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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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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鱼燕漪醒来时,谢玄危已经离开了。
她抱着被子侧躺在床上,动了动手指,有些微微发麻,是昨日去牵他手留下的触觉。
而眼下室内窗户紧闭,除了被挪动过的烛台,已然没有了谢玄危来过的痕迹。
鱼燕漪依此确定,昨晚的一切并非梦境,谢玄危真的来看她啦!
她紧张地将手放在心口,听见怦怦跳的声音。
眉钗从外头进来:“姑娘醒了,我见姑娘昨日没睡好,还以为姑娘今日会起得晚一些呢。”
鱼燕漪翻起被子,道:“我昨日没睡好么?”
眉钗指着外头的窗户,道:“这不连窗户也关上了,想是昨日夜里风声太大,聒噪到了姑娘,也没见姑娘叫我们。”
“嗯,我既醒着,便起身关了。”鱼燕漪道。
这窗自然不是她关上的,既也不是眉钗她们,自然便是谢玄危了。
他离开时,担心开着窗户自己会受风寒,便贴心地将窗户关上了。
如此细致入微,鱼燕漪如何能不心动。
“姑娘,方才城北薛家送来了请帖,邀姑娘品桃花酿呢。”
鱼燕漪自枕头底下将自己才将将绣了一半的荷包取出来:“替我回绝了吧,我这几日有正经事要忙呢。”
待她将这个荷包绣好,便亲自送给玄危哥哥,届时他便也清楚自己的心事了。
有了昨日的事情,她自然是想早早地让他来提亲。
“薛家的四郎君与姑娘年岁相当,想必打得是相看的主意,姑娘不去也好。”眉钗道。
“这是自然。”鱼燕漪点点头,手上摆弄着自己的绣圈,“我如今心中唯有玄危哥哥一人,谁也瞧不进眼中。”
说罢,鱼燕漪便起床梳洗,继续绣荷包。
另一边,谢玄危一脸阴沉地回了营帐。
他是天快明时才走的,待到了虎卫营中已是辰时。
撩了帘子将身上的外衫换下,谢玄危才道:“松雪,去查一件事。”
“是,是将军。”松雪犹豫地应了一声。
谢玄危皱眉转身过去,却在营帐中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谢玄危眉头紧皱,语气并不算和善。
“我的儿子不回家,我总得来看看他究竟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忠勇侯夫人崔氏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只道。
谢玄危勾唇冷笑:“如今看到了。”
“玄危,何必这样和母亲说话。”崔氏眼中满是哀愁。
她衣着华贵雍容,一大早上便乘马车从城中来到这里,头上的珠翠依旧精致稳妥不出半分差错,可面上却满是哀楚。
谢玄危冷了脸,也不去看她。
只道:“我早说了,侯府我是不必回的,虎卫营中不错,有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起。”
崔氏将他周身看了一遍,道:“我见你是从城内的方向回来的,你这大晚上的去见睡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谢玄危身上沾染了女子淡淡的香气。
心下率先一惊。
自他回家之后,崔氏给谢玄危房中塞过的女子容色无双的有,才学出众有之,可他从没多看过一眼。
着实叫崔氏担忧。
只怕他对女色实在没有兴趣。
可如今这才回京几日,竟然就有了能相处一夜的女子,崔氏惊讶不已。
崔氏面色和善:“你回京数日,可有看上哪家姑娘?”
谢玄危想起昨日扑进自己话中的娇香软玉。
又很快将这一记忆从脑海中摒除,他冷道:“没有。”
“可……”崔氏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你说没有就没有罢,上次的施姑娘如何?施姑娘生得容貌端正,又才学无双,京城中多少郎君都暗自喜欢着呢,最要紧的是家世显赫,配得上你。”
“你特地来这里,为的就是说这些吗?”谢玄危打断她的话。
“自然不是,我知你不爱听。可你久久不回家,我和你爹爹都很想念你。”崔氏有些气弱道。
谢玄危没说话。
崔氏又继续道:“如今你立了军功回来,又不在城中待也不回家,京城里不少人都盯着你,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话,于你仕途不利。”
他是镇远将军,有自己的兵队。
可如今回了京城,手上总该再握着些权力。
如今他人在京城中,圣上不会不愿给他这些,只是若总留在外头,总是让人置喙。
这才是谢玄危的官职久久没定下来的缘故。
谢玄危知道她所言是实话,心念微动。
又想起那日鱼燕漪低声问他,是不是怕自己官位低微才不敢上门提亲。
怎么今日总是想起她?
谢玄危面色沉了下来,定然是昨日在门窗紧闭的闺房中待得久了些,连脑子也不够用了。
待他回过神来,便听崔氏接着道:“母亲如今说的话你不爱听,可你总不在家中,我们便是想要了解你也没机会。”
他听见这句话转身过去直视向崔氏的眼睛。
四目相对下,崔氏竟被自己的新生儿子看得有几分心虚。
她慌张地避开了目光。
便听见谢玄危冷淡的声音:“毕竟当年是你们亲自决定将我送出京城,又在五年前让我回来,替兄长镇守西北的。”
“玄危,我和你爹爹都很想你。”
方才离开的松雪适时打破了这一僵局:“城外不必京城内暖和,夫人请喝盏热茶吧。”
崔氏浅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谢玄危已然转过了身,是送客的意思。
崔氏今日亲自来,便是非要将他带回去不可的。
“我会去侯府的,过段时日。”谢玄危道。
听他终于给了准信,崔氏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诚心的笑意:“那便好,我这便回去叫人将你的院子收拾出来。”
说罢,她也不多留,转身便带着仆人离开了虎卫营。
谢玄危看着步履匆忙的崔氏,终于冷笑出声。
松雪在一旁小心道:“将军,咱们真要回去?”
他可是知道将军和侯府中人没几分感情的,如今若要回去,那可真是遭了难了。
“迟早的事情。”谢玄危道。
只不过,这迟到多远,便没有定数了。
另一头,崔氏才出了虎卫营的营地,便沉下了脸,对一旁的仆人道:“去打探一下,这几日谢世子都在忙些什么。他昨夜里究竟去了何处?”
仆人领命而去。
崔氏抬手,一旁的侍女见状上前帮她轻按肩颈。
她自己扶着脑袋,一副疲倦的模样;“到底是不曾养在身边的,一点儿也不像我和侯爷。”
侍女温声道:“世子到底在战场上待过多年,不比在家中的。”
崔氏瞥了一眼身后的简陋的营帐,用帕子掩着唇道:“这地界京城中稍微有些门第的,都在京郊这等地方待不了,可他非要留在外头,这不生生是要气死我和侯爷吗?”
侍女低眉笑道:“左右有大郎君在家中陪伴,夫人也有个指望。”
“只可惜远儿的病总不见好,否则……”
侍女顿时头更低了些:“夫人。”
“罢了。”崔氏叹了一口气,“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用,查查是哪家姑娘这般有手段,叫我这不着家的儿也为她乱了分寸。”
说着,崔氏目光略带欣赏地看向在自己身旁服侍的侍女:“只可惜了你这上好的容貌,他竟也不曾多看一眼。”
忠勇侯府的马车很快驶离了城外。
“国公府,若是那两个姓沈的姑娘也便罢了,可偏偏是外家的,金陵鱼家,从前或许还风光一些,如今早没人在意了。”
崔氏皱眉道。
下首的侍女紧张着她的神情,却见夫人很快眉头一展,道:“也罢,左右是他瞧上的,改日送了请帖去府上,也叫我见识见识。”
“夫人的意思是……”锦雀面露犹疑。
“自然是好好招待了。”
崔氏轻笑。
鱼燕漪收到侯府送来的请帖之时,第一反应是推拒的,可莫名的又想起今日总见到一些陈年旧友,也说了许多从前在金陵的事情。
唯独谢迟这个人过得风光无二。
此刻自己若真避开不去,又好像自己是怕了他一般。
鱼燕漪最终仍是应下了,哪怕脑中缘由种种,却是真的想见见如今的谢迟是何模样,如何行事做人的,可否还像从前一般张狂桀骜。
不过依着自己从玄危哥哥那里听来的事情,想来谢迟仍是如从前一般讨人厌。
鱼燕漪随意想着。
很快便到了去忠勇侯府赴宴的日子。
谢迟这人虽很是桀骜,可是他的母亲崔氏却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擅交际、很好说话的贵妇人。
鱼燕漪从前参加宴会时远远见过崔夫人几次,谈吐不俗又贵气凛然,果真是活不像是能生出谢迟那样的来。
她还曾经因此很怀疑过谢迟是崔夫人从外头抱回来的。
忠勇侯府从前便是皇帝近臣,很受重用,如今谢迟又从西北回来受封,更是风光无二。
这日的宴会便是崔夫人借着谢世子从外头搜罗来的两只仙鹤办了茶会,请了京城中不少人家的夫人小姐。
鱼燕漪远远看见卫琳琅兄妹,心中欢喜,远远走过去,见两人正在亭子前头说话。
“你们也来了。”鱼燕漪道,“这京城里的机缘真是奇妙,前几年想见也没几个机会,如今接连两次都在一处赏花。”
卫琳琅听见她的声音同样惊喜:“可不是呢,你怎么今日也出来凑热闹了?”
说着,又往身旁的卫鸿文瞥了一眼。
“我与妹妹正纳闷,谢家高门显户怎的请帖送到了我们家来。”卫鸿文道。
他这人素来说话不好听,鱼燕漪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时候在金陵城时,鱼燕漪刚见着卫鸿文这人时比谢迟还不喜,不过她很快就把卫鸿文揍服了,还让人成了自己的小跟班。
卫琳琅拽了拽卫鸿文才道:“不过崔夫人素来喜清净,想来是不愿同咱们小辈在一处,这才少与人来往。”
鱼燕漪还没来得及搭话,便见一个生得灵巧的丫头走到自己跟前。
“鱼姑娘到了,我们家夫人可远远就瞧见你了。”
这侍女生得好看,说话却奇怪,鱼燕漪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立在原地看向她。
锦雀见她提防,正要想说辞。
“燕漪姑娘,你不认得我也是常事,不过我与你外祖母可是旧相识,你母亲未出阁时也曾与我相熟。”崔夫人笑着上前牵起鱼燕漪的手。
又上下端详着她,面容和气,似是很喜欢的模样。
鱼燕漪没因为她的亲近忘了礼数,躬身行了个礼:“崔夫人。”
一旁的卫琳琅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也同自己兄长一齐行了礼。
“这院中的花草不过寻常,也没什么看的,不如同我去瞧瞧我那混账儿子送回来的仙鹤。”崔夫人含笑道。
鱼燕漪目光转向另两人,有些犹豫。
卫琳琅还停留在方才以为崔夫人高冷不爱与人说话的意外之中,卫鸿文则是目光在崔夫人和鱼燕漪之间来回打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夫人将她的犹豫看在眼中,又道“这仙鹤送回来时他便同我提过,你也喜欢这等稀罕玩意儿,这不,这才办了宴会找你过来。”
“不过说是赏鹤,更多还是想同你说说话。”
鱼燕漪面露意外。
“他还曾同夫人提过这个?”
这个谢迟怎么和自己所了解的不大一样,什么时候如此心细如发了。
自然没有。
崔夫人道:“自然是有的,他幼时在金陵城与你相识,也曾同我说过,你们原是很好的旧友。”
鱼燕漪是着实没想到,原来谢迟是如此看她的。
旧友。
鱼燕漪心中微妙,却不自觉对崔夫人多了几分亲近。
也便跟着她去园子里看了那两只仙鹤。
按照鱼燕漪的了解,谢迟分明是个很不知情也不知趣的人,竟然还能千里迢迢给母亲送回来仙鹤这样的祥瑞之物,孝心可表。
这话自然不能在崔夫人跟前说。
鱼燕漪同她走了一路,同受邀前来的其他人有不少侧目。
崔夫人并未如何关注,鱼燕漪也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两人一路交谈下来,崔夫人对鱼燕漪十分喜欢,笑着道:“我从前听阿迟提过鱼姑娘,只知道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却不想生得也这般貌美,难怪……”
鱼燕漪挑眉。
难怪?
“难怪京城的媒婆门槛踏破了也想为姑娘说亲。”崔夫人口中的话转了个弯儿。
鱼燕漪总觉得她原本要说的并非这一句。
可又不好不回应,只道:“不过是媒婆们抬举的话罢了,夫人切莫当真。”
崔夫人却道:“可却喜欢你喜欢得紧。”
鱼燕漪一愣。
“若今后有空,不如多来府上坐坐,你若有什么爱玩儿的爱看的也可只管同我说。”崔夫人道。
鱼燕漪越发觉得古怪,又见一旁的侍女打量着自己,接触她的目光之后,又很快低头。
她心中更觉不对劲。
与崔夫人说笑一路,连那仙鹤也没有多少心思细看,只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便提前离席了。
崔夫人并未怪罪与她,反而与她相邀下次再会。
鱼燕漪也十分感激。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锦雀低声道:“夫人原是想拉拢鱼姑娘?”
“这姑娘模样惊艳,难怪我那儿子上心,他既上心,我自然要用一些功夫。”崔夫人理所当然道。
回家之后,翻来覆去将这事情想了几遭。
三更天时,鱼燕漪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
崔夫人莫不是以为她与谢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