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痴宠》聃私

18、修改

　　倒悬岛处于东海之中，每日只有一趟往返与陆地的采买小船，但这几日码头却停泊着一艘气派的巨船。

　　晨起海风凉，一群十二三岁的青衣少年刚刚练完晨功，他们头上挂着薄汗，不知疲倦似地打闹着往饭堂而去。

　　不知是谁先回了头，发现落在最后的少年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大师兄今日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少年吐掉嘴里的草叶子，一努嘴答道：“啊，因为晏师弟已经两日没来练功了，大师兄想他了呗。”

　　“听说那艘大船是来接他和他姨母，难道是真的？”

　　一个平素便看不上晏宁的男孩冷哼两声：“什么姨母啊！那就是他娘！我听我娘说晏宁他娘就是被正房大娘子赶出来的外室，晏宁就是外室子！”

　　话音刚落，一直落在后边沉默不语的少年不知几时已经来到男孩身边，他一把按住男孩的肩膀，死死地按住将他按得直要跪在地上。
　　“大师兄，大师兄，你放开我！”

　　展聿堂倏然松手，任由男孩跪在地上哀嚎，他大步往晏宁家的方向走去，正在这时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大师兄，船，船走了！”

　　展聿堂回身望去，远处依稀可见的气派巨船正在缓缓驶离码头。

　　小崽子！居然真的一声不吭地走了！

　　此刻，晏宁正趴在围栏上兴冲冲地望向陆地的方向。自幼时有了记忆，她便一直都在倒悬岛生活，虽然在岛上一直作为男孩子和师兄弟们练功习武，但她依然很喜欢倒悬岛的一切，对于父亲的记忆也已经很模糊了，可当姨母说想带她回去时，晏宁依然开心得不得了。

　　“宁儿，那里风大，快些回来吧。”

　　晏绮柔声唤她，不过小孩子的好奇心并没有因此消除，晏宁只是朗声答应着，依然一动未动，满眼期待地望着远方。

　　大船在海中平稳行驶，晏绮拿起一旁的软枕放在腰后倚着，若不是时间急迫，她可以赁一艘再舒服些的船，只是一想到萧如月寄来消息，她便多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晏绮情不自禁地抬手抚摸自己的脸，她不禁去想南齐公主到底和姐姐有多像，太子殿下又是做出了怎样一反往常的举动，才能让萧如月都主动叫她回去。

　　只希望她回去的不算太晚，毕竟殿下那人只要认定了，便再也难以改变。

　　远在东宫中的晏臻又哪里知道，自己七夕宫宴出现这一次惊动了都少人。

　　她那日醉得迷糊，却也记得殿下在书房里亲吻了她，便是记不清楚了，锁骨上暗红的痕迹也叫她回忆起了那日种种。

　　午后安静，晏臻一人站在镜前将衣领扯开了一点，指腹轻轻点在红痕上，脸色不太好看。

　　她不是排斥季镕亲近她，只是想起那日殿上旁人都说她是替代品。

　　晏臻长长地叹息一声，何止是旁人，就连她自己也是如此想的。

　　清风从半开的窗子徐徐吹来，晏臻系好衣襟系带来到庭院中，荷花缸旁边不知哪里来了一只蜜蜂，十三的目光紧追着蜜蜂，跳上跳下地却也不敢跳到缸上。

　　晏臻上前抱起十三。她并不知道自己被刘嬷嬷下了毒，而且这毒还连累到了十三身上，她只知道太医不许她和十三乱跑乱动，这些日子万事小心，她还好，对这多动的猫儿来说太难过了。

　　晏臻想了想，带着十三往出了乾元殿，乾元殿后边不远处有座小花园，青蕖曾经带晏臻去过，那里栽着的牡丹引来了许多蝴蝶，十三很喜欢。

　　花瓣层层堆叠的澄黄色牡丹在烈阳下更显浓郁富丽，花叶之上还凝着水珠，应是宫人洒了水，晏臻抬手沾了些水珠点在十三的鼻尖上，看十三一脸的不情愿，她轻笑出声将它放在地上。

　　她今日穿鹅黄色衣裙，腰带上还有银绣的花纹，晏臻觉得这花和自己的衣裳很相配，于是抬手折了几枝抱在怀里。

　　“民女见过娘娘。”

　　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晏臻折了一半的牡丹花倏然掉在地上砸落几片花瓣。她回头看去，齐芳润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晏臻下意识问，她的五姐不就是因为不想入宫才逃跑的？怎么又主动来了东宫？

　　齐芳润笑了笑，“娘娘，我们去那边坐下说如何，天气燥热我叫宫人去准备新学的冰沙酪给娘娘尝尝。”

　　身后两个宫女闻言立刻退回，齐芳润略带警告地看着晏臻，将她带到树荫下的石桌旁边。

　　四下无人，只有蝉鸣。

　　齐芳润将目光缓缓收回落在晏臻的面颊上，细细看来竟比她怀里的牡丹还夺目美丽，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入宫之前姐姐已经告诉过你，离太子远一些，但你现在在干嘛？他当你是元妃的替身，你便枉顾南齐的死活顶着假身份与虎谋皮？以为自己能得他长远的宠爱？”

　　齐芳润倾身凑向晏臻，她抬手伸向晏臻怀里的牡丹，嫣红的指甲轻轻一掐，便将花朵折断。

　　晏臻心中不悦，她向后躲了下，却听齐芳润继续道：

　　“若季镕发现你是个假货，对你只会有恼怒，拧掉你的脑袋就像拧这牡丹一样简单！”

　　“殿下不会。”晏臻抱紧怀里的牡丹，怒而推开齐芳润的手，齐芳润依旧笑着，她望着不远处乾元殿殿宇的飞檐，叹了一口气。

　　“小六啊，不要被季镕的宠爱冲昏头脑，你知道曾经有人送给他与元妃相似的女人，下场是什么吗？”

　　晏臻闻言沉默了，原来真的有女人顶着这张脸出现在季镕身边？

　　“她们都被季镕杀啦。”

　　齐芳润再次望向晏臻，这次，眸底狠厉咄咄逼人。

　　“若他知道你并非真正的南齐五公主，他会怎么想？你又和曾经被送来的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当你是细作？或者是眼线？你的呆笨会不会是他眼里的伪装？你的容貌会不会是医者细心雕凿？季镕那样狠绝的人，宠了一个假货这么久？他该有多恼怒你？他会听你的解释吗？他能饶了你吗？”

　　太多了，问题太多了，晏臻已经捋不清齐芳润那些质问。可那些捋不清的问题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答案——季镕不会饶了她！

　　“小六，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原本只是不想在南齐受欺负，你替我和亲来了，乖乖待在宁宜宫有人伺候着，也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为什么一定要去招惹季镕？”

　　晏臻低下头，胸前牡丹浅淡的香气萦在鼻端，她吸吸鼻子，眼底一阵发热。
　　她自然不想被人欺负，可她现在更想记起季镕，她心里有他，还哪里有办法不去招惹他！

　　齐芳润见状便知自己今日的话起作用了。她继续说道：“七夕宫宴，你已经得罪了皇后，一旦你替嫁的事情败露，皇后也不会饶了你！”

　　“小六，你知道该如何做了么？”

　　晏臻眼眶通红，她不想抬眼被齐芳润看见，默默点头将脸都躲在澄黄的牡丹之后。

　　齐芳润心满意足地起身，睨着晏臻微红的鼻尖，冷笑转身。

　　“五姐，你在哪里呢？”晏臻忽然出声问道，她的眼尾绯红，好在齐芳润不知这是她说谎时的小毛病。“若，若我有什么事情去哪里能和五姐商量呢？”

　　齐芳润并未回头：“清月阁。”

　　晏臻将这几个字默念了两边，清月阁，是哪个妃妾的住所吗？为什么齐芳润可以住到那里？

　　……是不是宫里有其他人知道她是假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