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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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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悟真苦哈哈地将抄好的观音心经送到灵君的房中。
灵君正在观音像前闭目静坐,听他进来的声响也不抬眼看他。
悟真:“师兄,经纸放在桌子上了,我走了。”说着,转身离开。
他走出去两三步,又突地停下,犹豫片刻后才说:“枕施主好像很伤心,听悟宁说这几天都看到她躲在后山哭泣。”话音刚落,不等灵君说话,便利索地离开了。
悟真走出院子,轻手轻脚关上院门,观音像前的男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和她决裂,并未让自己的心魔得到改善,今夜的梦境甚至更加杂乱。
梦中,枕绿先是穿着观音的佛衣戏耍他,让他步步后退,等他忍无可忍反击时,她却突然换了张脸,嚣张的双眼瞬间弥漫出泪花,捂住脸往外冲,一个人躲在池塘边的山石后默默垂泪。
没等他走过去,下一息,她又是一身粉袄装扮,在池水中拼命挣扎。而他仿佛灵魂出窍般漂浮在空中,不受控制地做一个旁观者。
空无一人池塘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孩童,衣衫单薄,只沉默地站在岸旁,冷眼看着她的口鼻在冰冷刺骨的池水中沉浮。
直到她彻底被池水淹没,男孩才转身离开,灵君眼前的场景也开始逐渐发黑模糊,眼皮不受控制地下垂,等他再度睁眼,下方的场景又变了。
枕绿被一卷草席裹着,由板车拉着,运往京城外的乱葬岗,先前的男孩再度出现,只不过这次是在宫殿中垂首坐着,双拳攥紧,膝头被落上点点泪痕。
似乎有所感应,男孩猛地抬起头,望向灵君的方向。
灵君瞳孔一缩,那是他儿时的脸!
与先前在池塘边不同,此刻的他眼里全是恨意。
“殿下,沈姑娘真的去了。”身旁的宫女见他起身往外跑,连忙将他拉住,却一不小心将他的外袍领子扯开,露出里面的水田衣缘来。
“殿下!殿下莫跑!”宫女大声喊他。
急切的呼喊在耳旁炸裂,灵君猛地惊醒,坐直身子,后背已是一片潮湿。
他已经许久未梦到小时候的场景。
灵君很快回过神,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他走到墙角的衣柜前,打开柜门,默了一默,然后将最上层的小箱子搬下来。
烛光摇曳,在他的脸上温柔地笼罩出暖色的柔光。
他不知在想什么,长睫微不可见地颤动,在眼下抖出小团小团的阴影。
箱子上落了把铜锁,看得出主人很珍重。
灵君平静地开了锁。
烛光照亮了小木箱,也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一件针脚粗劣的水田小衣。
他一寸寸摸过去。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响起烛花的“霹嚗”声,室内跟着一亮,也将灵君眼尾的微淡笑意照得十分明显。
*
文通寺寺规不严,僧人们只有早课在大雄宝殿进行,因为白日里要劳作,要下山行医行善,所以做晚课的地点由他们随意安排。
僧人们平日里大多在禅房做晚课,因着最近天气炎热,阴凉的后山成了他们做晚课的新地点。
枕绿已经近半个月没见到灵君,她也不急。
慢慢来,当下首要任务是搞清楚自己在他心底的分量,才能随机应变,逼狠了反倒弄巧成拙。
系统却替她着急上火,不停地劝她找个机会靠近他。
“不急。”枕绿照例慢悠悠来到后山的池塘边,去她的老地方坐下。
那里被高大的树木遮挡,清凉舒爽,只要在僧人经过时装模作样嚎一嚎,她不信传不到灵君的耳朵里。
不巧,她的地盘今日被人占了。她才走到池塘边,还未走近山石,就看到层层灌木后露出的一角青衫。
那个位置是僧人进出后山的必经之路,因此人多眼杂,僧人们为了安静,并不会坐。
枕绿讶异地加快脚步,想要看看是谁在那,在绕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后,终于看清了静坐的人。
“你来做什么?”
灵君睁开眼,面色冷漠道:“做晚课。”
这还是他们冷战半个多月来,第一次说上话。
既然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说明有戏。
枕绿压下心底的窃喜,继续试探他的态度:“可那是我的位置!”
灵君不满被打扰,皱了下眉头,他放下手中的经书,抬起头望她,平静漆黑的眼球上静静地映着她的脸。
枕绿在他的打量下,忍不住心虚,强装淡定地别开了视线。
灵君也重新将目光放回书上。
就在枕绿犹豫要走要留时,背面的小道上突然传来僧人们私语的声音,枕绿抬头望去,就看到悟真几人正拿着经书,一边走一边攀谈。
枕绿和灵君的位置极其显眼,悟真几乎是立刻看过来:“师兄也在?”看样子,他们似乎和好了?
灵君不说话,只盯着佛经,将她与悟真晾在一边。
这让悟真等人摸不着头脑,只在原地默默相觑,众人注意力中心的枕绿最先受不住,转身跑走。
系统看她做作的样子,不禁问:差不多得了,你不怕玩脱了?
枕绿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的心情是从未有的好,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你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经书?”
系统没太在意:好像是……无量……寿经?
枕绿停下脚步,掰手指头:“早课念金刚经或颂楞严咒,晚课念颂阿弥陀佛经。”
她抬头看天边的夕阳,彩霞漫天,枕绿无辜眨眼:“念无量寿经做什么?”
系统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妙啊,妙啊。
而那边,在枕绿离开后,灵君放下久久没翻页的经书。
悟真对其他僧人交头私语,让他们先走一步,等人都走远了,他才走上前问候道:“师兄今日怎么来后山做晚课了?”
灵君摇摇头,不言一语,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