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136续 ...
-
师凌雪只行了一礼，道一声：“柯道友，请指教。”
这话一出，场中氛围骤然一变，师凌雪身后飘扬的白纱瞬时化作千百条龙蛇，飞舞盘旋之间，已将这比赛台层层缠绕，自四面八方向柯莳挤压而来。柯莳身法灵活，身上覆着一层微光，疾走穿行于白练之间，如流萤翻飞。那白纱不断朝她袭来，或缠住长剑，或绊住脚下，或遮掩前路，通通只在柯莳一剑之间，便尽数焚化。千百道白练看似极厚极密，不过三息，皆已化作灰烬，随着剑气荡起的狂风飘散殆尽。
视线再无遮挡，这比试台的尽头突兀挂出一张雪白细纱，无头无尾地悬在台边，细纱背后透出一道漆黑的人影。柯莳心觉古怪，脚下急停，刹那催出一道刺目的五雷剑阵，轰轰然激射而去，只在同一瞬间，这剑阵炸出巨响，并非击中了师凌雪，却被一道漆黑的剑影斩断，那影子从幕布中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一柄影剑，柯莳这才看清，原来这不是师凌雪的影子，而是她自己的！
柯莳余光一转，她的脚跟下，果然已无暗影跟随，这可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
“影术！她果然是九目龙蛇的血脉！”朱神当即激动起来：“那张脸，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
如此动静，自然引得旁人侧目，但他却丝毫不觉，只自顾自地叫喊着。
要不说修士们耳聪目明呢，朱神这一嗓子，隔了大半个观赛台，最后落入李神都耳中，她对这九目龙蛇有些好奇，便以神识传音向聂焕问道：“你可曾听说九目龙蛇?”
“听过一些传闻。”
“讲来。”
“你竟不知?”聂焕转念道：“不过她起势之时距今少说千年，你们这些东洲小辈不曾听闻也是自然。”
“距今千年?”李神都闻言，刻意打量了聂焕两眼，才道：“不意聂前辈资深如此。”
聂焕对之以白目，缓缓叙述：“九目龙蛇是某人的绰号，因其独特的蛊术得名。传闻之中，这人的本相是一条长有九只眼的蛊蛇，这九只眼各负神通，影术是其中之一。”
“不人不鬼的。”李神都生长于东洲，或多或少地对于蛊毒之流报有本能的厌恶。
“这一脉长居于南洲的百化池，是南洲的重要势力之一。”
“可我几乎没听过此人。”
“南洲势力多以血脉传承，居于深山老林之中，避世隐居是常态。这些人以血脉划分阶级，南洲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宗门多数只是背后血脉传承者的仆从。正如周国陈国之上有升龙剑宗一般。凡人只知世间有周国，而不知世间还有升龙剑宗。”
“但凡人为修仙者所用，乃是二者的力量有天渊之别。你看悟道山一朝壮大，便不认主脉。南洲宗门怎会甘心只做走狗爪牙呢？”
“便是血脉二字。”聂焕道：“对于蛊修而言，上位的血脉乃是天然的克星，比做剧毒也不为过。而血脉之中代代传承的各种诅咒，自然对于以下犯上有约束的。”
李神都点头受教，又说回九目龙蛇：“那这九目龙蛇不当是某人的绰号，而是这一脉的名号罢?”
“是也不是，不是代代都能修出九目的神通，这一代的继任者格外强大。而且现在九目龙蛇一脉在南洲，几乎拥有无上权威。早在两千年之前，这位九目龙蛇就步入分神境界 ，被选为南洲圣女，如无意外，现下恐怕已经是南洲大祭司了，因此要说起这个称号，一般都是说的这位南洲大祭司。”
南洲大祭司这个称呼李神都还是听说过的，据说是南洲推举的共主，是重要节日之中，南洲祭祀天道的主祭。可以替南洲人裁断是非，规定赏罚。如果有违背，背叛者会被大祭司用来生祭。是一个权力与名誉都相当重的头衔。
所以八方谷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怎么就成了九目龙蛇的血脉?或者反而言之，九目龙蛇的血脉，如何就沦落到此时此地此种境界了？
如今整个观赛台上，能回答此问的，恐怕只有面色沉沉，抄手坐在角落的林檀了，可她显然是不想说的。
李神都只按捺住八卦之心，认真看起比赛来。
-
场中已不见师凌雪的身影，神识只探得茫茫一片灵雾。这影子的移动迅速，柯莳还未眨眼，黑色的长剑已撩至当面。柯莳脚下一扭，堪堪侧身避开。正当此时，那影剑忽如流水般四溢，直朝柯莳几处要害飞溅而去，幸而柯莳反应及时，浑身燃起幽蓝色的焰光，黑影一触到陨火，便被驱散。而那地面之上，沾染上黑影的地方宛如被泼了浓墨一般，并且还在徐徐蔓延。
这当真是我的影子？柯莳心下疑惑，黑影更未给她思索的时间，竟起一道黑影剑阵，裹挟着无比威势朝她刺来！好极！柯莳不曾想这黑影如此大胆，竟拟了五雷剑阵来攻她，正欲跳出这剑阵的范围，岂料身体骤然沉重，再不如往日轻快，来不及多想，她拔剑一斩，以五雷剑阵对轰这影剑阵，光明与黑暗交织，火花与浓墨四溅，持续了足有三十息，五雷剑阵才将影剑阵彻底击溃，咆哮着将那黑影淹没于雷光之中。
可是师凌雪仍然没有出现，无论是神识里还是目光中，都没有她的踪迹。柯莳想要御剑而起，站在高处俯瞰全局，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然而这种关头，本命剑离手并不是明智之举，她们来时已提前搜身，除了符修阵修这些只能借助法器或者外物施展法术的修士外，其他人的储物袋都被收走了，多余的法器灵宝也不允许携带，允许留在身上的只有本命法器而已。是以柯莳现在并无多余的飞剑可用，只能干站在原地权衡着利弊。
然而无声无息间，先前被打散的影子，已经悄然重聚于柯莳脚下，如同蚁群一般越集越多，它生长得隐蔽且快速，等到柯莳发觉时，这影子已经沿着她的靴子攀爬至脚踝处，蔓延出扭曲的漆黑纹路，连陨火的光芒都被遮盖，包裹在影子之中闪烁不定。陨火对付着影术无疑是有用的，但并不如柯莳所设想的那般有用。影子被火焰灼烧之后逐渐变得暗淡稀薄，可又源源不断地补充上来，重新增强。
不能再等了！她当机立断，身上雷光火光齐作，终于将灵力运转到最强，那黑色的影子瞬时燃尽，灰烬在脚下凝滞片刻，忽而极速收缩成球，猛然重新长成一个等身的黑影。这次的黑影舍弃了长剑，不再模仿柯莳，而是柔软如丝带般朝她缠来，柯莳有意闪躲，却见黑影分作无数道藤蔓，最终编成一张巨网将她完全笼罩，无处可逃。
柯莳此刻手中的长剑急如雷电，不见剑影，只见剑光一片，她的步伐微妙，辗转腾挪之间数道虚影在身后紧随，那漆黑藤蔓被她斩碎，却又瞬间复原，无穷无尽般，最后将这包围一层一层地收紧，最终蔓延到了陨火外衣之上，将柯莳捆得紧密。
这黑影竟然会吸收人的灵力，直到此时，影术的难缠之处才真实显露。在黑影和陨火的反复攻守间，柯莳觉察到自己的灵力在飞快地消耗，远超寻常，与黑影僵持不过五息，她金丹中的灵力存量从金丹七层消耗至了金丹四层，需知道，方才同这些影子打了良久也不过至金丹八层的灵力量降至七层而已。
黑影被陨火燃烧之后化作一丝无色的烟，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令人昏昏沉沉的气味。挣扎之间，柯莳透过缝隙见到了被这一缕烟扭曲的景象，空气在微微波动。
影子，影子会使得空气扭曲吗？
这影子试图从柯莳的口鼻入侵，她本能地抬手遮挡，看见了手背上的黑影，原来这东西细看，宛如霉菌，它并非无形之物，并非柯莳的影子，它是有实体的活物，柯莳被她的神识蒙骗了。
在这一霎那，柯莳压上全身的灵力，将雷电之力全数激发，与对战樊漪时那一招一模一样，她失去了所有的感官，电浆在血管经脉中沸腾，银白夺目的光芒自她的每一寸肌肤冲出，黑影瞬间消散，又迅速聚集。
柯莳失了五感，但大脑在此时运转得极快，这黑影是活物，活物不可能凭空出现，那么它的源头即是师凌雪的藏身之处。她自然而然地使用了震步爆冲至半空，而后漂浮起来。果不其然，柯莳原先站立之处，她的脚下，无数的黑色喷涌而出。
乌乌出鞘的刹那，只听一声哀鸣，紫黑色的血液自地面流出，紧接着，看台震动起来，从平整变得崎岖，最后显露出它的本相，一条巨大的，生长着虫足的白蛇盘踞在台上，整个台面都被它遮掩，而沿着蛇身往上，七寸之上却化为了人身，与蛇身对比之下无比娇小甚至畸形。那人身的面上蒙着一层轻薄的白纱，不是师凌雪师道友又是谁？
如此发展岂是一句愕然能了得的，但柯莳再来不及惊讶，雷电已经引着她斩出长剑，直刺师凌雪七寸之处。师凌雪显然不会坐以待毙，灵活游走间闪开这致命一剑，岂料面前忽然闪现出第二个柯莳，一剑掠至面门，将师凌雪面前的白纱切作两半，缓缓飘落。柯莳的剑尖对着师凌雪的鼻尖，手下留情半寸。而师凌雪的第一反应并非反击或是后退，而是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己右侧的额角。
“咦，师道友，你这法眼竟然还长睫毛？”柯莳双目之中银光消退，第一眼便看见师凌雪额角上突兀的第三只眼，仔细一看睫毛弯弯的：“好生可爱。”她便这么夸出了口。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136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