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凇酒 ...
-
晏臻明显感到了来者不善,但大庭广众之下,谁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她也不想在一个对自己怀恨在心的女人面前露怯,只管按照教习嬷嬷所教导那般,对屈皇后施礼后便被请到座位上坐下。
她一直心不在焉,一是因为想到别人也可以替代自己,二是因为听说自己死的挺惨的。
南齐的宫女们可没少给她讲凄厉骇人的故事,那里面的厉鬼个个都死得很惨,多是被人害死的,难道自己也是被害死的么?
殿中已经奏起了清雅的乐曲声,歌舞伎缓步自殿外碎步而来在喷泉边分散开来起舞,宫婢将食案奉于头顶鱼贯而入,宴席开始。
屈皇后突然出声道:“太子嫔远道而来,必然想念家乡食物,宿秋你去安排,再为太子嫔准备些南齐佳肴,啊,对了,听说南齐的凇酒是南齐人最爱,去给太子嫔一并奉上。”
晏臻只听说过凇酒,哪里知晓它的厉害,倒是坐在角落里的齐芳润竖起了耳朵,今日宴席上用的都是没什么味道的清甜果酒,凇酒却是一般男子都扛不住的烈酒,屈皇后如何会不知道,她突然做出这般恩赏是为哪般?
不仅齐芳润在想,满殿的宗亲命妇,贵女千金都在暗自猜测,众人心知屈皇后此举绝非好意,皇后与太子素来敌对,八成是想要太子嫔醉酒难堪,她丢了脸,便是太子丢脸。
这些年季镕在外征伐,多得武官推崇,朝中文官多认同太子残暴一说,而且太子常年拼杀能不能活到登基那天都不好说,是以不少官员属意六皇子季钊,此次名为七夕宴饮实为六皇子选妃,有心者自然要和屈皇后表忠心。
赤株冷眼瞥了屈皇后,随即俯身在晏臻耳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屈皇后听得见,她恭敬地对晏臻说:
“娘娘不喜欢便不喝。”她只怕自家娘娘要给皇后脸面,却没想到身为南齐人的太子嫔娘娘压根不知道知道这酒后劲多烈。
桌案虽然不小,但又加了几道菜,桌面也拥挤了些,宿秋顺手就将果酒拿走换上了凇酒。
晏臻静静望着宿秋为自己斟酒,回头看向赤株柔和地笑了笑示意她安心。一个对自己满是恨意敌意的人,总是应该小心才对,屈皇后搞这么一出,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心思。
歌舞毕,工部尚书家嫡女李小姐忽然起身上前,她长得甜美乖巧,到屈皇后面前深施一礼:
“臣女前些日子学了一首曲子,今日想献给娘娘祝陛下与娘娘琴瑟在御,相依相携。”
屈皇后多年盛宠不衰,受的起这句琴瑟在御,她心里熨帖夸奖了李小姐两句,一抬手便准她过去抚琴。
琴声醇厚徐徐响起,众人的目光落在李小姐身上,她白皙的手指好似琴弦上飞舞的蝴蝶演绎出了一首清丽婉转的曲子,仿佛让人置身于美好的情`爱之中。
燕国公府的林三小姐捏紧了帕子,她素来不会琴棋书画,比不得李小姐会在皇后面前卖弄,看着上首一脸赞许的皇后,林三小姐一狠心,拿起面前酒樽缓步朝上首走去。
总得做点什么得皇后娘娘心意的事情才不会被比下去。
“李家妹妹曲子好,臣女闻了这曲子,又尝了这酒便想起那一段佳话来。”
屈皇后:“你这孩子,竟然来取笑我?”
说是取笑,屈皇后却乐呵呵端起酒樽来,听林三小姐说起当年皇帝为了自己亲自酿这果酒的荣宠。
晏臻抬眸看了林三小姐一眼,她懒洋洋地往赤株身上靠了靠。
这些人说话真没意思,她觉得无聊得紧,听个曲子,喝口酒就能想起那么多事情来?
晏臻倾耳仔细去听那乐曲,别说,好像一细听真的能忆起季镕温柔看向自己的眉眼。
她又不高兴起来,新月般的秀眉蹙起,烦闷地将裙摆轻纱扯在手里。
季镕也会那样温柔地对别人么?
“臣女也敬太子嫔,愿您与殿下恩爱百年。”
没料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情,晏臻一时错愕,星亮的眼眸满是茫然地望向突然敬酒的林三小姐。
林三小姐已经掩面将自己的酒干了下去,唇瓣还有晶莹的酒渍,她将空了的酒樽展示给晏臻来瞧。
屈皇后笑得称心如意,对晏臻道:“太子嫔还不快应承了这份好意。”
晏臻思索了一番,她慢悠悠倾身向前拿起酒樽,起身,掩面,在旁人看不见的遮掩仔细,抿了一小口酒。
这是晏臻第一次沾酒,她有些好奇地轻轻舔了舔唇瓣,除了送到鼻尖前酒气刺鼻,唇齿之间竟然是甘甜清冽。
林三小姐看着晏臻的酒樽,不是特别满意,她径自拿起那户南齐凇酒为自己斟满,铁了心要替屈皇后灌醉晏臻。
“娘娘满饮此杯。”说着她把一樽凇酒干了。
晏臻:……
满殿的目光早已经不再李小姐那双手上了,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上首。
红鸾台不愧是看戏的宫殿,今日也有好戏可以看,这林三小姐愿意架起台子,给皇后当刀使,非去灌醉太子嫔,今日太子嫔醉了,东宫丢脸,今日太子嫔拒绝公府嫡女敬酒,半分面子不给,这恃宠而骄不识大体的名头也就落实了。
林三小姐素来是个火爆性子,莽撞又固执,势要晏臻喝下一樽才罢休。还不等晏臻动作,她已经再次为自己斟满酒樽。
青蕖见状急忙道:“我家娘娘体弱不可饮酒,林三小姐见谅。”
林三好像压根听不见青蕖的话,直勾勾盯着晏臻, “我燕国公府素来敬重太子殿下,太子嫔娘娘不会这点面子也不给吧。”
话落,又饮了一樽。
晏臻实在不懂这个人为何不依不饶,只是她提了季镕,晏臻才想起自己出来代表的东宫。
若是季镕当如何做?
若是从前,那太子妃当如何做?
燕国公府,听着很厉害的样子,她若是不喝真会替季镕得罪人吗?
晏臻垂眸思量许久,娇如芙蓉的小脸浮现出果决坚定来,她再度抬起酒樽,饮下。
她不愿因为自己让季镕脸上无光,况且这酒喝起来味道也不错,若是有问题林三小姐应该也不敢喝了两杯。
林三小姐真的敢!
她已经想好等会就找个地方把酒吐出去了,今日又鲁莽一回,但皇后不就是需要能为自己分忧的人吗?两杯酒而已,皇后满意就好。
屈皇后有多满意自然不必多说,凇酒极烈,这一樽就够了!
李小姐一曲完毕,又有贵女献上才艺,亦有人上前敬酒。
最重要的一步林三小姐已经做完了,其余人上前再敬晏臻,左右都有说法,于皇后来说,是表忠心,于东宫来说,是表敬意。
青蕖和赤株有些担忧,虽然除了林三小姐敬酒时晏臻喝了满满一樽,其余都是抿了一点,但等下酒劲来了该如何是好。
刚刚林三小姐已经抵挡不住,捂着嘴跑出去了。
晏臻只是脸有些红,头有些昏昏沉沉,眼睛不够灵活已经直勾勾跟不上舞姬旋转的裙摆了。
那鲜艳的裙摆终于缓缓落下,晏臻闭了闭眼睛,觉得十分口渴,一开口声音软糯带着些许可爱的鼻音。
“青蕖,我想喝茶。”
青蕖急忙奉茶过来,晏臻口渴的厉害,喝了两碗茶才缓解,跟着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嘹亮的宝象鸣叫之声传来,下一瞬,宝象踏着沉重的步子被驯兽师带进红鸾台。宝象身披金链头顶花冠,背上还有一架虎皮宝座。
这亦是今日安排好的节目,南齐和亲队伍来那日虽然有宝象游街,但并不可近距离观看抚摸宝象,今日屈皇后把宝象弄到宫殿里,原本是想羞辱南齐来的太子嫔,让她面子不好看,但就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主意改变了。
都以为她想让太子嫔醉酒出丑?出丑有什么意思啊?她要这个代替品醉醺醺地坐到宝象上,然后摔下来,最好再被宝象踩成肉饼。
宝象巨大雪白,的确是南齐的圣物,一出现就让众人又喜又怕,这般巨物若是发狂简直不可想象,南齐人真的会骑大象么?
立刻有人好奇地问:“臣妇斗胆求问皇后娘娘,这宝象背上有座椅可是供人驾驭的么?”
“自然,尔等若是想想尝试,皆前去驭象。”
周侍郎家的小妹素来机灵,她低眸将今日种种在心里过了一通,隐约猜到了皇后的意图。
她身边的长嫂沈氏警告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地看向上边慵懒托腮的晏臻,只是周小姐还是开了口:
“我们这些人便是想尝试也不知如何驾驭,不如烦请太子嫔娘娘上前为我们指点一番,您驭象转上一圈,我们也看得明白了!”
嘉林县主亦附和道:“听闻南齐皇室素有戏象一说,今日难得太子嫔在此,便叫我们开开眼如何。”
屈皇后慈爱地看向晏臻:“去吧,今日就是女儿节,没那么多规矩,难道大家兴致高,你身为东宫妃嫔表率不能扫了大家兴致。”
赤株已是万分忍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了直接嘟囔道:“我们娘娘饮了烈酒,如何能去驭象?”
宿秋指了指下面的驯兽师,“那不是有人护着,说的好像我们皇后娘娘故意刁难一般,你主子架子大请不动便罢了,回头叫圣上知晓了今日事,左右还是皇后和东宫那点事情,又叫圣上伤心了。”
两人以低弱的声音争执了两句,下边人听不清,但也知道上首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晏臻并不像旁人想象中那般醉得手脚僵硬,至少没像林三小姐那样吐过回来后又被人架了出去。只是原本就痴缓的脑袋现在更转不起来了。
她看着赤株和宿秋吵嘴,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屈皇后,被吵得头都大了!
她蹙着眉长舒一口气,许是醉意作祟,她忽然站起身来,按嬷嬷所教,双手相叠与胸前,微微俯身冷眼凝着屈皇后,一字一顿,声音不低藏着怒气:
“妾身不会驭象。”
屈皇后顿时愣住。
争执不下的赤株和宿秋也愣住了。
下边折腾正欢的什么小姐县主也都没了声音。
大殿一片寂静无声,有好事者偷偷去看屈皇后被噎得发绿的脸。
便是威国战马赫赫有名,也不是每个威国女子都会骑马,难道南齐的公主就一定会驾驭宝象?
人家不会,皇后还非要逼迫人家去表演驭象么?
作者有话要说: 臻臻:勇敢say 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