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禅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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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甚尔自认是得罪了嫡子，也做好了被找麻烦的准备。
但从那之后，禅院甚一却没在主动出现在禅院甚尔面前。
反倒是原本以为是突然兴起的送饭却一直都被他坚持下去了。
准时准点，敲门，放下饭菜，躲好，偷看，拿走餐盘。
一套流程走得十分顺畅，简直比禅院家工作多年的帮佣还熟练。
‘送饭就算了，还要躲起来偷看，简直就像是一头热的暗恋中的青少年一样的行为。’
某次下意识在心里吐槽了之后，禅院甚尔微妙的恶心到了自己。
他下意识仰头抑制干呕，却无意间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起码对于一个普通男孩来说很长了。
最长的头发已经长到足以披散在肩头，此时因为仰头的动作从后领口撒进衣服和皮肤间的空隙，刺得人有些痒。
到了这时，他才有了时间流逝的真实感。
——前世从未留过肩头以上短发的他居然也会因为不过及肩的头发而感到不习惯了。
禅院甚尔已经接近六岁，快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
比起前世度过的时间来说不算长，但也不短了。
‘要不要剪呢……’
他捏着发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对头发下手。
‘留长发也挺有趣的吧。’
隐隐约约记得，以前很喜欢的漫画里有类似的角色。
‘好像是黑色长发的、杀手，吧。’
就在禅院甚尔坐在木走廊上胡思乱想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也许是习惯使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就到吃饭时间了？”。
但当视线交织，他否定了这个念头。
禅院甚一竟然这么慌张又沮丧，不过站在几米开外却像站在悬崖边上，想走近，又因无法悬空而立止步不前。
他的眼神中有一种禅院甚尔从未在那双眼睛里见过的东西，以至于让他这个人都显得陌生了起来。
“……家主。”
禅院甚尔发现，其实禅院甚一和他一个岁数。
“……家主，去世了。”
他不会一直是一个不讨喜的孩子，也会长大。
只是现在，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禅院甚一放任自己，在弟弟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
在模糊的泪眼之中，他没有看清禅院甚尔的面容。
那张精致到说得上漂亮的幼童的脸上呈现着一种平静又困惑的表情。
禅院甚尔并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家主死了是一件大事。
但那仅仅是对于禅院家、对于禅院甚一来说的大事。
家主对禅院甚尔来说无关紧要，不是父亲、不是家族的支柱，只不过是【家主】而已。
所以他即使知道，也理解不了禅院甚一的悲伤。
也许他应该走上前，拥抱他，安慰他。
‘可是……’
禅院甚尔不想。
也不愿再看禅院甚一哭泣的脸、不愿再听他哭泣的声音。
所以他站起来，转身离开。
于是那阵哭泣声便如他所愿的消失了。
家主去世后，禅院家由他的弟弟禅院直毘人继承，从那以后，他不再是家主。
前家主的儿子禅院甚一也不再是嫡子。
‘也该懂事了吧。’
禅院甚尔没有回头，他知道禅院甚一一定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哭泣毫无意义。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冷淡。
但是——
禅院甚一应该尽快习惯。
习惯自己已经不再是被百依百顺的嫡子、习惯自己的需求不会被满足。
‘因为要求不被满足而露出难以置信的丑态之类的、只在我面前展露就差不多了吧。’
起码——
禅院甚尔不会伤害禅院甚一。
果然的、禅院甚一在葬礼后放弃了送饭的愚蠢行为。
禅院甚尔平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本来这种嫡子送饭的行为就很离谱，早该这样了。’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习惯。
虽然一直觉得禅院甚一行为奇怪，但他好歹也是禅院甚尔平时能见到的唯一一个活人。
——仆人帮佣听家主命令无视、避开他，想找茬的同龄小孩又找不到他。
禅院甚尔是禅院家的透明人。
所以，在没有了多管闲事的禅院甚一送的饭后，被所有人无视的他只能自己去厨房觅食。
摸了两个饭团翻上墙头，禅院甚尔靠着樱花树观察起因花瓣染上色彩和形状的粉色旋风。
在花瓣撩过他脸侧时，突然的、禅院甚尔感受到了孤独。
脑海中虚浮的记忆渐渐清晰，好像也是一个有粉色花瓣的午后，两人亲昵地倚靠在一起，双手交握，两颈相依。
‘啊。’
他虚握着拳发起呆来。
‘原来、我是如此想念她。’
以至于显得此刻的孤独这般深刻又痛苦。
以至于连毫无感情的禅院甚一也让他感到愧疚和歉意。
‘我讨厌禅院，禅院家真恶心。’
‘也讨厌禅院甚一，禅院甚一也恶心。’
但是禅院甚尔还是如禅院甚一所愿记住了他的名字。
【妹妹】的名字却仍然不及记忆里的一瓣樱花清晰。
‘……’
禅院甚尔又想干呕了。
‘我、我……’
“我……我真恶心……”
禅院甚尔想起来了。
他也是一个【禅院】。
禅院甚尔也是一个【恶心】的禅院。
‘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恶心？’
他从墙上摔了下来，差点摔断胳膊。
捏紧手里的饭团，禅院甚尔蜷缩着靠在墙边，惨白着一张脸闭上了眼睛。
‘我不想……’
他不想当一个【禅院】。
可他就是，确实是，必须是。
必须……
‘……必须是？’
禅院甚尔必须是【禅院】，因为嫡子的兄弟必须是【禅院】。
禅院甚一的兄弟必须是【禅院】。
‘……禅院、禅院……’
在这份愧疚消耗殆尽之前……
禅院甚尔会一直是禅院甚尔。
他慢慢的睁开双眼，冷漠和漫不经心再次回到眼中。
‘只不过……’
□□非常想念妹妹。
她真的很想很想再见到她。
但她是□□的妹妹。
不属于禅院甚尔所能拥有的思念。
——是他无法触及的盲点。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禅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