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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二、(1) ...


  •   那晚的快乐就像那夜的风一样,刮过一阵,很快又落下了。他们就这么在一起了,可是也没想象的那般好。
      安梁很忙,做两个节目,给商业活动做主持,替出版社写书,飞外地做直播或者交流,电视台是全年无休,生活没有规律,昼夜颠倒,常常闹失踪。她起初没有做人家女朋友的觉悟,不查岗不问行踪,也极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往往失踪了大半个月都不知道。后来被蒋子渊耳提面命,偶尔也拨一两个电话过去,然而多数时候只是关机,从此便作罢,不跟自己过不去,然而他也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她也昼夜颠倒,经常出差,在准备大叠翻译资料的时候焦头烂额、舌苔发厚。难得见面,大多数时候只是坐在一起吃宵夜。
      或者在她家里,夏耳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很少开伙,后来他经常来蹭饭,于是破了例。他不爱吃面食,却能吃甜食,典型的南方人。她给他煮糖水芋头,他洗了澡下来,穿居家服,一身清爽,头发还湿漉漉的,端着碗在沙发上一边看体育频道,一边跟她聊球赛,吃得和和气气,像个大男生,一点没有她以前所见的一本正经或社会精英的模样。或者在外面,他出差回来后,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就给她打电话,她换了衣服下去,走不远的路去小区外面的港式餐厅吃炒河粉、双皮奶跟口水鸡。他多数时候还是一身正装的样子,扯开了衬衫袖子卷到小臂上,气质依旧是极好的,只是一脸倦容,话变得少,两人就这么闷头吃饭,吃完了坐着闲聊,他沉默的时候,她就拿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有时候他会送她纪念品,各式各样的香水跟巧克力,只是他不知,她对香水是过敏的。

      也看过一两次电影,交往的第二个月他便失踪了一个月,去外省做五市直播,通话断断续续,还总是有工作时差,后来便放弃了。回来后他大概觉得有些抱歉,没来得及休息便约了她吃晚饭,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入冬不久,吴城很难得地下了当年的第一场雪。夏耳早前在俄罗斯是见多了雪的,有些还是深夜里零下二十多度陷到膝盖深的大雪,印象里只有冷和不安的感觉,便不觉得稀奇。安梁给她推荐羊排,说是冬天吃羊肉滋补去燥,补气保暖,对气血不足的女生尤其好。她才想起是有次跟他提起自己一到冬天总是手脚冰凉,晚上睡不暖和,他竟也很难得地放在了心上。落地玻璃外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西餐厅外墙上黑色壁灯的光在雪上泄了一地,羊排的香味四溢,和对面那样的微笑一样暖到心底,她第一次觉得下雪也没什么不好。
      饭后正赶得上看八点档的电影,贺岁剧自然是买不到第八排的好位置,坐到了后面几排。《集结号》演的惊心动魄,他在三分之一的时候便睡着,她侧头的时候,荧幕的光束打到他脸上,落下大片暗暗的青影,她看到他做直播时被冻得青紫的手指,轻轻捏住,开始怀疑这样仓促地在一起到底对不对。

      后来他出差回来再提出要看电影的时候她便说不喜欢上电影院,不如留在家里看DVD。
      一起去影像店买DVD的时候,他有些不放心:“你是不是在怪我上次看电影睡着?或者我们去看恐怖片,总得让我挽回一点风度吧,话说我还是第一次看电影睡着,怎么就被你遇上了呢?”
      “喝酒也是,难道我的运气总是这么不好吗?”夏耳只觉得好笑,却也逗他,“看来我是你罗曼史里运气最不好的一个。”
      他惊奇:“我有罗曼史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配合:“据说你的粉丝超过一万,还有官方论坛和粉丝阵地,是不是还有名儿,叫凉粉还是什么的,至于罗曼史,我等着你主动交代呢。”
      “肯定又听蒋子渊瞎说了,”他咬牙切齿,“我哪来什么粉丝,选秀节目倒是主持过一届,俊男美女一大堆谁还顾得上我,她就知道乱编排我,不过我不生气,难得你这么在乎我。”
      夏耳笑,她才知道,安梁是面冷心热的人,对陌生人有些防备,熟悉了却毫无架子。他的罗曼史不长,她其实是知道的,毕竟有蒋子渊这样的大嘴巴在。吴晓云,大学起就这一个,是他的师妹,还是同事,谈了五六年,就差结婚,然而最后却分手。
      聪明的女人不该过问男友的情史,她没有继续往下问。

      周末的时候他们留在家里,看《安娜卡列尼娜》,夏耳偏爱1968年苏联拍的那版,当年在文学课上看过一次,可惜片子太老已经难找,于是看了苏菲玛索的那版。苏菲美是美,却终究没有那种人群中初见旷世惊俗的美艳,倒是全程的实地拍摄,完整地再现了19世纪俄罗斯上流社会奢华的生活场面。她一心两用,抱着厚厚的俄汉大辞典,为要翻译的著作做准备。
      他看的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时需要她解释前因后果:“早知道还是去电影院看,我见不得你这么勤奋。”
      她笑:“彼此彼此,要说勤奋我怎么比得上你?”
      他说:“我那是军令如山,实在没办法,遇上连轴转,是个人都吃不消。”
      她想了想,还是说:“以后你还是千万别迁就我了,有那个时间该好好睡觉,影响你身体健康和工作心情我可真担待不起。”
      “这话听起来太见外了,”他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在谈恋爱吧?如果我不积极一点,说不定哪天你就跑了……”
      她笑了笑,没说话。他的话有几分真心,她把握不准。他们似乎走得比以前近一点了,却仿佛更远了。

      或许是公众人物的关系,还不知是某种默契,安梁并不带她去他的朋友圈子,只捡着偏僻干净的地方吃饭,他对食物要求并不算高,唯独要干净,所以常去的也就那么几家。偶尔还是一起看午夜场的电影,他没有再睡着过,她也喜欢两人在一起的无负担,但意外总是有的。
      有次他们去郊外的雪场滑雪,虽然夏耳打羽毛球不行,滑雪却完全不在话下。安梁大概是抱着她会摔跤和尖叫的心态带她来的,好展现一下他的绅士风度,却没想到她滑的那么好,反倒变成了一场两人竞技,在雪道里玩得不亦乐乎。
      后来他恶作剧,勾住她的脖子让她带着他下坡,她毫无准备,结果自然是两人一起失去平衡摔倒在了雪地里,他抱着她翻了几个身,她正好摔在他身上,随手抓了把雪就往他脖子里塞。他大叫,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她扔了雪橇在后面追,像两个小孩子。
      他被她绊了一跤,躺在雪地上装死索性不肯起来,心里还有点不服气:“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你会滑雪?”
      “你好像也没问过我啊。”她很无辜。
      “你看起来跟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又不一样了。”安梁说。
      “怎么不一样了?”夏耳不解地问。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深藏不露?”他皱一皱眉,“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有啊,等你来慢慢发现。”夏耳又抓了把雪,洒在他脸上。
      安梁朝天躺着,任细碎的雪从她掌心里落在他脸上,慢慢笑起来。

      换了衣服去拿车的时候遇上了他的同学,跟他聊了一会才注意到她。
      “什么时候交了新的女朋友,也不通知一声?”
      他只是笑一笑,对方当是默认,便热情地邀请:“你听说了吧,下周有我们本科同学聚会,到时候带过来给大家看看呗。”
      她不知道他后来去了没有,他却没有再跟她提过这件事情。
      蒋子渊对他们的进展忧心忡忡:“什么叫谈恋爱,恋爱是要谈的,你们呢,好像除了谈,就压根没有恋和爱了。”
      夏耳承认蒋子渊说的很对,他们比较像朋友,而不是男女朋友。但是她和安梁,似乎在这个问题上态度一致,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你说,他是不是因为寂寞才跟我在一起?”夏耳问蒋子渊,“如果不是那么寂寞的时候就远离一点,如果寂寞了,那就靠近一点。”
      “男人不就这样。”蒋子渊说。
      “也有不是这样的。”夏耳笑了笑说。
      “有啊,但是你自己不要了,”蒋子渊挖苦道,“这个年纪再谈感情多奢侈,成年人之间到好感的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心动的感觉了,比没有性生活的时间还要久。”夏耳自我解嘲到。
      蒋子渊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你知道吗,要了解一个男人,得先跟他滚两回床单再说,或许你可以从这方面找找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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