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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 ...

  •   侯夫人蹙眉,嘀咕道:“燕王怎的来了……”

      大晁自来重文轻武,老夫人又是清贵中的清贵,自然当得起这份不喜。梁蘅月见她不满,主动吩咐小侍女要好好招待,然后细声哄人。

      众人在台上依次落座。贵女们三两成堆,老夫人重新提起了精神,拍拍少女的手臂:“阿蘅,可许久未与你表哥见面了吧?”

      这般语气,难道有意撮合她与世子表哥吗?

      梁蘅月心下迟疑。

      根据她前世的记忆,世子表哥此时已有了心上人,甚至不惜为她自弃前程。对她,只不过作妹子看待。她可不能拆散有情人。

      况且如今的自己,活着只想复仇,更是没有再动这方面的心思。

      她目光懵懂,打了个太极:“是有些时日了呢。不知表哥何时议亲?”

      “阿娘说世子表哥曾给阿蘅换过尿布,未来嫂子若嫁给了世子表哥,那真是好福气呢。”

      一句话,将老夫人的后话给堵了回去。

      趁老夫人失语,阿蘅借机逃了出来。

      今年冬天格外冷,外头早已挂上了霜雪。换好衣服,她屏退侍女,独自一人往梅园中去。

      边走边整理思路。

      前世她与余杭的相遇,绝非意外。

      先是京城中突然流行起讲“榜下捉婿”的话本,再加上今日在侯夫人面前,卢鸢的挑拨离间。

      如今看来,恐怕余杭一早就盯上了梁家,要做梁家的东床快婿。

      只是他即已为梁家女婿,后半生纵然不能位极人臣,但一生闲散清贵势必不会少的,为什么又转投燕王呢?

      又或者,他本就是燕王的人。可梁家世代为纯臣,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他和自己的关系而改变立场。他又为什么非要置梁家于死地呢?

      还有那个日后弑君篡位的燕王……

      梁蘅月烦躁地揉揉额角,突然听见梅园深处传来人声的响动。

      她拢好裙角,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棵粗壮的梅树后。

      不远处,几个少年聚成一堆儿,梁蘅月定睛,发现他们中有的是朝中重臣之子,有的是如淳康侯一般的世家子弟。算起来,梁蘅月与他们勉强见过几面。

      那几个少年围住另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他们围成一圈,手中如同击鼓传花一般互相扔、抛着一团什么东西。

      梁蘅月细看,是……一件团起来的玄色氅衣?

      其中一个朝中重臣之子接到了氅衣,将它披在身上,笑道:“诶~看我像不像?”

      说完,他念叨了个名字,她隔得有些远,没听清。

      剩下的少年们哄堂而笑,又有一个出来,抢过那件氅衣披在自己身上,道:“你这个不算、不算!看我的……”

      他们就这样将那件氅衣扔来扔去。

      天寒地冻,那氅衣中积攒的热气早就在众人的接连抖擞中全部散去,甚至少年们有时候心急,拿不稳,那衣角甚至还挨了地,时不时随着他们的动作带起一阵阵的雪粒子来。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虽高众人一头,让梁蘅月一眼便能看到,可是他微垂着眼皮,看不清面色和情绪。

      即便如此,也看得出他并不如同旁边的少年们那样欢快。

      他能欢快得起来才怪。

      其他少年们都穿着着厚实华丽的冬装,唯中间的少年,不仅穿得极为单薄、陈旧,而且连唯一一件可以御寒的氅衣都被众人夺走,当作玩具。

      梁蘅月气甚。

      还有如此欺负人的吗?

      她重重地呼出几口气,缓步从梅树后头现身出来。

      为首的少年先看见她,惊喜道:“梁蘅月?你怎么在这?难不成你也……”他话没说完,故意拖着长音,目光看向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少年。

      暗示性极强。

      下一秒,一团黑色的东西铺天盖地而来。

      梁蘅月下意识接了,拿在手中才反应过来,

      是那少年的氅衣。

      那帮纨绔把它扔给她了。

      梁蘅月心下皱眉。

      前一世竟没发现,这群权贵子弟背地里这般地欺负人!而且被别人发现了竟也丝毫不觉愧疚,还要让她也一起欺负人!

      她上前一步站定,假装没懂他的暗示,行了礼,温声道:“寄舟哥哥。寄舟哥哥怎的在这里玩呀?老夫人可正要找你有事呢。”

      李寄舟一点也不怀疑。他想了想,干脆道:“那好,我们走。”

      说罢,领着一众少年很快离去。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园子仿佛海水退潮,一下子只剩下两个人,满地的寂静,

      满地的狼藉。

      梁蘅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实在被突然出现在怀中的东西给僵住了。

      这衣服虽单薄,可是到底是男子所穿,团起来的面积也惊人。她恍地全抱住,竟然能堆叠到她的下颌。

      干净的皂角味道一点点涌进鼻腔。

      片刻,回了神,她看向剩下的那个少年。

      他身上的料子看起来有些破旧,也不够名贵,想必是反反复复穿过许多次的。

      鼻挺目邃,身量比寻常男子高上许多。一双眼睛深邃,虽年岁不大的样子,但看人的时候侵犯感太强,不似一般的世家子弟。

      可是能自由进出侯府的人,应该也非富即贵吧。

      对面的少年不说话,只是自上而下深深地将目光钉在她身上。

      梁蘅月被他骇住,怯怯地往后退一步。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男子都很顺着她,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阿爹告诉她,阿蘅是阿爹和阿娘的宝贝,梁家最高贵的小女儿。

      任何人都不准凶阿蘅。

      可是这个人就凶她了。

      未等她反应过来,忽然,少年转身便走,

      头也不回。

      梁蘅月下意识喊住他,走近了些,

      伸直双臂,示意少年拿走就好。

      少年未动,还是定定地看着她。

      梁蘅月有点犯嘀咕,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他许是被欺负惯了,如今有人竟不欺负他,他一时不适应,反倒害怕。

      家里的小狗不也是这样子吗,正因刚离开母狗心里害怕,所以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其实本性一点都不坏。

      想通了这点,她唇角勾起一个温婉的笑,又挪近了一点点,轻声轻气的,“穿上吧,外头冷。”

      她不等他同意,径自踮起脚,双臂努力地绕过他宽阔的身子,撑高了,亲手给他穿好氅衣。

      谢恂感觉自己全身如同过电一般,被她虚虚环住的身体,激起一片酥麻。

      他不敢动,怀疑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觉得自己可能终于被判处了醢刑。

      因为他最丑陋、最卑贱的样子,

      被她看了个干净。

      可她却只是低下了头,亲手给他穿上氅衣。

      他无罪释放。

      然后明白,这不是梦境,是现实。

      因为她是最悲悯的行刑官。

      *

      梁蘅月着实想不通,那是个什么人。

      可能因为今日她经历了重生,躲过余杭,应酬众人,实在是精疲力尽。

      她正要请辞,忽然看见打园子外头进来几道人影。

      走近了,却是她那个世子表哥,韩厉。

      韩厉见了她,眼睛一亮。

      纵使跟这鸭头一起长大的,恍的这么一看,还是难免被她怔一下。

      他上前,抬手免了她行礼,亲昵道:“半天不见你,方才去哪了?”

      梁蘅月下意识想起园中那个少年。

      但她不愿声张,便只是摇摇头。

      韩厉却误会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卢鸢,两人目光一对。

      他来了兴致,朗声又冲着同行的另一人道:“余郎君,这是我家妹子。”

      话音刚落,从他身后缓步走出来一个年轻的俊秀男人。

      梁蘅月顿时停下呼吸。

      心脏仿佛被千百只手紧紧攥住。

      许久,她用尽全部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扑上去与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没想到躲过了榜下捉婿,却还是躲不过跟余杭见面!

      韩厉又道:“阿蘅,这是探花郎,余杭兄。”

      廊下候着的余杭始终不曾抬头,声音谦和:“小姐玉容,草民不敢瞻望,还请世子爷放草民出去吧。”

      卢鸢站在一旁,恨不得立刻将根本不认识的二人送入洞房。

      飞快插嘴,打趣道:“世子,你看探花郎,方才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现在怎的脸都红了?”

      她一说,

      韩厉恍然大悟似的,目光挪到余杭面上,又看向梁蘅月。

      却没有多想,只是笑道:“我这妹子怕生,余杭兄可别吓着她了啊。”

      言下之意,是并没有被卢鸢的思路带着走的意思。

      卢鸢拧眉,虽嘴角勾着,却略有些躁道:“好端端的……世子,不会这两个孩子之间真的?”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若真如卢小姐所言,那梁小姐今日就跟那探花郎……再也解绑不开了。

      谁都知道,贵女圈子中,梁蘅月与卢鸢势均力敌。如今太子已过冠礼,眼瞅着就要开始择妻、大婚了。

      若这个关键时刻,梁蘅月跟了余杭,岂不是自动给卢鸢让出一条飞上枝头的坦途?

      况且那卢鸢虽出身不高,到底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

      京中哪个小姐不爱慕太子,不想要母仪天下呢?

      一片寂静中,梁蘅月慢慢开口,一字一句道:“我和世子表哥,和这院中的所有人都在场,卢小姐难道三言两语,就想给我演一出大戏吗?”

      她眯了眯眼,表情已经冷了下来,道:“卢小姐,慎言。”

      梁蘅月身形未动,稳稳地坐着,好像当真坦荡。

      内里却几乎快脱了力,只是靠倚着后头,才堪堪看不出异样。

      卢鸢与余杭有备而来。她万没想到,他们竟给她准备了这么周密的计划,生怕哪一步出了岔子,让她得以跳出火坑。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何以卢鸢这般恨她入骨?

      还是说,女子为了嫁给自己心上的男子,便可以置她人的安慰而不顾吗?

      卢鸢别过视线,阴阳怪气道:“我是否慎言,倒无所谓;阿蘅不若先解释了自己方才到底有没有见过探花郎,咱们大家也好替你作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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