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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又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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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前。
梁蘅月与莺儿作小厮打扮,偷偷潜入了悦来客栈,余杭所住的房间。
莺儿哭道:“公子,我们这样一定会被别人发现的呜呜。”
梁蘅月仔细地翻看余杭房间,随口安抚:“不会的不会的,他今日依旧要夸官,你手脚麻利些,我们早点走不就是了?”
余杭的东西简陋得很,除了几件衣服就是一堆书。
梁蘅月有些泄气。
她虽重生,可上一世深居简出,除了耳闻一些京中的重大事件,对诸如余杭何时盯上梁家,与燕王真正的关系是什么,都一概不知。想要制衡余杭,只能她自己一点点摸索。
也不好直接同阿爹娘亲挑明。
翻弄间,一个话本从书堆中掉出来。
封面上赫然写着:《书生贵婿》,正是梁蘅月这些日子所收来的各种有关“榜下捉婿”题材的话本之一。
或许……这里面会有什么线索?
刚欲翻开,屋外突然传来一阵人声,梁蘅月立即将话本收入怀中,催促莺儿离开。
才翻出窗外,便听见里面大喊,“捉贼啦!有毛贼!”
是以一路逃到这里。
她转身抱拳,额际微微出汗:“大人,我是,我、”
外面吵闹声越来越大,屋内却寂静,连杯盏相撞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玄衣下属想控住闯进来的小贼,却被主上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过了会,男子站起身,自上而下地打量她,语气似笑非笑:“这位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
他凑近一步,扶起眼下紧紧握成拳头的小手,扶住了便不松手,
“若有难处,说来本王听听。”
他说“本王”?!
梁蘅月连挣扎都忘记了,任凭男子轻薄着自己的手,抬眼,
正是昨日那个黑脸儿少年!
下意识觉得完蛋,顿了顿,又想到自己出门前特意扮作了小厮,并不是以女子形象示人。
况且他方才称她“小郎君”,想必,一定,应该……没认出她来?
梁蘅月挺起胸脯,故作坦然道:“我、我没有难处!外面那个贼也不是我,我、我就是进错房间了而已,这就走!”
说罢用力挣,却没想到男子忽然松了劲儿,只让她往后冲了几步才站稳。
就在这时,掌柜的终于赶到,在门外小心询问道:“客官打扰了,请问是否见一矮瘦小贼经过?”
男子定定俯视着她,拂手道:“请,”
他嘴角带笑,神色之间满是信任,让人猜不透,甚至是心慌。
梁蘅月甚至觉得,他是不是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怕掌柜的听见,她往窗边走,边走边压低了嗓子道:“我不爱走门,我从窗子出去就好。”
男子一个眼神,玄衣下属便堵住了窗口。
这伪装着实不高明,谢恂一眼便看穿了,但他却没拆穿,接了她的“戏”。
他全然没了昨日的低声下气、任劳任怨。此刻颇为闲适,逗弄小孩似的,“本王的窗户,岂是人人能走的?”
小姑娘气鼓鼓地转身,背对着窗户。谢恂继续恐吓道:“小郎君若不自报家门,本王只好将你交给掌柜的了?”
梁蘅月上当,又疑又怯道:“那、那我说了,你便放我走?”
“若老实说了……”他拖长了尾音,梁蘅月快紧张死了。
“当然。本王一开心,大约可以放你走。”
谢恂稳步走到小姑娘身边,稳稳低下身,凑到她耳边,像是要夫子教导学生文章道理一般,
“比如,若得小郎君的手,亲自给本王敬茶,或许本王就开心了。”
他的气声落在耳垂,撩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梁蘅月硬着头皮答应:“好!”
她几步过去,坐在屋内小桌子的旁边,飞速斟茶,“这位没有见过的王爷,”她刻意强调,却不知自己伪装的身份一开始便被识破,“请用茶。”
男子从善如流地坐到她旁边,伸手接了杯盏。
倒真没再为难她。
梁蘅月心下开始数落他。
这人不老实!昨日在李寄舟那些纨绔子弟面前一副被欺负的小绵羊样儿,还让她圣母心大发,替他解围、穿衣。
今日见她是个没有钱权的小厮,便露了真实面目了,是吧?
真不愧是后来能弑君篡位的“人物”,下一朝皇帝不是他她就不过了!
梁蘅月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要她自报家门,那便报。但是断不可说自己是梁府之人,以免让梁府落入这头野狼的视野。
不如说是淳康侯府人。一方面世子表哥最好说话,万一被问道,也可替自己遮掩;另一方面,燕王昨日竟然出现在了淳康侯府。她看不懂燕王的意图,却看的出世子表哥的眼神。
那眼神对燕王并无防备,反倒有几分亲近。
顿了顿,梁蘅月若有其事道:“这位王爷,我乃淳康侯世子身边的下人,今日得了世子的吩咐,秘密出来办事。”
她捂紧腰系,装作里面有东西道:“我可真不是那个小贼啊,有侯府的牌子为证。”
说罢,一眨不眨地看着燕王。
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刻了。
其实自己并没有侯府的牌子,若他真要,她只能命绝于今日了。
万籁俱寂。
突然,门外的掌柜复又敲门道:“客官,客官您是否被那小贼劫持,不便出言?”
还没等屋内回话,掌柜的就带人闯进来。
脆弱的木头门被大力推到一旁,又被惯性弹回掌柜的胖胖的将军肚子上。
众人傻眼,呆在原地。
金兽口中吐出几缕细烟,飘逸而上。一个玉冠黑衣男子背对着众人,端坐正中,看不见眉目。
唯有大袖的下面,露出一截横躺着的石青色裤腿。
玄衣下属肃然道:“主子未曾传唤,掌柜的便是如此做生意的吗?”
“不敢不敢!”胖掌柜汗如雨下。
订东来顺这件房的都非富即贵,他犯不上为一个探花郎得罪了更大的人物。他恭敬道:“都是我糊涂了,生怕那小毛贼闯入,坏了贵客的好事,”
胖掌柜边哈腰边退出去,顺手还给关上了门,“贵客继续,继续哈!”
……
屋内,谢恂完全无视门外纷争。
他微微低头,注视着她,左眉轻挑,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你是韩厉的人?”
梁蘅月从未与一个外男如此相贴过。
他挑眉的瞬间,她呼吸暂停,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一切都变得安静,闹钟回响的唯有他微微上扬的尾音。
半晌,梁蘅月才回神,连推带搡地从他怀中爬出来,又羞又气,
“不许这样看我!”
谢恂也不恼,眉目流转,与角落中的下属叹道:“淳康侯府果然是清贵世家,府中下人都如此俊俏。”
他掀起眼皮,目光回到她身上,
“改日见到世子,我可要向他讨教,从哪里买来小郎君这般的人物?”
*
出了东来顺。
梁蘅月回头望,方才走的窗户现今紧紧闭着,看不出什么来。
门口倒依旧乌泱乌泱挤了一圈看热闹的路人。看来掌柜的和余杭还在里面挨个排查。
她找到约好的会面地点,发现莺儿早已在那里等候。
莺儿见了她忙迎上来检查:“公子,您没事吧?可急死我了。”
“我没事,”梁蘅月摇头,“倒是你,他们竟没发现你?”
莺儿道:“还好有公子作挡箭牌,我们一分开,他们就直奔公子而去了。”
梁蘅月:……
为什么只追她!难道死过一回的人,都是有些晦气在身上的吗呜呜。
看来她应该去上柱香。
梁蘅月正色道:“不说这些了。你那边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或者事情没有?”
莺儿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团东西。
那团东西,外看是米白色,触手温润,滑滑凉凉的,即便以手温捂上一会,也丝毫不会生褶子。
莺儿缓缓将那团东西展开,神色认真道:
“公子,这是余杭的内裤。”
……
梁蘅月一指戳上莺儿的脑门:“死丫头你神经病啊!还嫌你家公子命大是不是,连男人的内裤都敢私藏了?”
梁蘅月双眼发黑,耳边嗡嗡地叫。
就她家丫鬟这个智商,在宫斗话本里活不过三集,在复仇虐渣话本中只能当个降智炮灰。
她强忍住泪水,苦口婆心道:“我是叫你找可疑的东西,不是叫你去偷别人内裤啊!”
何况这东西恶心死了还带着原味。
莺儿委屈道:“可是公子,你看这内裤,”她急切地将那团布料举到自家主子面前,
“您看这布料,您从小到大锦衣玉食,但是您可曾见过这种料子?”
那料子在莺儿的高举中沾了阳光,竟然一闪一闪地发起光来。
梁蘅月确信,京城中再名贵的料子,也不似这般。
况且余杭此时一贫如洗身无长物,即便得到不义之财,想来也不会用来买对他毫无用处的贴身衣物。
余杭此人,唯利是图,没有利益的事情,绝不会做。
若不是主流的名贵料子,便是某种偏僻地方的独家织法?
这倒确实有些可疑了。
梁蘅月点点头,道歉说:“如此看来,你便把这东西交给娘亲。”
莺儿不解。
梁蘅月吩咐道:“上次诗作一事,我们已经吃了暗亏,恐怕我房中有异心之人。你将这个交给娘亲,让她帮我们暗暗查明,这料子到底什么来头。”
或许这个东西,还真的有可能帮上忙。
待莺儿将东西收好,梁蘅月催促道:“回去之后你好好洗洗手,可别沾上脏东西,知道吗?”
“嗯!”
*
梁府。
梁蘅月同莺儿从小侧门溜进来,立即换回了装束才放下心。
坐到榻上,梁蘅月捻着小点心问道:“怎地感觉今日院子中清净了些?”
小侍女倚翠答道:“小姐,余杭余探花郎来咱们府上拜会,大家都去一瞻探花郎风姿了呢。”
梁蘅月噎住了,莺儿急忙给她拍背。
待咽下那口点心,倚翠懵懂问道:“小姐,不知道探花郎是否真如传闻中一般,风流俊秀,出口成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