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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狐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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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素不知好歹地抱怨:“你保护不利!害我们这些小白狐修炼不成,还被人做成衣领!”
胡清寒偌大个手指戳在夙素的脑门上:“笨!”他比薛锐还要凌厉,不禁骂,还有动手,夙素一个小狐狸哪里顶得住,她躲无处躲,只好哭起来。
“再哭我把你捏成肉泥。”他这么说绝对不是出言恐吓,定是说到做到。
夙素连忙止哭,心骂薛锐,还忍不住腹诽狐王胡清寒:简直比薛锐还凶蛮,难怪被冰冻在这雪山底!哼,说不定是十八层地狱呢!
胡清寒两掌合十,将夙素包裹其中,送出一股清冷气息。
全身剥皮剔骨的痛,好像全身被拉长伸展一样,夙素惊恐地挣扎,她还来不及哭,就见前爪变成了人手,脑后一大把乌黑的头发垂下来――本相!历经了几百年才呈现的本相!
胡清寒放开手,冰蓝的眼睛,冷冷地望着手掌中赤身裸体的小狐女。
夙素立起身,惊喜地打量自己的身体:如玉的肌理,似乎透明的晶莹;纤柔的模样,不胜微风的精致;乌发飘飘,与生俱来的柔顺――她爱她的本相,酥软肉感,伸手可及,简直像人类一样,对了,最可爱的就是纤细灵活的十个手指,以后可以抓住人类那些工具啦!哈哈哈哈……夙素狂笑起来。
胡清寒将夙素捧近他冰蓝色的眼眸,清冷的目光玩味地望着她:“你没有完全觉醒,是我用法力让你幻化成了某个人的样子,不要以为这就是你,你会随时变回你小狐狸的样子。”
“不能解开封印就直说嘛,还找借口!没关系,我不和你计较,能变成人就可以了。管她是谁,反正我就是我!”
“你永远不会成为她,虽然是她的样子……”胡清寒眼中略过一丝伤感,他垂下眼睑,长密的睫毛下,是湖水一样波光粼粼美丽的眸子。
夙素微微一愣,拨开护在额前的长发:“我的样子,比你好看吗?”
看清夙素的脸,胡清寒一怔,目光似乎凝结,那种惊愕,让整个瞳孔都变大了。他捧着夙素的手一抖,差点将夙素掉下去。夙素赶紧抱住他拇指,然后拨动胡清寒的睫毛:“惊艳啊?我和她不一样吧!”
胡清寒大手一挥,将夙素丢了出去:“你永远不会成为她!”
夙素大叫一声,余音未落,已在狐仙祠。她全身酸痛难忍,便抱紧身子,蜷缩成一团,长可及膝的长发散落下来,披散着盖住了赤裸的身体。人类的躯体原来如此柔弱,以前受伤都没有这样痛法,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一样。
眼前一团光亮,一个玄色披风的人,落在夙素面前。
夙素虚弱地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她看着那人。那人伸出左臂,臂上便是一身白色纱衣,他温和的笑着:“把它穿上吧。”那异常柔和的眉眼,像有光华笼罩,柔暖地像四月的阳光。
夙素动也不动。她不是不想穿,是没有力气穿。
那人似乎看透夙素心意,将那白纱一扬,便已穿在夙素身上。
这衣服不晓得是什么料子,在身上舒服的好像没有穿一样,宽松合度,温度适宜,身上疼痛都减轻不少。夙素仰头望他:最近不知怎了,总遇到有法力的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把灵珠给我,”他声音很轻很柔很软,“你不能这样留在这。”他的声音有魔力,一种让人欣欣然地听从的力量。
“才不!”夙素不再看他,“我还不想死呢。”失去灵珠,想入轮回转世都很难,很有可能灰飞烟灭!她好容易变化成人,还不曾享受过,才不肯轻易放弃。
“做个普通人,那种幸福你会明白的。”他双手合十,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夙素,夙素挣扎了几下,突然动弹不得,昏昏然想睡。
刚成人形就被害!夙素不禁哀叹。这时门轰然而倒,薛锐仗剑而入:“住手!”
那玄色披风的人微微一愣:“你……你的力量……”
薛锐冷笑:“胡清皓,你擅离火域,不怕天谴吗?”
“你也超越了界限,”胡清皓轻叹着隐身,“超越了界限,就会受到惩罚。”余音渺渺地隐没在丝丝的光线里,每一束阳光都是他的气息。
薛锐一掌甩在夙素脸上:“你几乎死了,你知道吗?”
夙素捂住脸颊:“为什么打我?”不示弱地甩巴掌过去,打得很准,恰在薛锐左脸上印个五指印。
薛锐顿时变色,扬巴掌又要打,却看夙素那张清雅的瓜子脸,不禁叹口气,又将手放了下来。稍停,他冷笑着露出牙齿,小兽似的狰狞:“我又救你一次,你欠我的。”
“一定还你,”夙素做个鬼脸,“若我还记得的话。”
“我要个狐皮领。”薛锐漫不经心似的,幽深的眸子却极冷的一转,透出丝丝寒意。
“你!”夙素很想摁住薛锐一顿暴打。她就是狐啊,居然想要她的皮!
“玄色,”薛锐悠然道,“就和刚刚那个人的衣服一样,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世上玄天族的人本来就不多,他们的皮当然值钱!他们法力还高呢!刚刚那人你没有看到?人家害人还一副理所当然让人念念不忘的温存模样。”
“他就是玄天族狐王,胡清皓。”薛锐冷笑不已。
“玄天族狐王,是胡清皓吗?我不记得了。”夙素不知不觉还原成本原的狐狸模样,便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慢吞吞地往洞里钻。
“你不干,我就扒你的皮!”薛锐紧随其后,“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偏不做!”夙素缩回洞内,玄天族哪里有那么好对付,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薛锐点着火把往夙素洞里吹烟:“记住,人永远比动物阴险。你身为妖精,应该有妖精的自觉,妖精只能比人更狡猾,否则你只是个动物!”
夙素充耳不闻,得意洋洋地从另外一个洞口溜出来,钻到草丛去睡大觉。几番折腾,她累的要命,一躺即睡了过去。
那是什么时候?她站在山崖边沿,望着崖下平原上激烈的战场,浓重的血腥气直冲云霄。她皱起眉头:人人都会转生吗?
不会,她身边模糊的身影淡淡的答。
做为妖精,如果我死了,会不会转生?她继续追问。
不会。因为你不可以死。有我存在,你就不可以死,否则我会孤单,会恨你,会恨自己,会恨天恨地恨所有的生物,恨生,也恨死……说这段话时,身畔的那个声音从平淡到激烈,又到平淡,所有的心事表露无疑。
可是我会死啊,就像那样……她指着崖下:被刀砍到脖子,被剑刺到心脏,被长枪挑起,被箭簇穿身,或者生病或者老去,人人都会死,妖精也一样,而我,我只是个……
不要说了!那声音厉声喝止,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记住,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在我前面,不许你离开我!
可是……
没有可是!他抱紧她,不许你说可是!
可是你压我尾巴了!她委屈的叫了出来!
尾巴好疼!夙素霍地警醒。
“这个小狐狸可真好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提起夙素的尾巴,将她塞到鸡笼里。
八成尾巴没有藏好,被人发现!真是流年不利,难怪做噩梦!夙素恹恹装死,暗自揣测:我做梦了吗?什么梦?不记得了!那到底有没有做梦?
这是夙素数百年来一直在寻思的问题:我会做梦吗?怎么醒来都不记得!我记性怎么这样差?和梦有关吗?可是我到底有没有梦呢?那么是什么样的梦?
夙素辗转思量,正纠缠不清,那小孩已经拎起笼子沿街叫卖。不少人围了过来,说这白狐皮毛干净,毛色均匀没有杂色,可惜有点小,好在尾巴好看,能做个上好的毛皮领子云云。
夙素听着生气,强自按捺着不动弹,依旧装死。
“这狐儿让我给吧!”温柔可亲的女子声音。
这声音好熟。夙素微微睁眼,透过眼缝,看过去:那女子手提了一只放了肉食的篮子,穿着粉色衣裳,模样清丽素雅,见之可亲,是那个喜欢薛锐的女孩子莲兮,洪莲兮!
莲兮递出两大锭银子,换来脏兮兮的鸡笼,然后小心的将夙素抱出,用手帕擦拭后,抱在怀里抚摸:“被人抓过还这么不小心,上次就是你吧?居然钻到我裙子底下,你不怕我吧?”
夙素吐吐舌头:虽说你是人我是妖,可大家都是女子,不怕不怕!
莲兮边走边说:“听说狐仙祠的狐仙非常灵验,我去上香,你陪我,好不好?”
希望薛锐喜欢你吗?这类愿望可不好实现!夙素暗笑:狐仙祠哪里有狐仙,只我一个狐狸精!而且我老人家法力有限,若要发财简单,我去死人那里拿点出来。
到了狐仙祠,莲兮从篮中拿出贡品,正欲上贡,见白狐眼珠乱转,垂涎欲滴,便取出一只烧鸡递给白狐:“狐仙是狐,你也是狐,她一定不会介意的。”
夙素见到吃的,立刻馋虫大作,头晕眼花,她张大口咬住,狼吞虎咽。突听外面动静,舍下食物,将身一窜,钻到莲兮裙下。
莲兮探身一看,是那日杀蟒的贵公子,便低头道:“不妨,是王子谛迦。”
王子谛迦,很熟悉的名字,记不起来了。夙素不再想,钻出来将食物衔起,又躲回莲兮裙下。
莲兮失笑,接着又叹了口气。那日她回到家,听说王子英勇射杀青蟒的事迹,才晓得那贵气隐然,却很和悦可亲的公子,便是强下聘礼,试图娶她为妾的王子谛迦。自此方知谛迦并非霸道强悍不顾百姓生死他人好恶的人,可也没有因此而生好感。她这次来狐仙祠,便想乞求狐仙保佑,希望谛迦改变初衷,将聘礼收回,她好继续与薛锐相处。如今还未曾祷告,谛迦紧随而至,虽不是十分讨厌,可也颇觉尴尬。
谛迦令侍从等候在外,自己走入祠堂,一双明亮的大眼带了丝浅笑:“姑娘也在这?”
夙素露出脑袋窥探,认出谛迦是那日俊美脱俗的缺少狐皮领子的公子,连忙缩回头,心道:大热天,怎么都图谋狐皮?
莲兮抱起夙素:“看来都和这小狐儿有缘。”
“它是公是母?”谛迦笑意盈盈。
莲若不禁莞尔:“和我这么亲近,自然是女子,而且很漂亮,可能就像这狐仙。”说着,眼望狐仙塑像。
对那狐仙,夙素早已司空见惯,依旧低头大啃鸡腿,吃的不亦乐乎。
这狐仙塑像,确实出奇动人,活脱脱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女,眉目如画,灵动而活泼,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正值韶华光景,一眼望去,已能令人怦然心动。那尖尖下巴,嘴角带笑,栩栩如生,眼花之余会以为那是个活色生香的真人。这塑像倒非泥胎,而是青铜锻造。试想几百年前,就已有如此高超技艺,人们叹为观止,顶礼膜拜也就足为奇,大概也只有神鬼才有如此精湛的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