质。你们再宁神炼气试试看。”
众人听她这样一说，纷纷又仔细体会起周天运转来。果不其然，经脉中灵气流转的阻塞感似有减轻，灵气流转速度加快而经络却不似以前一般酸胀。
龙气锻体，一生只可锻一次，虽然效果甚微，但却有洗除先天杂质的功效。这种锻体手段虽然算不得超绝，但在诸多除杂排秽的法子中也算得上上乘。升龙剑宗也倒是大方，非是宗里养了一头龙，别家也舍不得用龙气来给新入门的弟子锻体炼气。
不过再是想要久留，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也支撑不住了。聂焕拉住门环，往那半阖的门上用力一扣。一声清越又充满威势的龙吟便自这石龙头中传出，声震八方，天地之间，除此声势再无其他。那龙门大大开着，众人提气冲入水流之中，背后的大门便又轰然阖上。
所有人都憋气以为会陷入深潭里，只见脚下的白玉砖石陡然升起，将他们从水中托出。耳边便响起震耳欲聋的瀑布声。
柯莳与队友们寻声一看，左前方是一片不见底的幽深潭水，潭水之后，两座积着皑皑白雪的千仞高峰之间，落下一道千丈白练。这瀑布高且宽，势极猛烈，溅出的浪花也有几十丈之高。
他们背后的龙门变得有百丈之高，门关得严丝合缝，半点不见方才流水的影子。一行人这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门后的一座平台之上，面前是一座宽阔拱桥，跨过水潭通往崖下的水渠。这一行人走到这拱桥之上，才发现右手的悬崖处也是瀑布。从潭中顺着水渠跌下的水流，仿若经历九天之高，最后汇入湛蓝清澈，不见尽头的巨大湖泊之中。原来这湖泊便是那条河的源头。
下桥之后，是一座不甚宽阔的广场，这广场长宽百丈，整块白石作底，与左手边那幽深的潭水平齐，不过显得渺小许多。而与右侧山下那巨大的似乎可以称之为海的湖泊相比，就更是宛如芥子。广场与潭水高低一致，被瀑布激荡的水流在其上浅浅荡过，将这地方清洗得如同山峰之上的雪一般皎白。
柯莳和同伴们站在广场上，潭水只轻轻拂过脚背，十分清澈。丁一觉得脚趾有些痒，低头一看，一群小鱼正围着他的脚趾游来啃去。
他们走到广场尽头的大殿之中，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正笑呵呵地等着他们。
“仙长，这下应当是最后了罢？”柯莳行了一礼之后问道。
那老者笑着点头道：“确实如此，你应当是柯莳罢，我听和光提起过你。”
柯莳点点头，然后道：“一路上多谢郑师叔、郑仙长照顾。”
“哎，不必见外，既然入了此门，便是我升龙剑宗弟子了。叫他一声师叔也是合适的。”老者拂了拂袖，众人身上的水汽瞬间被抽去，归入潭中。
他又不知从何处变来几张蒲团，叫众人坐下，然后又问道：“不知你能否为我介绍一下你的同伴？”
柯莳自然应许。她将众人一一介绍过，待讲到王草儿的时候，那老者笑眯眯地问道：“为何你方才在山外，不按响蟾蜍啊？是为了其他人考量吗？”
王草儿摇摇头，然后低声道：“我早已将那蟾蜍丢了。”
“这又是为何？”
“我便是死在这路上，也好过再被送回去了。”她将下唇咬得青白，那双大得有点吓人的眼睛，黑白分明，露出一股子拗劲。
老者抚掌笑道：“有你们这些少年英才，是我宗之幸啊。”
众人推说不敢，丁一又问道：“仙长，我们是第一队来到此处的吗？”
老者道：“虽不是第一个来到山门的，确实是第一队进得了门的。”
他又补充道：“也不用叫我仙长了，老夫乃是升龙剑宗第三十七代掌门，俗名李寻源。你们叫我掌门，或者师叔祖便可。”
他们听闻这老者便是掌门，又齐齐拜过他，老者将他们虚虚一托，便就扶起来，然后道：“这殿后有歇脚之处，凡间的饭菜也备好了。你们用过，便与老头子我一起在这里静候他人吧，我自己在这里等一个月，甚是无聊啊。”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入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