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怪阿姨M

10、第 10 章

　　晚上快到下班时间，林婉宁一边跟着整理快递，装车，一边喊了小美，让她带几个人先去方二哥家占两张桌子，免得到时候赶上饭口没有位置。

　　方二哥烧烤，是在这一片区域里没有人不知道的名店，听说还被报社的记者采访过。老板四十几岁，秃顶，胖胖的，但是平时和蔼又热情，大家经常“胖二哥，胖二哥”的叫，他也不恼，也就拍拍肚皮，笑着说自己可能又胖了。

　　等到林婉宁她们送完了货，赶到店里的时候，店门口都已经摆了两排凳子有人在排号了，但还是给林婉宁她们留了位置。桌上已经点了很多的烧烤，小美她们可能已经吃了好一会了，看林婉宁过来，起身问她，“老板娘，猪蹄要几个？”

　　林婉宁除了喜欢吃这家的烧烤，最喜欢的还是对面那家张二姐烤猪蹄，但是那家店特别的小，里面只有几张桌子，根本坐不下多少人，大多数人都是买了猪蹄打包带走的。这条烧烤街上不止她一家有卖烤猪蹄，但是就数她家的最好吃，而且她家只卖烤猪蹄，别的一概没有，味道也只有一种，不像其他店铺还弄了很多创新，各种味道。张二姐家的烤猪蹄，肉皮烤的微微发脆，里面的猪蹄腌制的很有味道，又比较嫩，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很多人买了之后打包去其他家烧烤找了座位点些烤串吃，但其他店铺的老板都不是很乐意的样子，看她家生意红火，总觉得抢了部分自己家的生意。

　　但是胖二哥却一点都不在意，不仅跟来自己店里的食客推荐对面的烤猪蹄，还会送一些烤串去对面，给二姐家的顾客。其实常来吃烧烤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胖二哥早年丧偶，一直也未娶，也没有子女，那张二姐好像是离异带个孩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喜欢张二姐，很多人起哄让他去追人家，但胖二哥总摆着手说，自己都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人家才三十几岁，而且形象也不搭，会让人觉得鲜花插在牛粪上，不合适，不合适。

　　马路对面，烤猪蹄店门口半开放的堂口。

　　“你拍我干嘛，拍猪蹄啊。”张二姐烤猪蹄家的女老板，手里的夹子敲了敲铁网上滋滋作响的猪蹄，冷着一张脸皱眉看向正端着相机对着自己拍照的女人说道。

　　因为店铺面积太小，就把烤架做成了半开放的样式，这样走过路过的人都能看得到烤制的过程，因此在最初吸引了不少的顾客。店铺名字虽然叫张二姐烤猪蹄，但女老板既不姓张，也不是谁的二姐，她叫何知秋，只是因为当初兑下这个店怕改了名字丢了之前的熟客，也就这么叫着了，别人叫她二姐她也答应着。

　　拍照的女人笑着放下了相机，看着她手里翻着被烤到冒油的猪蹄，“也拍了好久了，都没尝过你这猪蹄烤的好不好吃。”

　　何知秋翻了她一眼，“怎么会不好吃？！”，夹了一只烤好的猪蹄装进纸袋递给她，“十五，可以扫码付款，现金扔盒子里，零钱自己找。”指了指边上一个装满纸币的盒子。

　　那女人拿着手机扫了付款码，然后接过猪蹄，有些烫手，见屋里刚好有人出来，空出了位置，“我可以进屋里吃吗？”她家虽然就在楼上，但不太喜欢家里留下火锅和烧烤的味道，久久不能散去，所以也不会带回家去吃。

　　她拍了这条街有两三年了，也是一路见证着这里从一个杂乱全是路边摊的夜市，变成了有名的烧烤一条街。很早她就关注这家店了，因为店主是一个年轻的女老板，感觉在烧烤界有些不同寻常，而且每次从这里路过都能闻到猪蹄的香味，但是每次看到这女老板都冷着一张脸盯着她，尤其是第一次拍照时砸过来的那一猪蹄，她哪敢来吃啊。今天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这才说上两句，买了一只烤猪蹄，本来还以为拍了她三年，怎么说也会送自己一只尝尝的。

　　见那女人也不知在想什么，还笑着微微摇头，何知秋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怪怪的。当年她刚在这里兑下了烧烤店没多久，就听说这条街要整改，她这种店面很小的要在街上支摊子的店铺都要罚款甚至关门。可是当时她刚刚接手店铺，还没什么经验，那时候也没有外卖这种渠道，店面又这么小，根本接待不了几个人，如果没有了外面的摊子，来的人太少，一天不仅白忙活，搞不好还会入不敷出，急的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突然有一天，就见这个女人拿着相机对着她的店拍照，特别认真的那种，吓的何知秋以为是城管来取证之类的，情急之下就那样把手边的一只烤猪蹄砸过去了。正好砸在她的相机上，虽然何知秋不懂相机的价值，但看对方慌乱的低头去擦镜头，那个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闯祸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怎么就脑子一抽，拿猪蹄去砸人家相机，好在那女人很快就走了，也没有管她要什么赔偿。为此，何知秋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做梦都怕第二天自己的摊子被人掀了，投入的全部家当血本无归。结果一连过了半个月，也没见什么动静，这事就算平息下来了，但是没多久，街面改造，她放在外面的摊子还是被禁止了，好在执法人员还算温和，物品没什么损失。

　　她也不得不把店面稍微改造了一下，把烧烤架搬进了室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她后来才发现，那个女人还是隔三差五的就来这里拍照，只不过不像之前那样，而是躲的远远的，大概是怕再遭一猪蹄吧。慢慢的，整条街都出名了，连带着自己的店也红火起来，何知秋每天忙忙碌碌的，就没再理会那女人拍照了，只是偶尔会好奇，她天天拍，到底是拍的什么东西？

　　坐在店里最角落的位置，那女人小心的收好相机，然后特别文雅的小口尝着手里热腾腾的烤猪蹄，然后细细打量这家小小的店铺。虽然房间和桌椅都显得很陈旧，但是无论桌上还是地下，都擦拭的很干净，完全没有别家烧烤店的那种油腻感，你可以放心的把手肘放在桌边，每个人离开后，都有人来清理桌面和地上的垃圾还有污渍。

　　一只猪蹄很快就吃完了，但是吴曼没有走，她又买了一瓶汽水，一手支着脑袋，一边看着狭小房间里形形色色的人，看她们不知谈论到什么事开心的笑，也有人在吐槽一天的工作。她喜欢观察别人，用影像记录别人的生活，她给自己的这个项目起名叫《人间烟火》，自从她那年退出摄影圈子之后，便开始游走各地，拍下镜头前一幕幕的喜怒哀愁。并不完全是为了发表或者获奖，她只是想记录下这个时代里每一个活生生的面孔，记录他们对世界而言微不足道的生活，外人看来可能会觉得无聊甚至没有意义，但吴曼还是喜欢这种普通人的故事，鲜活，生动。

　　她给自己的定义，就是一个记录者，也许记录的是一个时代，也许只是一个平凡人一瞬间的光芒。

　　她走过了无数的大大小小的城市，最终留在了这里并不是因为这座城市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她手头暂时没有更多的积蓄了，又不想把自己珍藏的那些相机和镜头变卖，一直独立的她更不会去依靠别人。只好停下了脚步，开始考虑自己的生计问题，而且又不影响自己的拍摄。

　　最终，她选择兼职去做保洁，因为她本身也是很爱整理的人，这个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不会影响她的拍摄行程，也可以深入到每一个家庭里，也许还能充实自己的作品。最主要也是因为她暂时还没想到其他更好更适合的工作，而自己马上就面临要付不起房租的尴尬境地。虽然现在收入刚刚够她付房租和日常的生活，但她觉得这已经是非常好的一个平衡状态了，挺满意的，也就暂时没打算再去找其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