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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替罪的羔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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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军大破意军的消息震动了整片大陆。各国的谋臣都开始对罗马统治者的意向产生各种臆测,但又谁都不敢谬然行动。
皮里斯借机向法兰西国王亨利提出可或到罗马送上贺礼,以表亲和之意,亨利沉吟一会,转向另一名公爵施丹:“施丹公爵的意思如何?”
施丹看了皮里斯一眼,答道:“当初我们结亲是防止意大利持势吞并罗马。巴治奥虽然并非野心家,但丞相马甸尼却意图让意大利成为这片大陆的最高统治者,一旦他们成功吞并罗马,下一目标必定是与其相邻的我们。”
皮里斯说道:“不错,但是现在罗马势大,意大利反被压制。托迪也是有宏大志向的人,所以我打算过去一趟了解他的意欲。”
施丹点头同意:“嗯,这也好,照理罗马暂时不会对我们有所行动,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
“说得有理,本王准凑。”
皮里斯谢恩。
亨利又问:“迪兰卡公主为何将婚期一再延迟?皮里斯公爵,这对法兰西是件大事。”
皮里斯正要回答,施丹忽然插凑道:“陛下,臣有一个想法,不如先让他们完婚再去罗马吧,皮里斯公爵用‘丈夫’的名义调查总比用‘未婚夫’来得容易。”
看到国王亨利点头,皮里斯在心里暗暗偷笑。
一个月之后,巴黎的教堂响起了神圣的祝福的乐章,这个婚礼很盛大,各国都派出使者参加,但言语间却都有所保留,各怀心思。
在意大利,韦利大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惊骇或怀疑、叹息或苦恼的神情随处可见。商人唯恐被加征税收,平民唯恐亲人好友被征召从军,边关守将唯恐被邻国借机进攻,宫中达贵唯恐他们的地位不保。
听到巴治奥要亲自领兵出战,各大臣互相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若陛下再败怎么办?
就实力而论,巴治奥并非打仗的人才,相比起韦利,他还差很远,连韦利也输了,他能不败吗?即使他亲自出战会大大加强兵将的士气,他们却宁可继续这样多享受几年安乐日子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怀着相同的心思,各大臣均表示现时只能加固城墙以防邻国趁机入侵。
巴治奥气极:“你们……丞相,你的意思也是一样吗?”
自尼斯达带回韦利的尸体后,马甸尼便大受打击。
他原本计划着,若尼斯达可助韦利破敌,那或能将韦利拉到自己的一派。在恩沙基死后,他极需要一名有实力的武将,但韦利的死无疑让他所有盘算尽皆落空。
这时听到巴治奥问,他唯答道:“这……陛下,臣认为各大臣的意见也有一定道理,我国现时的确不宜兴兵……”
“丞相——”巴治奥不等他说完已摇头打断,“你太令本王失望!”
“微臣知罪——”
巴治奥站起悔气地说:“哼,随便你们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三日之后,意大利下了修筑城墙的告示。
罗马国王托迪大胜回宫,举国欢腾,罗马城的人民都站在大道旁欢迎他们的英雄,他们的罗马勇士。早在到达罗马城之前,托迪已颁下命令,全国可尽情欢庆三天,并且特赦了一批素行良好的囚犯,众人民更是高呼万岁。与此同时,居功至伟的卡斯辛奴也成了罗马人民心目中的另一名民族英雄,更有人灌上了“神将”的称号。
公主兰姬早已站在宫门外迎接,在她的身后便是各文武官员。
托迪下马,情不自禁地深深地拥抱着兰姬。他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她,已经过了多久,他们没有这么亲近过了?自从她昏迷时口中呢喃着尼斯达的名字……托迪皱了皱眉,努力压下心中忽然又再升起的那股不快,放开了兰姬。
“恭喜陛下大破意军!”接着便是众官员大放赞颂之词。
托迪点点头,环视众人一眼,发觉不见蒙迪拿,心里不禁暗暗奇怪了。按日子计算,蒙迪拿身上的伤早应痊愈,刚才也并无任何官员向他报告蒙迪拿没来参加迎接礼的原因。于是他问:“蒙迪拿将军呢?”
众官竟无人知晓。
“算了,进宫罢。”
蒙迪拿的行为极为不尊重,托迪心中甚感不悦,向卡斯辛奴使了个眼色,后者行了个礼,悄悄离开,其余官员跟着托迪走进宫殿。
卡斯辛奴来到后花园,忽然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循着声音找过去,来到通道弯角,见到果然有两人站在走道中说话。其中有一位更是托迪要他找寻的蒙迪拿,而另一位竟是舞者依拉莉,两人却并未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卡斯辛奴。
听到蒙迪拿说:“……这种场合你不适宜出现。”
依拉莉哼了一声:“陛下说过要封我为后,我出去迎接有可不妥?!你若再加拦我就向陛下报告,说你这几个月不断地纠缠我。”
蒙迪拿无言,依拉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侧身越过他便要离开。
卡斯辛奴趁机转出来,拦在依拉莉身前,并装作刚刚到达一般,说道:“哦,蒙迪拿将军,原来您在这里,陛下担心您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特遣小将过来寻找。”
在见到卡斯辛奴的一瞬间,依拉莉脸色倏然刷白。
蒙迪拿见到卡斯辛奴甚为诧异,听他这么说,应道:“有劳陛下挂心了,我马上过去。”他正快步离开,忽然发现依拉莉苍白的脸色,立刻停下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担心之情不觉地盈于色。
卡斯辛奴看在眼里,也不道破,只说:“我看依拉莉小姐可能感染了点风寒,多休息一下便可痊愈,将军还是快向陛下请安罢。”
蒙迪拿一想也是,吩咐卡斯辛奴道:“你小心送依拉莉小姐回房间。”
“是。小将知道。”
待蒙迪拿走后,卡斯辛奴跟着依拉莉走进房间,他转身关上门,说道:“你还真不错,蒙迪拿居然将你视若女神,呵呵。”
不理他的调侃,依拉莉板起脸说道:“我现在已经是属于陛下,不会再帮你做事,请你离开。”
“好大的架子!别忘了当初是谁叫团长给机会你在陛下面前表演。”卡斯辛奴走到门边,吩咐道:“顺从蒙迪拿,我有事要他做。”
“绝不!”依拉莉斩钉截铁地回答。
“忘恩负义……”卡斯辛奴盯了她一眼,脸色甚为不愉地离开房间。
大约过了两个多月,意大利才平复下来,虽然危机依然存在,但市面也开始逐渐热闹起来。这一天是礼拜日,伯爵迪比亚路的夫人如往常一样清晨便带着两名郡主到教堂参加礼拜。
当天深夜时分,伯爵府第内唯迪比亚路的书房窗户还透着灯光。不远处忽然传来几声狗吠,接着便是仆人起来查看的声音。再过得一会,屋外静了下来,迪比亚路随即听到敲门声。
“进来。”
“伯爵大人,我们发现了陌生人意图潜入,那人似乎惊逃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追?”
迪比亚路摆摆手:“鼠窃狗偷罢了,既然走了就算了。”
“是。”
待从正要退下,迪比亚路叫住问道:“有没有夫人的消息?”
那待从摇摇头,迪比亚路吩咐说:“继续追查,还有,别说出去。”
“是。”
待从才离开了一会,敲门声又再响起。
“进来。”
迪比亚路感到有些许不寻常,抬头一望来人,不由吃惊地站起,瞪大了眼,进来的并不是他的仆人,竟然是副队长尼斯达。
尼斯达顺手关上门,向迪比亚路行了个礼,说道:“伯爵大人,这么晚了还不就寝,是否遇到什么难题?”
迪比亚路盯着尼斯达,沉下脸问道:“副队长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我是受人所托,前来告诉您伯爵夫人以及两位伯爵千金的下落。”
迪比亚路急问:“他们在哪里?”
见尼斯达只是看着他,久久不语,迪比亚路忍不住又再重复一次问题。
又过了良久,尼斯达才缓缓地说:“伯爵大人,您明明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又何必明知故问。”
迪比亚路微一思索,惊道:“他们在你手上?!”
托迪回国后两个月,迪兰卡重返罗马城,与她一起的自然少不了法兰西帝国公爵皮里斯和他的随从查斯古特。
马车使进罗马城,胜利的欢庆的气氛似乎仍未散去,大街上仍听到年轻人轻快的歌声,偶尔还可看到三两少男少女随歌起舞,还有笑着嬉戏追逐的孩童、表演杂技的艺人……人们的脸上都挂着友善的笑容,这一切一切令迪兰卡在不知不觉间看得出神了。
在长久的战乱时期,和平似乎只是一种奢望,胜仗才是必需的,然而罗马人们的这种欢乐又建筑在多少战争的牺牲者身上?消灭和吞并其他国家,真的制造和平必需的吗?只不过,如果能让罗马帝国子民的脸上永远洋溢着欢乐,那么作为统治者应该尚算合格吧……
“在想什么?”
皮里斯突如其来的话令迪兰卡不禁全身一震。
“怎么了?”
迪兰卡摇头道:“没有什么,离开罗马太久了,有些许感触而尔。”
皮里斯还想再说什么,他们的马车已经在皇宫门外停了下来,他唯有先住嘴。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公主兰姬以及卡斯辛奴。
卡斯辛奴向二人施礼道:“公主万福,公爵大人万福,托迪陛下特遣小将在此恭迎两位。”
皮里斯还了半礼:“少将军太客气了,我们只不过是家人见面,不需要太讲究吧。”
他的弦外之音使卡斯辛奴心下愕异,他望了迪兰卡一眼,然后说道:“陛下派遣小将前来恭迎是代表了罗马帝国对法兰西陛下和人民的尊重,请公爵大人不要见怪。”
皮里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
卡斯辛奴又道:“陛下已经在偏殿等候,请迪兰卡公主和公爵大人共进午膳,而正式的宴会安排在明天。”说完,他先行引路。
兰姬上前挽住迪兰卡手臂,迪兰卡并未拒绝,二人并肩而行。
见兰姬欲言又止,迪兰卡问道:“姐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兰姬轻叹了口气,微笑问道:“迪兰卡,你离开罗马已经很久了吧,过得好吗?”
迪兰卡“嗯”了一声,说道:“巴黎是个很漂亮的城市。姐姐呢?”
兰姬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直至走进偏殿的餐厅,仍未有答话。
餐厅中间橢圆的餐桌上早已排开餐具,托迪从主人位置站起,寒喧一番之后,卡斯辛奴等退了出去,托迪命人开席。
席间,忽一待从匆匆走至托迪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托迪皱一下眉,在那待从耳边吩咐两句,那待从应了出去。
皮里斯笑说:“托迪陛下国事繁忙,连用餐也要处理政事,怪不得罗马越来越强盛。”
托迪却神情尴尬:“公爵大人说笑了……”
又过了一阵,刚才的那名待从又再进来,在托迪耳边说了一阵。
托迪刚想说什么,兰姬忽然放下餐具,她的举动同时引起了在席三人的注意。
只听她说道:“你去看看她吧,御医说过准母亲的心情对胎儿的健康影响很大。”
托迪犹疑了。
兰姬又说:“去罢,迪兰卡和公爵大人是自己人,不会怪你的。”
皮里斯夫妇二人对望一眼,均没有出声。
托迪这才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抹了抹嘴,说句致歉的话便离席而去。
迪兰卡凝视着脸色铁青的兰姬一阵,没有说什么,直到当天深夜,她才掌握到近期大致情况。
“这样的话,就留不得她……”迪兰卡的声音很轻。
“托迪每晚都和她在一起,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卡斯辛奴刻意压低嗓子。
迪兰卡似乎考虑了一会,然后轻声说道:“明天有个正式的迎接宴,你见机行事吧。”
“嗯,知道了。你在巴黎——”
“嘘……”听到身后轻微的异响,迪兰卡立即警觉。
皮里斯忽然爬起床,亮起房间的灯,走到站在窗边的迪兰卡身后。他抬一下头,见月色幽清,说道:“亲爱的,要赏月谈心也别选这种时候。”
迪兰卡伸手关上窗户,转身问道:“你醒来很久了?”
皮里斯双手抱她入怀笑道:“亲爱的,没有你在身边我怎能睡得着?!”
迪兰卡忍不住轻笑出声。在结婚之后,皮里斯似乎比以前更容易掌握她的行动,她可用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
米兰城内,月色同样冷清。意大利的国王巴治奥仍在御书房批阅文件,自大败罗马以来,他致力推出多项利民政策,以安定民心,与此同时,他还减少税收,延长各关卡通关时间,组织商人旅行团到外地经商,希望用经济的繁华让人民逐渐放下战败的恐惧。
经过这几个月下来,经已初见成效,巴治奥原本深锁的眉头也开始缓缓松开。
这一晚由禁军队长保方当值。保方是名正直的军人,对赏识他的国王巴治奥极为忠诚,平时赏罚分明,而且体恤部属,甚得将士们的爱戴,是除已阵亡的左、右将军以外,最得军心的人,若论信任可能还在两名将军之上。
像往常一样,队长保方领着四名侍卫检查各宫门的情况后,循着以往既定的路线在宫内逐处巡视。
远远看到御书房还透着灯光,保方心想:“这么晚了,陛下还在处理政事吗?”走得近些,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通常书房门前都会站着一两名守卫,现在怎么都不见了影踪?
他正要走过去察看,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从御书房里传出,保方心中一惊,想也不想立即便撞开门冲了进去。刚好看到尼斯达持着的利剑从巴治奥的身体缓缓抽出,他不禁脱口而出:“陛下!”
巴治奥瞪大眼,瞳孔扩张,分明已气绝。
保方打了个手势,四名侍卫立刻上前围攻,尼斯达也毫不犹豫,举剑迎击。
保方立刻乘机上前抱起巴治奥,却发现早已回天乏术,心中悲愤难当,见四名侍卫也在瞬即间成尼斯达剑下冤魂,他二话不说抽出佩剑,跨出几步,右手挥剑拦腰横扫。
尼斯达缩身避过,举剑疾刺向保方眉心。保方侧头避过,左手当胸击出一掌。尼斯达也不避,右手将剑身向保方颈项处打斜偏削。保方突然收掌,倒转剑柄疾冲向尼斯达。尼斯达见状微怔,欲从旁闪开已来不及,胸口被保方的剑柄重重地撞了一下,登时疼痛难当,半身酸麻。
保方见一招得手,心下颇为诧异,但他没空细想,顺势扭住尼斯达右手,夺过剑往尼斯达胸口刺下,尼斯达忙缩身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避过,保方举剑正欲再刺,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很快御书房门前已出现一人,正是迪比亚路。
他见到二人相斗,便喝止道:“你们在干什么?!”一眼瞥见国王巴治奥倒卧在血泊中,不禁快步冲前扶起,“陛下——”
迪比亚路依旧左手举剑右手执刀往尼斯达身上招呼,尼斯达武器既失,唯有招招退后闪避。
迪比亚路在察看后不禁惊道:“陛下已蒙主召唤了?!”
门外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队披甲整齐的队伍进入了房间,为首一人正是当朝丞相马甸尼。
他见地上满是尸体,皱一皱眉,一挥手,众兵士立刻上前围住正在相斗的保方、尼斯达二人,马甸尼喝道:“还不停手!”
此时保方已用剑尖指着尼斯达,他神情悲痛地说道:“陛下遭此奸贼毒手,我要杀了他!”
尼斯达昂首骂道:“保方!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陛下当年破格提拨你,让你负责禁宫的安全,岂料你狼子野心,竟遣开四名侍卫行刺陛下,若非我在半路碰上四名侍卫,陛下便死得不明不白!”
“放屁!简直一派胡言!”保方气得全身颤抖,手中剑猛然刺出。
尼斯达没料到他突然出手,幸好他见机快,旋即就地一滚,避开了保方致命的一剑,但手臂外侧仍被剑锋所伤。
马甸尼同时喝道:“拿下了!”
众兵士同时挥舞长予,矛尖即时架在保方及尼斯达的身上。
保方怒道:“丞相,尼斯达含血喷人!请您快下令将他就地处决!”
尼斯达冷冷地瞪视着他:“是你怕我道出真相而想杀人灭口,哼——丞相大人,属下的话千真万确,此事伯爵大人可以作证。”
马甸尼转向伯爵迪比亚路问:“伯爵大人,事情倒底是怎样?”
迪比亚路脸色苍白得吓人,他闭上眼,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恐惧,他脸上肌肉抽搐几下。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禀丞相大人,尼斯达所说的……句句属实,行刺陛下以及杀害四名侍卫的,的确是保方……”
不待他说完,保方震惊地大喊:“迪比亚路!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他欲挣扎而出,众兵士的矛却迫使他弹动不得。
马甸尼脸色冷峻:“将保方押进天牢,听候发落!”
这一晚,罗马帝国皇宫的宴会厅为法兰西帝国的皮里斯公爵的到来举行了正式的迎接宴,因为政权的稳固和军备的强大,贵族们的心情特别愉悦,神情间颇为轻松。
酒过三巡,卡斯辛奴不着痕迹地移到了一直喝着闷酒的蒙迪拿身边,取过待女的酒壶,摆摆手,那待女退了下去。
见蒙迪拿杯中酒液已干,卡斯辛奴忙为其倒酒,蒙迪拿抬眼看了卡斯辛奴一眼,也没在意,总之酒到必干。
喝得十几杯,蒙迪拿已有薰态,斜眼盯着卡斯辛奴问道:“少将军怎么老帮我倒酒,自己却又一杯未干?”
卡斯辛奴说道:“小将酒量浅薄,不敢豪喝,以免失态。”
蒙迪拿“呵呵”一笑,说:“这样吧,我三杯,你一杯。来,干了!”他拿着卡斯辛奴的酒杯与已相碰,“咕嘟咕嘟”便已喝下。
卡斯辛奴也陪了一杯。
不久,蒙迪拿已伏在桌上,口中低声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卡斯辛奴见状,望向迪兰卡,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蒙迪拿说:“将军,你醉了——”
“我没醉——没醉——我还可以喝——酒——来——”
卡斯辛奴继续从旁递上酒水。
此时迪兰卡站了起来,走向坐在皇后座的兰姬。又过了一会,兰姬似乎忽感不适,托迪和迪兰卡二人扶她离开。
宴会在深夜时分才散去,宫内回复了宁静。
蒙迪拿渐渐酒醒,窗外一阵凉风吹过,他感觉自己是坐躺在靠椅上,身上的衣服似乎有点湿,估计是酒水。揉着两边的太阳穴,他睁大眼,房间中没有亮灯,籍着窗外银白的月光,他依稀认得这是舞者依拉莉的房间。
他酒后迷迷糊糊的走进来了吗?
蒙迪拿双手撑着椅柄站起来走向床边,感觉到好像有东西掉到地上,他没在意。
帐内的依拉利睡得很静,蒙迪拿亮起了灯,就在这时,一名宫女推门进了房。
“啊——”
惊叫声响撤皇城。
半个小时后,身上满是血渍的蒙迪拿被缚上了大殿,侍卫压他跪下,在他的脚边还躺着一具被白布裹着的尸体。
托迪早就气得全身发抖怒容满脸,一见他进来,抽出剑离开坐位冲将下来,站在两边首排的彭路基及卡斯辛奴等将领连忙上前劝住。
“陛下,请容蒙迪拿将军解释。”彭路基说道。
托迪怒道:“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解释?!”
“或者他有苦衷——”
托迪咬牙道:“有什么苦衷要谋害依拉莉?!要谋害罗马帝国的王储?!”
“这……”
蒙迪拿早已惊得脸色惨白,脑中乱作一团,口中只能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杀的……”
托迪见他还矢口否认,不由怒从心起,一手推开挡在他前面的彭路基,举剑便要往蒙迪拿身上砍落。
卡斯辛奴及时上前双手格住托迪的手臂,说道:“陛下,蒙迪拿将军立功无数,而依拉莉只不过是一名舞者,功远大于过,请陛下开恩,赦免他的死罪吧。”
施蒙尼忽然上前:“陛下,卡斯辛奴少将说得有理。再说蒙迪拿将军一直非常仰慕依拉莉小姐,断不会狠下杀手,此事可能别有内情,陛下要三思呀。”
托迪眯起眼,问道:“蒙迪拿,你对依拉莉有意思?”
蒙迪拿的口中依然喃喃。
托迪环视众将,问道:“你们都知道这件事?”众人脸上的神情已经给了他答案。他斜视卡斯辛奴,冷冷地问,“你知道这件事怎么不向我报告?”
卡斯辛奴当即跪倒:“陛下恕罪!”
托迪瞬即手起刀落,众人齐声惊呼,蒙迪拿当场身首异处。
经过一众大臣商议,决定以“操劳过度”作为意大利国王巴治奥突然逝世的理由,鉴于保方身居内阁要职,若据实发布可能会引起群众不安,于是决定判罚另一严重罪名。
而原本由保方统领的部分侍卫队暂归尼斯达管辖,同时尼斯达也暂代正队长一职,日常政务方面则由丞相马甸尼全权处理。
保方及其家族均被剥夺贵族资格,原罪保方将于公示三天后公开行刑。
接近清晨,各大臣缓缓从大殿步出,迪比亚路向仍留在殿内的尼斯达看了几眼,跟着众人离开大殿。
待得侍卫关上门,马甸尼摒退左右,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尼斯达一怔:“丞相大人的意思是……”
马甸尼凝视他半晌,才道:“保方要行刺陛下的话,机会多得很,我看这件事一定另有别情。”
尼斯达“嗯”了一声,左手不着意地缓缓垂下,握紧衣袖中暗藏的匕首。
大殿上不知何时变得沉默起来,静得几乎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见,殿上两人仿佛都在等对方的回答。
马甸尼突然一阵咳嗽,他脸色深沉地凝视着尼斯达,过了良久,才摆了摆手,说道:“你下去罢。”
“是。”尼斯达躬身退了出去,来到殿外,凉风吹过,背心一阵冰冷,原来刚才自己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丞相马甸尼是否已对他起了疑心?
回到行宫,忽一侍卫来报:“队长,伯爵大人要进天牢,守卫都不敢多加阻拦。”
“知道了。”
保方早已听到了门外的骚动,因此见到迪比亚路来到监房前也只不过是瞟了几眼。
迪比亚路支开守卫,往牢内唤道:“保方、保方——”
保方不答,并别过头装睡。
“保方,我是来放你走的,”迪比亚路边说边拿出精制短剑往铁链用力砍削几下,铁链断开,迪比亚路打开牢房的门,续道:“保方,你快走,外面的守卫拦你不住的。”
“我没罪,根本不必要走。”保方依旧一动不动地倦在地上。
迪比亚路上前拉起他,说道:“你快点离开,我知道是尼斯达害你的——”
保方一听立刻反手抓住迪比亚路,动作之快与刚才的庸懒简直判若两人,他瞪大眼满是愤慨之色,大声问:“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怎么不说!刚才你说什么了?啊?!你说是我行刺陛下!你说是我!现在你才来放我走?!嗯?!给我滚出去!”保方一手将迪比亚路推跌出牢房。
迪比亚路站起,苦恼地道:“我是被迫的!”
“不错。”不知何时,尼斯达竟悄然而至,牢中二人先是一惊,然后又同时怒目而视,尼斯达继续对迪比亚路说,“告诉他,我胁持了你的家人,这样你会好过些的。”
“混账东西!”迪比亚路忍无可忍,手握短剑便往尼斯达冲过去。
尼斯达抬脚一踢,正中迪比亚路手腕,短剑也即时脱手,恰巧跌进大牢内保方的脚边,保方一怔。
不过几下拳脚功夫,尼斯达随意挥撒,已将迪比亚路逼至墙角。尼斯达大脚踢出,正中迪比亚路脑侧,迪比亚路口角溢出血丝,头一侧,便一动也不动了。
尼斯达转过身来,看了看牢中的短剑,说道:“若我以藏械的罪名即时处死你,想必也没有人会有异议。”他抽出了佩剑。
保方迅速拾起短剑向尼斯达掷去,趁着尼斯达侧身闪避的空档,保方快步冲出了牢房,反手锁上牢门。门外守卫一见即时上前拦阻,保方打倒三名守卫,情知早有人去报讯,当下不容细想直奔北宫门。他是禁卫军队长,熟知皇宫各处,非常清楚保安盲点在何处。
来到北宫门斜巷,四处白雾围罩,异常寂静。保方番身而上,只要越过此城墙便是山路,躲藏比较容易,小心滑下城墙,转身便发足直奔,忽然身后一阵弓箭声响,只觉背上几下剧痛,便已倒毙。
清晨浓雾渐散,城墙上整齐地排着一列弓箭手,尼斯达站在弓箭手旁,在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人。
尼斯达道:“你做得真好,伯爵大人。”
迪比亚路冷漠地看了城墙下保方的尸体一眼,淡淡地应道:“即使论真功夫,我也是比不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