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他欺师罔上》花间九声

46、救师尊

　　周爻夸下海口给人送行，古玉自然不跟他客气，直接把人拖到寝屋。
　　“师尊，我新学了几式新花样儿，我们试试？”古玉乖巧跪坐在床尾，抬手握上周爻足尖。
　　周爻冷笑:“妖王大人这是喜新厌旧啊，以前那个这么快就腻了？”
　　“自然没有，只是这种乐趣，要常试常新，也好让师尊修为提升的快些。”古玉大道理说的冠冕堂皇，手底下却坏事做尽，“再说，师尊不是也喜欢的很么？”
　　周爻气息不稳:“你少拿修为说事。”
　　于是古玉闭嘴，用事实说事。
　　这次送行送的声势浩大，一送就是三天三夜，周爻被灵气灌的像喝醉了酒。
　　“古玉，停手吧……”周爻轻易不肯讨饶，能说出这句软话，定然是到了不能忍的程度。一开口，嗓子像破锣，哑得几乎都是气音。
　　“嗯，听师尊的。”古玉翻身坐起，听话得跪坐在一边，仿佛刚才横行霸道的人不是他。
　　以古玉现在的功力，已经不会动不动就灵气耗尽变回小狐狸了，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只是开胃菜，游刃有余的很。但他懂得装乖，如果把周爻逼急了，师尊可是真的会揍人。
　　周爻对他那一套阳奉阴违早就看穿了，任由古玉小心得给他揉腿、喂水，温柔伺候，只管闭目养神。
　　屋内点了安神香，周爻小憩了一炷香功夫，睁眼就看到古玉仍跪坐在床边，神情扭捏，难得的面露羞涩。
　　周爻大奇：“怎的今日转性了？平常时候都是虎狼之词不离口的，也没见你脸红成这样。”
　　“师尊……”
　　古玉端了茶来让他润口，然后跪坐回原处握着手扣弄着手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爻接过茶：“有话就直说，要是不愿意分开，我多陪你两日也不是不行。”
　　说着将杯沿递到唇边，慢条斯理地喝着。
　　“师尊，我......我好像有了。”
　　“噗！”周爻一口茶喷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古玉的肚子：“你说什么玩意？有了？！”
　　古玉抹掉下巴的水珠：“嗯。”
　　“哪儿呢？你这肚子也没见大啊！”
　　“已经生了。”古玉握紧手指，脸上表情似有委屈。
　　“咳咳……”
　　周爻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手中茶盏颤得叮当响。
　　古玉赶紧把茶盏接过放到一边，然后给周爻顺背：“师尊不要责怪，弟子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情形太过诡异，我怕师尊受惊。”
　　“……”
　　谢谢，已经惊到了。
　　周爻急得薅头发，这也太太太突然了！
　　他扶着床柱倒了半天气，才把脸上稀碎地表情拼凑起来，斟酌着词句：“既然，那什么，孩子在哪儿呢，带过来我看看。”
　　古玉又纠结地垂头，只敢拿眼角瞥周爻。
　　“到底怎么了，你说！”周爻有些气急败坏，明明整日受欺负的是他，怎么古玉还摆出一副担惊受怕的委屈样子，再怎么说，古玉生的也是他的孩子，难不成他还能不认么！
　　看着古玉为难害怕的神色，周爻忽然猜到些什么：“难道，孩子长得很丑？你放心，我不嫌弃。”
　　古玉摇摇头。
　　“孩子生下来夭折了？你放心，我不会责怪你。”
　　古玉又摇摇头。
　　周爻不肯猜了，抱着胳膊等答案。
　　古玉面色更红，不情不愿地开口：“生了……很多。”
　　周爻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多就多吧，多子多福么。”
　　“很多。”古玉强调。
　　周爻挑眉，多能有多少，八个？十个？他大手一挥：“有多少都请出来！本座十八般技艺不是白学的，害怕养活不了一群小崽子吗？”
　　古玉似乎也受到鼓舞，他重重点头，然后下了床，大步流星走到厢房，背出来一个硕大的乾坤袋来，解开系口的绳结，哗啦往床上一倒。
　　豆粒大小圆滚滚黑亮亮的往生花种子倾泻而出，瞬间将床榻铺满，仍在源源不断的流出，丝毫没有歇止的意思。
　　那乾坤袋本来就是能容纳万物，平日就是个小荷包大小，能把乾坤袋撑成那个形状，里面得有多少往生花种子，周爻想都不敢想。
　　周爻眼前黢黑，脑袋也晕的发黑，他抬手握住古玉手腕：“收神通。合着你就生了一袋子这玩意？”
　　古玉眼角瞬间红了，嗫嚅道：“师尊你是不是嫌弃我们母子？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敢说的。”
　　“……”
　　怎么说的他像是负心薄幸、抛妻弃子的混账似的。
　　周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实在没话说，半晌才憋出一句：“怎么会！我是说，你真厉害，你真能干！”他冲古玉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
　　“它们长得都一样，我见几个代表就成了，全见完那得见个三年五载的。咱先收起来，收起来哈。”周爻一边哄着古玉，一边捧起往生花种子往乾坤袋里装。
　　古玉给他撑着口袋，小声接道：“见不完的，生得比见得快。”
　　周爻手一抖，刚捧起来的种子又撒了。
　　好容易收拾妥当，古玉将乾坤袋重新系好，塞到周爻怀里：“不是要去救人，空着手能救几个，你把这些带上吧。”
　　周爻抱着口袋有些怔然：“用种子救人？可这是我们的……我怎么舍得，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他把乾坤袋往外推，古玉按住他：“往生花吸收灵体，孕育血肉，是它们的宿命，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九州大陆繁衍生息，要不然就一直是一粒毫无生机的种子。只不过，我灵力有限，这些种子只能用一次，等到下一代，就是没有灵气的普通小白花了。”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舍不得。”周爻明白了古玉的意思，可哪有拿自己家孩子做牺牲的道理，就算不开花不结果又怎么了，他就喜欢在家对着一群小嘎嘣豆数数玩儿不行么？
　　“呵。”古玉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周爻瞪他。
　　“师尊，你想要，我再给你生。”
　　“……”
　　“如果长时间吸收不到灵体，种子就再也发不了芽了。”
　　“……”周爻闷声闷气，“好吧。”
　　两人在雪桃山脚下分别，一个向东一个往西，一人被了一口袋往生花种子。
　　大雪仍旧下得猛烈，目光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饶是周爻现在修为高深，一出雪桃山的结界，仍旧被冻地打了个寒噤。
　　“怪不得古玉让我用这种法子救人。这鬼天气，哪有活人能受得了。”
　　周爻御剑飞在半空，沿途荒芜萧条，看不到一个活物，人、房屋、树木、动物，都被大雪深深埋在地下，九州大陆成了一块白色的冰。
　　周爻皱眉，他枉自修行几千年，不说无所不知，但这样的雪他平生未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
　　九州大陆一直以来都是风调雨顺，偶尔有洪水、干旱、瘟疫等等灾难，但也很快就会过去，死一茬人，下一茬几十年就能补上，从来没有过这种要把人斩尽杀绝的整法。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周爻不敢大意，但他心中记挂着一件事，便未在人界停留查看，直直飞去了东珩。
　　东珩已经变成了一座座琉璃山，大雪落下来，被修士们用灵气催动融化，缓缓从山顶流淌下来，到了山脚，灵力不足，又凝结成冰，一层冻一层，激荡出的雾气将群山萦绕其中，更像一处神仙秘境。
　　周爻没有回莲静堂，也没有去找沈沐笙，而是直接去了梅鹤臣的梅隐峰。
　　这里已经没有了昔日梅林扶疏的景象，弟子们辛苦抵御着暴雪，无人主意到周爻的到来，梅隐堂前大门四开，周爻走进去也无人阻拦。
　　几个小冰童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被冻成了真的冰童，周爻探了探，里面没有梅鹤臣和师尊严华的气息，看四周的样子，应该是破败很久了，原貌应该更萧瑟，被大雪一埋，反倒遮盖了不少。
　　周爻直接进了内堂，仍旧空无一人，他在室内搜寻一番，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密室的机关，咔咔几下令人压酸地机械齿轮声响过，一道一人高的暗门侧滑开来。
　　进入室内，周爻倒吸一口气，里面竟比外头的大雪天更冷些。
　　调用灵气护住心脉，周爻继续往里走，越走温度越低，两侧墙壁上都凝出了一层寒霜。
　　密室尽头，有一处冰台。
　　“梅师兄？”周爻走过去，冲着冰台旁端坐的背影喊了一声。
　　背影没有反应，老僧入定一般。
　　周爻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梅师兄。”
　　那人才如从梦中惊醒般抖了一下，然后睁开眼，回身望向周爻，眼中是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缱绻。
　　“师兄，梅影幻术不可多用，会反噬的。”周爻劝道。
　　梅鹤臣定睛看了周爻片刻，才渐渐回神：“怎么是你！你不是被沈师兄杀了吗？怎么还好端端的活着？快说，你用了什么方法，是不是软灵玉？”
　　周爻在一旁跪下，规规矩矩给冰台上躺着的严华磕了个头。然后对梅鹤臣道：“不是软灵玉，软灵玉我给一只狐妖用了，你知道的，软灵玉已经碎了。”
　　梅鹤臣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他望向冰台上的人，脸上写满落寞。
　　“梅师兄，我有个法子，可以救师尊，只是这办法有些诡谲，而且我知道你一向厌恶妖族，恐怕定然不肯让师尊的灵体收到玷污，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梅鹤臣一把攥住周爻手腕：“快说，只要能救师尊，无论什么办法我都接受。”
　　周爻疑惑：“梅师兄，我杀了师尊，如今活着回来，你为什么不再杀我一次，给师尊报仇。”
　　“师尊的死，与你无关。”
　　“什么？”周爻瞪大了眼睛。
　　“当年事发突然，重目睽睽之下，师尊中了你一剑，所有人都以为是你杀了师尊。可是，师尊仙逝后，我试图保全师尊灵魄，却发现，师尊灵魄被人割成了无数块，关节处用灵丝牵引，看似活人无意，实际上早就死了。那灵丝，正是沈沐笙的手笔。”
　　“你说什么？”周爻震惊地站了起来，冲到严华身边，细细查验，果然发现了其灵魄异常。
　　周爻倒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看向梅鹤沈，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他不理解当时为什么师尊会主动往他剑上撞，但是却实时因为他刺了师尊一剑，才让师尊……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欺师灭祖的事实，背负着这沉重的罪名苟活，却有人告诉他，师尊不是你杀的。
　　他该松一口气的，可是，杀害师尊的真正凶杀，竟是他一直敬若兄长的大师兄，把他打下悬崖的大师兄，前世夺了古玉妖丹的幕后人，这简直就是在往他心上划刀子，还不如让他背负骂名好受些。
　　他想不通，一直芝兰玉树与世无争的大师兄，为何会如此？沈师兄几千年一直都是清风朗月般的性子，绝不是伪装。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去找他问个明白！”周爻握拳。
　　梅鹤臣拉住他：“先救师尊要紧，我也是最近才有了眉目，沈沐笙的为人我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咱们还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