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爱意》栖许

6、欢喜（小修）

　　“呲——”
　　轮胎与柏油马路猛然摩擦响起一阵刺耳悠长的鸣声。车子停在路边，双闪一下一下闪动着，在这昏暗的路边略有几分寂寥。

　　车内安静的过分。
　　旁边的车倏地疾驰而过，车灯猛扫进来，又一瞬飞过，借着这片刻的光影，棠诗看见宋辞侧脸的棱角线条有些僵硬。

　　“为什么？”他扭头看她，那双桃花眼里却不像以往缱着滚滚笑意，它平静无波，又似是在平息着底下翻腾波浪。

　　棠诗垂了垂眼睫，在眼窝处打下一片暗影，“本来七年前我就该跟你说的，不过现在应该也不晚，我也算是成全你了。”

　　她像是自嘲般的轻笑了一下，自己说出来也总好过被人指名道姓点出来，面子上要好过的多。
　　语气淡的仿佛真的不在意了：“毕竟你不喜欢这个婚约……”
　　话至此，棠诗顿了下，还是慢吞吞的吐出来，“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话落的瞬间，棠诗明显的感觉到了车内空气的闭塞。

　　“如果你是想用把一只狗当做儿子，这种未婚先孕的假理由搪塞我要解除婚约的话，我不同意。”宋辞看着她，神色规整。

　　棠诗微讶，没想到他竟知道棠豆是她养的一条狗。
　　可即便是这样，她一开始也没想用这样的理由。

　　兴许是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些多，突然就觉得心神俱疲，也没有了要与人周旋的意思。

　　车头旁梧桐树的枝丫轻轻晃动，映照在地上的影子起起伏伏。棠诗盯着那片阴影，思绪悠然间被拉扯到了七年前，这一刻，就莫名的想借着现在的氛围对七年前的宋辞说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棠诗嘴角轻轻牵起，“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不喜欢你了。”

　　都知道棠诗喜欢宋辞，这份没有明说的“喜欢”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令棠诗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和宋辞谈及“喜欢”这个词，不是告白，不是开始，而是——想要结束......

　　心口骤然一闷疼，宋辞无声的捏紧了拳。
　　他靠进背椅里，神色与之前并无不同，棠诗的话仿若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可他细细喉咙滚动的动作泄露了一丝他的害怕。

　　沉默在车内渐渐发酵，棠诗静静等着，也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后，驾驶座响起宋辞略显微哑的嗓音，挂着淡淡的疲倦，他没有回应棠诗的话，只是说：“老爷子知道你回来，想你了，你抽时间去看看他。”

　　然后，他下车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些药膏给棠诗。

　　一路无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比之前要沉闷的多。

　　到棠家后，宋辞依然沉默的把棠诗抱进别墅，婉拒了棠母吃宵夜的邀请，离开了。

　　—

　　洗完澡后，棠诗窝在沙发上浅抿了口温水，余光瞥见梳妆台上放着的药膏。
　　那是宋辞买的。

　　后脚跟靠上的那一道伤口周围已经红肿了一小片，被热水浸润过后，更是胀的明显。
　　她收回目光，打开棠母之前拿进来的医药箱，给自己涂抹膏药。

　　那伤口如果不用硬物触碰的话也不会很疼，明明也已经放缓了涂拭的动作，可棠诗还会觉得很疼，蔓延到心口的那种疼。

　　床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几下，棠诗涂完药，关灯直接爬上了床。
　　消息是吕湾发来的，是几个人的简历。

　　吕湾：【工作室已经走上正轨，你这当老板的也该签几个艺人了，这是我前两天挑选出来比较好的简历，你看看，觉得好就可以跟他们走正式合同。】

　　棠诗打开了几个，大致一扫，除了长相不同外，内容大致上相差无几。主要还是她现在心情有些浮躁，那简历上长长的一大段文字根本看不进去。

　　几份简历，棠诗随意看了眼长相，选了两个看起来比较乖，比较沉稳的给吕湾发了过去，都是刚大学毕业的，一个男生柯俊遇，一个女生安慕佳。
　　【就这两个吧。】

　　躺到床上后，明明觉得很累，可烦躁的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才晚上十点半，还早。

　　棠诗打开床头灯，点开手机里有段日子没玩的游戏，绝地求生，俗称吃鸡。

　　与以往一样，刚上线来，就收到了一条组队邀请。
　　进了房间后，屏幕上的那人id叫松子，旁边闪烁着麦克风，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反而是对话框跳出一行字：你是又心情不好吗？

　　这人是三年前她在国外时玩游戏无意匹配到的路人，那时还是个上小学的小女孩，当时棠诗以为是个不敢开语音怕被家长发现只会在公屏打姐姐姐姐的小姑娘，细接触下来，才知道这个小姑娘不能说话。

　　她也没想到两个人能一起玩这么久。好似每次上线都能收到她的组队邀请。
　　无论什么时候。

　　棠诗打开麦克风，小图标在她id旁闪烁着：“小松子，你不用上学的么，怎么时刻都看到你在线。我在国外时晚上上线你在，回国后晚上上线你又在。”

　　片刻后，对话框跳出来一段字：不用上学，家庭老师会来家里教我。天天上线是因为喜欢这个游戏呀。

　　“家庭老师”这四个字跳出来时令棠诗有些惋惜。明明挺活泼的一姑娘偏偏不能说话，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接受校园的教育。

　　即便惋惜，棠诗也还是会笑着打趣她：“你这天天游戏的网瘾少女怎么也没见你技术有多长进？”

　　—那这不是需要你带带我嘛！

　　隔着屏幕，棠诗都能感受到她的理直气壮。

　　也是在这个时候，在游戏里与一个陌生小姑娘玩游戏时，那些在心口闷堵的烦心事才能抛却脑后。

　　棠诗能想的出小松子自己玩时，可以说是毫无游戏体验。伞不会跳，车不会开，手榴弹不会扔，人还打不准，简直是人体描边大师，把把成盒。

　　与以往一样，棠诗打.枪很凶，可以用杀疯了来形容，这和她本身的外表也不尽相同，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
　　也会顾虑身边跟着个小菜鸡，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跳伞，但是会捡好装备后去往人多的城区进行“屠杀”。

　　这时候松子会在她后面苟着，苟赢了可以和棠诗舔装备，苟不赢两个人一起玩完。

　　就在棠诗架着98k和对面楼顶上的人对狙时，公屏上跳出了那句她之前刻意忽略的话。
　　松子：你是不是又心情不好了。

　　这一次不是问号，是句号，肯定的语气。
　　棠诗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初中的小姑娘能有这份细节的意识。

　　她盯着那句话一时愣神，被对面狙到了一枪，棠诗控制着人物躲到墙角打血包，问：“怎么说？”

　　松子：你每次上线来玩游戏心情都不怎么好，游戏中也不怎么说话，就沉默着发泄式的乱杀。

　　棠诗自嘲的笑了笑。
　　一个小姑娘都看透了她的情绪变化，她的情绪管理是有多差！
　　估计这小姑娘都被自己吓到了，带坏孩子可不行。

　　她清越带着一丝安抚性的语调在听筒中响起：“没有心情不好，就喜欢这种乱杀的感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怎么说话挺闷的，那姐姐多和你说说话，行吗？”

　　这晚，棠诗带着小姑娘玩了两把游戏，以催促着她赶紧睡觉为由结束了。

　　许是白天经历回忆了好多事情，好的不好的一直在脑海中浮现，所以今晚的棠诗睡眠质量依然不是很好。

　　她梦到了好多以前的事。

　　那是大概七八岁的夏天，她不慎被相处不好的男同学推进了湖里，湖水很深，她不会游泳，张口呼救，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她在湖中浮浮沉沉，就在要彻底沉下去时，宋辞来了。

　　宋辞明明也是才学会游泳，笨拙的把她拖上去自己却耗光了力气。棠诗看着他逐渐沉下去拼命的想去拉他，可是没用。
　　还是路人看见出手救下了宋辞。

　　医院的病房内，棠诗抱着他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害怕，有心疼。
　　即使那时宋辞的脸色白的如纸，可眉宇间的张扬依然能看出这个小少年的狂。他会嫌弃的给她擦鼻涕眼泪，还说她哭起来丑死了。

　　事后，宋辞去找那个把她推下去的男同学大打出手，把人揍进了医院，自己也一身伤的回家被宋老爷子臭骂一顿。

　　也是在那一次，宋辞对水有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至此后都没敢在下水游泳。

　　还有一次初中时，她在学校里发烧了，趴在桌子上烧的神志不清，被路过他们班的宋辞看到。
　　他背着她跑了大半个学校到了医务室，满头大汗，脸颊脖颈布满红晕。这是棠诗的记忆里，宋辞鲜少的狼狈。

　　她红着脸看着他的模样傻笑。他亦红着脸狠狠敲了敲她的脑袋，满满的嫌弃说：“看什么看，傻子，发烧了都不知道。”

　　年少情窦初开，也懂得了什么是喜欢，亦为他的作为欢喜。

　　她记不太清什么时候他们的相处就忽然变了味。许是高中时宋辞的父母双双去世给他的打击太大？

　　高三时，她拒绝了父亲出国的打算，选择了住校。利用仅有的假期时间去找宋辞玩。

　　可越是想要关心靠近，得到的却是他更多的冷漠与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