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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简竑正煽情至动容处,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打断,一口气憋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得厉害。

      他心底念叨着“这是亲闺女可不能打”,才忍住了不受控制蠢蠢欲动的手臂,“小混账,我当初怎么就想不开生了你!”

      简月道:“我就说你肯定别有用心!说吧老简,咱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简竑伸手点了点她,“你呀,好好的姑娘怎么就一张嘴不饶人!”顿了顿,“我说把二十万的军队交给你是真心话,想让你早些成家也不作假。”

      “嫁人了还怎么打领兵,除了爹,谁家能同意我一个女孩儿上战场。”

      “所以爹要好好给你张罗张罗,选个好夫婿。”简竑正色道,“将来你肯定要久居西北,选的夫婿自然要跟着你一起。爹原本是想跟你找个官职低一些的武将,可是这样一来,又怕陛下那里起猜疑。我想,不如就找个读书人。书生嘛,手无缚鸡之力,好拿捏。”

      简竑说得头头是道,简月却掩面笑起来,“爹,你这是要给我招赘呀,让你儿子听到可难受了。”

      “这怎么是招赘呢,和有些新妇跟着丈夫去任上一样,提前自立门户。只不过是换了换,让你的夫婿跟你到任上。”

      这话还挺新鲜,也十分合简月的心意。不过她想想还是摇头,“算了吧爹。这样和招赘什么区别,谁家会愿意把人送到西北那地界去吹沙子,还是跟着自己的娘子走!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异想天开啦?”

      简竑不以为意,“京城簪缨世族那么多,只要想找总能找出来。”

      简月咂摸这这话却不对劲,“爹,要照你这么说,我成不成亲也没有什么区别,一点儿都不影响我带兵打仗。既如此,那我还嫁什么嫁!”

      简竑说了这一通又被简月给堵回来,忍了又忍才道:“你的婚事你自己不急,将来自有人替你急。等到陛下想起来要给你指婚的时候,在陛下面前,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牙尖嘴利!”

      简月这才记起还有皇帝这一茬,一拍脑门懊恼道:“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行啦丫头,不要任性。之前我纵着你,怎么着都行,但这一次你必须得听我的。”简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重新理顺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简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嘟囔道,“怎么一回到京城哪儿哪儿都是麻烦,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跟着你回来!”

      “好啦,这些日子我会和夫人商量商量,尽快把人定下来,你就哪儿都不要去了,省得另生事端。”说到这里,简竑又想起进城时听到了一些话,“你和那个宁国公世子是怎么回事?我一进京城就听见一些风言风语,似乎之前还挺热闹?”

      简月自己这些日子澄清的次数多了,话张嘴就来,只是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简竑就摆摆手,“别说了,你这种糟心事儿我听得多了,别解释了。”

      “……”

      “只一点我提醒你,这个小孩儿不行。他本来就是陆家的嗣子,宁国公府就指望着他一人撑着。你就是再喜欢,他也没办法跟着你去西北。况且他是太子属臣,陛下那边也过不了关,你趁早和他断了来往。”

      “……”

      “没有的事情,爹,你不要听人家胡说。”

      大底是在西北风言风语听得更多,简竑对这种小打小闹根本就不上心,只末了又叮嘱一句,“这里不同西北,尤其是这种节骨眼上,你这性子必须要收一收,不许再多生事端。听到了吗?”

      说的跟她多爱生事一样!简月不耐烦地点头,“听到了!”

      “好了,你今天也在西郊大营忙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

      简月确实累得不轻,告退往书房外走,开门时身形顿了顿,转头又道:“爹,我明天要去祭拜外祖父,你要不要一起?”

      简竑摇头,“陛下有召,怕是不得闲。你去也是一样的,你外祖父疼你,这么多年你也没回来祭拜,他见着你,只会更开心。”

      “好,我知道了。”

      出门之后,简月就吩咐人去准备香烛纸钱,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打马出城门,往京城南面一所不知名的小山上奔去。

      简月的外祖父沈文修是三朝元老,也是先帝的老师。

      先帝在时,他官至尚书令,后加封太傅,入东宫教导太子,地位超然。不过当今天子登基之后,老人家就上书乞骸骨,不再过问朝廷中的事情,一直在京郊的一处庄子上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到了小山头,简月停下马,看见前面停着一辆马车,也没有人守着,心中还奇怪,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往这样偏僻的地方来,也是来祭拜人的吗?

      不过也只是她脑海中掠过的一丝猜测,事不关己很快就抛诸脑后。

      山路不能骑马,简月把马拴在树上,提着东西拾阶而上。

      多年不来,简月记不大清楚位置,出门前特意问了简竑,还被他骂了一通不肖子孙,不过好歹弄清楚了坟茔位置。

      只是沿着山路慢慢走,简月越发觉着不对劲,蹲下来仔细查看。

      因着前些日子大雪,地上的雪盖了厚厚一层。荒郊野外久无人烟,可是地上却杂乱印着几行脚印,像是新踩上去的。看着方向——

      居然和简月的路一样。

      简月心下狐疑,莫非也有人来祭拜她外祖父?

      想想也不对。

      他外祖父亲缘淡薄,三子一女皆走在他前头,孙辈里也只有她平安长大。至于门生——当今不是东宫出身,老人家纵然桃李满天下,也多有避讳,鲜有人拜祭,每次简竑回西北都要感慨一番。

      那又会是谁?

      简月不敢放松警惕,手上按着剑,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直到听见几声微弱的咳嗽,简月找了根粗壮的树干躲起来,循着声音查探。只见树影斑驳间,果然有两个人在焚香祭拜,身形有些眼熟。

      仔细辨认,竟然有几分像陆时!

      他怎么会在这儿?

      简月现身,特意弄出了些动静。对面两人果然看过来,正是陆时和杨临主仆二人。

      “阿姐?”陆时直直看着简月,眼眸中泄露出缱绻深情,又很快敛去,露出恰如其分的惊诧,“阿姐从西郊大营回来了?”

      “昨夜里回来的。”简月走过去把祭品放下,“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我外祖父的墓。”

      陆时瑟缩一下,“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

      他一这样,简月就以为是她语气太过严肃,把人吓着了,便又扯了个笑脸,“莫要紧张,我就随口一问,不说也没关系。”

      陆时低下头,“我也是受人所托前来扫墓。”

      “受人所托?”

      “是太傅生前的门生,不敢大张旗鼓过来,就托我来看看。”

      他这么一说,倒也说得通,简月就没再追问是谁。

      不论哪个,人走茶凉,过去这么多年还有这份心已经是难得。人家既然不想让人知道,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她放下手里的篮子,掀开盖在上面的蓝布,把香烛祭品一一摆出来。

      陆时也蹲下来跟着帮忙,一边帮着拿东西,一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觑着简月。

      简月敏锐,察觉到他的视线,伸手在他头顶打了个爆栗。

      陆时吃痛,“嘶”一声捂住自己的脑袋。

      “傻小子,看什么呢?有话直说。”

      “阿姐……”陆时支支吾吾,“你是不是不信我?”

      简月拿出最后一样东西,把篮子挪到一边,闻言挑眉,“什么不信你?”

      “我刚才说是受人之托前来拜祭太傅。”

      “你骗我?”

      陆时犹豫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说起另外的事情,“之前听到阿姐是因为同我来往过密才被陛下派出京城的,我心里十分不安。而且……很多人都说,我是因为阿姐手里的兵权,才故意接近阿姐的。”

      这头一句话倒是真的,至于这最后一句,简月听了就想笑,“人家都说亲兄弟明算账,放心,你阿姐我清醒的很,不至于公私不分。之前不是同你说过不要再提了,今天怎么回事?”

      陆时小媳妇儿一样委屈道:“今日太凑巧了,我怕阿姐不信我。”

      实则并非凑巧,陆时昨夜里接到消息说简月回程,就连忙打探看她是不是会来看自己,结果打探出今早要来祭拜先人的消息。受人之托不作假,但之前已经来过,今日是特意来偶遇的。

      许多日不见,心中的思念像是犹如万千蚂蚁在撕咬着陆时的理智,他真的忍受不住快要疯掉了。

      简月听了陆时的话,无奈道:“你看,你总是这个样子。”

      她不得不先停下摆放供品的动作,先来哄陆时,“不是都告诉你了以后我罩着你,怎么还患得患失?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性,你呀,可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不会恃宠而骄。”

      陆时听到最后四个字,脸色微变,赶紧低下头,“阿姐,我知错了。”

      “好了,乖乖地边上等我。”

      陆时赶紧闪避到一边,听话地不得了。

      简月点上香,又拢起一堆火,将带来的黄表纸烧尽。

      虽是深山,却没有什么风,火势安静,火光映在简月眼睛里,遮住了目光深处的伤感。

      待到黄表纸烧完,简月伸手擦了擦石刻的墓碑。

      冰凉的墓碑干干净净,好像才被人擦拭过,坟茔上的杂草也被清理过,又填了新土,一点都不像长久无人拜祭的样子。

      看到这一切,简月朝陆时招手。

      陆时听话地过来,一齐在她身边跪下,“阿姐。”

      “辛苦你了。”

      说的是整理坟茔的事情,陆时赧然道:“举手之劳罢了,再者,我也十分敬佩太傅。”

      “外祖父生前上书乞骸骨,辞去了一切官职,太傅的虚名也没要。你面前坟头里埋的,不过是一介布衣,不是什么太傅。”

      “太傅一生清正,光明磊落,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这不是什么虚名,也不是辞呈能抹去的。”

      “随你吧。”简月跪得累了,拿袖子扫了扫地上的土,改跪为坐,“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印象,打我记事起,他就已经是一介白身了。你也别跪了,大冷的天再冻伤了膝盖,心意到了就好,我外祖父人和蔼,不会计较这些的。”

      话虽如此,当着简月的面,陆时可不敢行差踏错,老实跪着不敢动作,“我心中敬佩太傅,只恨生不逢时,就这样跪拜一下,也算聊表心意。”

      “敬佩……”简月今日两次听陆时提到这个词,不免好奇,“你敬佩他什么?”

      “太傅高风亮节。”

      简月“噗嗤”笑出声,在先人墓前一点也没有避讳,“高风亮节……那你是没见过他老人家为了抢我手里的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样子。”

      陆时是真的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那幅画面。

      “其实还有……”他补救道,“老人家胸有丘壑,高瞻远瞩。当初承庆太子提议变法,满朝文武全部反对,只有太傅支持,劝说先帝力排众议,使得变法顺利实施,如若不然,晋国绝对不会有今日的太平。”

      “变法……”简月喃喃这两个字,加重了语气,难得严肃朝他道:“陆时,这两个字不许提了。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比我更知道其中利害。”

      “阿姐也觉得承庆太子和太傅做错了,他们不应该推行变法?”

      “不该。”简月斩钉截铁道。

      陆时脸色忽地一变,下意识看向墓碑。

      简月道:“你看也没用,人死如灯灭,他又能告诉你什么?就连我,从小长在他身边,也只知道他是个顽劣的老头儿罢了。是后来我开始领兵,我爹才告诉我一些往事。我爹说,外祖父很后悔。”

      “后悔……”

      “当年的事情我没有经历过,不做评判,但是我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陆时,我问你,当年一力主持变法的人是谁?”

      陆时下意识答:“承庆太子。”

      “是啊,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简月盯紧了陆时的眼睛,一字一句又问,“那现在呢?这位太子殿下身在何处呢?”

      陆时沉默了。

      承庆太子代君南巡,路上遇到刺客,心口中了一刀一箭,死状凄惨。

      “陆时,我知道你有心光复宁国公府,但是,但是有些事情是底线,碰了就会死。你不像我外祖父,东宫那位也不是承庆太子,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的,把变法的事情忘干净!”

      陆时一怔,“阿姐说这些,就是以为我也想变法?”

      “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看不透!”简月又在他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忘干净,听到没有!”

      平白挨了一下,堪称冤枉,陆时哭笑不得,也顺着简月的话应道:“我不提了,再也不提了。阿姐放心,你不让我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的!”

      言辞恳切,就差指天立誓了。

      简月看他变卦变得这么利索,却又不放心了,“我不是要干涉你的事,只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承庆太子为什么遇刺,而今成了禁忌无人敢提,我外祖父又为什么突然告老还乡,你难道想不明白?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啊!”

      当初承庆太子一力主持的变法,主张改革吏治,还要大刀阔斧地整改军队,这一举措动了世家的利益,所以有了满朝文武的反对和南巡时的刺杀。

      简月知道富贵险中求,可没想到陆时的“险中求”,竟然险成这样。

      “我知道阿姐都是为我好,阿姐疼我才会这么说,我心里省得。”

      “你想明白了最好。”简月抬手,又把干净的墓碑擦了一遍,“我外祖父是个很好的人,心胸开阔,不拿架子,也从来不和人生气,唯一介怀的就是这件事情,直到临终前还反复念叨着,到死也不瞑目——

      你可千万不要学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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