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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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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以纵然对姜桓还是有些吃味,但想起前日林婳手伤,也是姜桓前来劝慰她的,也觉得这一趟该去。更何况,现下是他们两人一同去看望姜桓,霍以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做了决定之后,林婳同林母解释了一句,林母吩咐家里人备了礼便让他们两人去了。
不过到了姜府之后,霍以才明白,他心里那么一点儿吃味实在是多余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能见到姜桓。
姜家主母只说姜桓白日里晕得厉害,此时还病倒在床上,不方便见他们两人,两人便只得在厅堂里和姜母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直到离开姜府,也只知晓姜桓确实病得严重,至于具体是什么情况,想来是昨夜里那场雨的缘故。
林婳却总觉得不对劲,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外头姜府的下人提着东西往里面走,林婳多嘴问了一句,才知晓原来全是乐阳公主派人送来的。
乐阳公主自己不方便亲自前来姜府看望,可心意却是一点儿也没少。只林婳看见的,便有好几根胡须比萝卜身还长的人参,还有各种寻常见不到的珍贵药材。
知道是说姜大郎君着了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命不久矣了。
林婳上一世加上这一世,头一次见到姜桓病倒,还是这样严重,心里有些乱,又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样简单。
霍以则完全没有理解林婳的紧张,在他看来,寻常人的身体本身就很脆弱,尤其是姜大郎君这样看着文弱书生一般的人物,一看便是常年伏案读书,身上也定然没有几两肉。这样的体格风吹雨打一下便病倒也很正常。
待两人出了姜府的大门,姜桓院里,坐在床边往嘴里倒着药汁的姜桓,纵然虚弱,哪里有他跟外人描述的那般虚弱模样。
姜桓的房间布置十分素净,房间内用来装饰的物件很少,窗边桌上全设着笔砚,花木大理石案上被书卷布满,一旁紧接着的便是几个书架,将房里小半的位置占满了。
最扎眼的装饰是堂中的那个烟雨画屏,还有床边的墙上挂着的翠竹图,一旁是素纱隔开,再无点缀。
平日的姜桓纵然爱穿白衣,可那些白衣也是衬人气色的银白色,瞧着出尘如仙人。不像此时,姜桓着素色中衣,外头随意披上一件外衫,因的他不出门,是以外衫散在身上,这凌乱之中更见他苍白的脸色。
不像是谪仙,像是病倒了的仙鹤。
“郎君分明没睡下,怎的自己学生过来也不见见?”按照向白的理解,先生一向是桃李满天下的,如今的姜大郎君名声不减姜老先生当年,自然也是要走和姜老先生一样的路。
况且姜桓为人一向温和,虽看着有些清冷,却并非是不近人情的人。
“恐病气过给了他们,反倒不好,待我病好,自然便见到了。”姜桓将手中的汤药喝完了之后,才回答向白。
向白觉得大郎君说得也是,又觉得倘若只怕病气过给学生,只要隔着屏风便是。不过姜大郎君说话,向白从来是不需要多思考,只要听他的便是道理,所以他没有多问。
姜桓自己自然知晓原因,他才做了那样的梦,自然不敢见那个以学生之名来拜访自己的女子。
姜桓甚至觉得,自己不能再去林家的学堂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姜桓一直告病未能再来学堂讲学,学堂里的学生几乎都去看过他一遍了。当然,没有一个人真的见到姜大郎君的面。
几天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够长的了,有人开始真的担心姜大郎君患了重病,这才卧床不能起。
林婳本就觉得奇怪,在这样的氛围下,没忍住,又去了一趟姜府。
也不是旁的,她总觉得姜桓的病来得奇怪,心中总放不下,觉得自己得去看看。
林婳原本是找霍以和自己一同前去的,可今日霍以家中有事,霍侯爷还未下学便叫了人来候着霍以,说是家中有事,让他下学后不要耽搁,速速回家。
林婳原本还打算候着他回家解决完事情之后再去,可听了霍家下人的话,想着今日霍四想来是出不了门了,只得自己一人去姜府。
林婳在姜府门口等人通报的时候,觉着那门口的侍卫听了她的来意之后还刻意多看了她两眼,林婳不解,便静静地候在门口等着。
姜府的下人确实是有些疑惑,姜大郎君的学生几乎都来过一遍了,只有这个林家的学生,之前便是头一个来的,现在更加执着了,还非得见到姜大郎君才走。
下人只将林婳在门口说的话如实汇报给了姜桓。
姜桓此时只着中衣,于桌前临摹书法,他这几日似是拘束久了,连字也比从前的恣肆不少,一改从前的楷书,转写行草,笔锋凌厉,走势见狂,向白见着这字迹的时候都惊呆了。
原以为姜大郎君为人板正,字体也刚正,谁能想到,他竟也能写得这一手狂放的书法。
姜桓闻言思索片刻,便道:“既然她执着要见我,便请她进来吧,别让人在外头候得久了。”
下人闻言便退下去要去请林婳进来,就在这时听见姜桓又问了一句:“对了,来的是哪位学生?”
“回大郎君,是林相府的姑娘。”
下人没等到姜桓的回答,抬头去看姜桓,却见他笔停了,过了一会儿才道:“罢了,请她进来吧。”说完,便收了笔,开始收拾桌面。
林婳进到房间的时候,姜桓已经将屋内收拾好了,他那一直披在身上的外衫此时也端端正正地穿在身上。姜桓在姜府养病的这几日恢复得不错,虽还能看出些虚弱的影子,却已经比前些日子好上许多了。
林婳一进门,目光便落在姜桓脸上,果真是一副病容,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姜桓皱眉往外面看了一眼:“怎么没叫人提着,自己便拎着进来了?”
林婳闻言将食盒打开,半分不计较:“其他东西我都已经叫仆人拿去了,这里头的好吃的是我特地带到大郎君跟前来的,这可是霍四带我在宫外特地寻得的糕点铺子,味道难得,大郎君生病,我唯恐你口中没有味道,特地选了这个芙蓉花糕,你可要尝尝?”
姜桓目光落在食盒上面,那糕点包装精美,连外层的油纸都透露着讨巧的意味,他只淡淡道:“先放着吧,我一向不爱吃这些甜食。”
林婳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想到了那日在如意斋遇见姜桓和晋王的事情。
姜桓察觉到了这一细微变化,也记起了上次的事情,目光落在林婳的脸上,似是解释,又像是回忆:“上次在如意斋是晋王盛情邀请,不想你也会去那里。”
林婳见他没打算吃,便歇了递给他糕点的意思,乖巧地立在桌旁同他说话:“我素日出门少一些,都是霍四去寻这些东西。”
一进门两句话,句句都没有离霍四,姜桓记起自己那个荒悖的梦,觉得自己心头的那一丝难受更是莫名其妙,他刚才就不该答应让她进来。
姜桓正要下逐客令,便听见林婳又问他:“先生身上可大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学堂讲学呢?”
“近日怕是不能了。”姜桓说着,轻咳了两声。
林婳源于上一世的习惯,下意识便起身要上前去抚他的背,等往前几步对上姜桓的目光才反应过来,这一世的他们并不是夫妻,也没有那般熟悉,她只能佯装去关窗,心虚地掩饰:“先生既然病了,这窗户还是少开一会儿为好,虽说今日天气暖了,可风吹进来还是凉的。”
“嗯,劳烦了。”姜桓点头。
“那先生大约什么时候能回到学堂?”林婳回到桌旁,颇为自然地给姜桓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姜桓看着林婳:“这几日可有认真听学?”
“自然是听了,不过没有想到,姜大郎君前几日才劝了我要去学堂,结果自己却病倒了。”林婳现下是完全将姜桓当做一位先生看待的。
姜桓似乎是对于林婳这种学生特别无奈,他轻笑一下,这样的浅笑出现在他此刻略显苍白的脸上,便格外温柔:“这几日可有何不懂的,可以趁现在问我。”
宛如一朵不枝不蔓的白芙蓉,随风之时不小心正映浅粉色的花瓣,温柔亲切。
林婳是没见过他这样的,一时间有些愣了,说话便开始不过脑子:“学生这几日是学到了一句,月盈则亏,履满者戒。话里提到,履盈满者,宜思之。学生不由便想到了先生,先生可曾有过此困惑?”
姜桓听到这话反而是一愣。
倒不是因为林婳的问题,而是记起了前几日他去了一趟长隐寺,还真见到了上次同他说话的那个和尚,和仆人说的圆机和尚正是一个人。
姜桓虔心找圆机和尚解梦,他只给了姜桓一句话:“天道忌盈,卦终未济。”
姜桓以为,这是圆机和尚不愿告诉他解脱之法,却听到他说:“姜大郎君,机缘已定,小僧也无可奉告。”
此时,姜桓又从林婳口中听到这话,他想,他要么便是未盈,要么便是已然思进了死路,无可逃避。
“我还差得太远,哪里能到这一步?不过你能想到时常反思自己已经是不错。”姜桓心不在焉道。
林婳从前就觉得姜桓这人太过谦逊,他若说自己没有多少学识,那这天底下的人岂不是都成了痴盲之人,尤其还有她这一个于学问上少了窍的。
玉韫珠藏,是谁想出来这样合衬的词语,正好用来形容姜桓,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刚刚好。
林婳同姜桓探讨了一会儿学问,才从姜桓房中离开。两人之间这种平静的对话,是上一世的林婳想也不敢想的,上一世的林婳常在姜桓跟前无理取闹,而得到最多的也是他的无视。
让林婳一度觉得,姜桓其实是讨厌她的,可现在看来,这一世的姜桓好像并未讨厌自己。林婳不知道是应该开心一些,还是对自己上一世的所作所为更加愧疚一些。
从姜府出来的时候,林婳的心情是轻松的。她回去之后原本想找霍以去糖水铺子,结果下人说霍四今日没有回来,林婳索性歇了这个心思,早早回房里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