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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重逢意外 ...

  •   言音先前计划过,有时间可以去见见安澜雨。

      在她波澜壮阔的人生启程之前。

      先去山下找赵姨学做一点腊肉,或者包几个包子,带过去给她当伴手礼。

      又或许是从狄大夫那买点灵药过去比较实用,毕竟女主角将来要吃的苦头可太多了。

      再想了一想,其实什么都不带也可以吧,毕竟某个憨女主可是说过要好好招待恶毒女配,比如带她去家乡的杨柳湾折柳枝,给她编个新箩筐什么的。

      也可能在她出发之前,安澜雨已经来过青株镇一趟了。要是小木屋实在住不下她们俩,就跑去赵姨家中借住——也好,不然看见她破破烂烂的小木屋,爱操心的女主又要叽叽歪歪地说她。

      还可能和赵姨一起说她。

      两个老妈子凑一起简直是社恐噩梦。

      到时在赵姨出类拔萃的养猪技术下,应当不出三天,两个姑娘就会被养得白白胖胖。

      和小喵凑一起,像两头小猪带着一只猪崽走在街上,大概率会被狄大夫狠狠调侃一番。

      也不知道安澜雨脸皮那么薄,会不会捂着脸羞奔,然后赌咒立誓要练功减肥。

      总之,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唯一没有设想过的,就是现在的场景。

      *

      药堂内,药香浓郁。

      赵夫人紧紧搂住言音的肩,撑住她虚软下坠的身体,连声劝道:“不要哭,不要哭,别怕,让狄大夫先给她看看。”

      言音悄无声息地掉着眼泪,空洞且涣散的视线落在床榻上,怎么也没有想到,上面躺着的居然与她分别不久的故友。

      “澜雨……”

      床上的少女双目紧闭,曾经姣好的面颊凹陷消瘦,左肩被鲜血浸润的衣袍残破不堪,血肉像是被一柄利刃斩开,直直望进皮肉下的森森白骨。

      触目惊心。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狄大夫一见床榻上那姑娘的惨状便锁紧了眉头,急急从堂中取出灵针封住几处大穴,又取净水清理伤口,待伤口周围腐肉清干净后,他才看见其下断裂过半的肩骨,还有血肉中细碎的骨屑,手上的动作不觉顿住。

      要命啊。

      这臂怕是不好保住。

      老人家回头,刚想说明病情,就见言音那丫头面上血色全无,一双手不自觉的颤动,连呼吸都变得沉静,像是深陷在梦魇之中。

      狄大夫心下一酸,挥了挥手,示意赵夫人将孩子带出去,不让她再看。

      赵夫人会意,将言音拖到廊下坐着,将一坐下,镇民们就围上来:

      “怎么样了?那小姑娘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治啊?”

      “狄大夫怎么说?”

      “太吓人了,我这辈子没见过那般重的伤。”

      “那小姑娘是不是和言丫头认识啊?我看她身上的衣服和言丫头刚来的时候是一模一样……”

      赵夫人握着言音的手,边拍背边顺了顺气,横了没眼色的镇民一眼,嘴巴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看起来有点凶悍。镇民们也自觉安静下来,纷纷有些担忧的望着言音。

      小姑娘的眼里此时空无一物,虚虚的看着地上的砖石。

      小猫从地面跃上来,舔了舔她的脸,焦急的低喵一声,小黄也在脚边急得转圈。

      这不应该。

      这没道理。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测,言音茫然地去看身边众人,唇瓣微微发颤,还未出声便又落下泪来。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会这样?

      她们费了那么大的工夫,冒了那么大风险,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好不容易才改变了那一小段的剧情,从东风清手底下逃出来,跑得离魔窟那么远,在原书里所遭遇的一切就理应不再发生。

      安澜雨应该回到故乡见到她的亲人,与她们泪眼婆娑的团聚,然后去找寻她的修仙之路,彻底躲过那三年的苦难,从此踏上漫漫征途。

      这才是言音的设想,这才符合常理!

      可如今,为什么手还是折了?

      就算是在魔窟那三年,女主也仅仅是失去了一只手掌,为什么如今离开魔窟,反倒要失去整个手臂了呢?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带女主角一起离开魔窟的决定根本就是错的吗?!

      久远到模糊的记忆突然刺进脑海,奠堂的烛火在视线前方摇曳,言音崩溃般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哭喊,“都怪我!都怪我!”

      是她不该干涉别人的命运!

      是她招来了祸患!

      见小姑娘这般,赵夫人眼眶也跟着红了,拉紧她的手不住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孩子,别哭啊,有什么事儿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我们都帮你!”

      镇民们连连点头,有人高声呼道:“不要怕!就算有人要害你,咱们全镇子的人拼了命都给他拦住!”

      “就是就是。”

      可这时候的言音最听不得“拼了命”几个字,心底更加惭愧惶恐,像是被一刀狠狠劈在了身上:“别管我了,都别管我了……我就是瘟神,是个祸害,求求你们别管我了,我会,我会……”

      我会害死你们的……

      我会害死很多很多人的!

      从指缝透出来的声音有些含糊,可她边上的赵夫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圆乎乎的脸上眉头一竖,顿时恼了。

      “什么瘟神?什么祸害?呸呸呸,简直是小孩子家讲话口无遮拦,真不像话!”

      她一把揽住言音,掐着脸硬抬起来,凶巴巴道:“赶紧给我把这话呸出去!你怎么就知道你是瘟神了,是哪个江湖骗子给你算的命?让他出来跟我说道说道!”

      “别管你了?啊?什么叫别管你了?你是断奶了还是会走路了?居然有本事说这种话?你才多大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老娘这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轮得到你在过来人面前指手画脚,你几斤几两啊小丫头片子?快给老娘呸出来!”

      言音生平头一次受这种阵仗,也是头一回被人照着脸吼,吓得连哭都不敢再哭。

      赵叔在边上心有戚戚焉。

      赵夫人继续输出:“要不要管你那是大人的事,小屁孩受了委屈就该老老实实的跟大人交代!你以为硬撑着就很了不起吗,了不起你哭什么哭!谁欺负你俩了,说!”

      言音:“……呜。”

      等到狄大夫从药堂里出来的时候,门外已经断断续续地把魔窟里的事交代完了,赵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百来斤的大崽,赵叔在旁边忙着安抚她。

      整个镇子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狄大夫走进一看小姑娘还在迎风流泪,面色惨白,赶紧挺着肥肚子过去,看看言音,再看看赵夫人,哎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吵架了啊?”

      他自认对赵夫人的性子十分了解,知她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脾气温和,无奈道:“这种时候,你还凶她做什么。”

      赵夫人好不服气,狠狠瞪他:“谁凶了?!”转头泪眼婆娑的去搂言音,“苦孩子,真是苦孩子,姨护着你,不要怕,谁来我都给他赶走,我不怕他。修行人的有什么了不起!老娘我可见多了,要敢伤你们一根头发,老娘就拿自己棺材本雇人剁了他!”

      言音冷静下来,在她怀里抬起头,轻声问:“澜雨……那个姑娘她怎么样了?”

      狄大夫迟疑片刻,叹了口气道:“你进来吧。”

      言音跟进堂里,看见安澜雨静静躺在榻上,肩头的伤口已被孙大夫包扎起来,层层叠叠的白布将破裂的骨血遮住,只有她身上那染血的布衣依然昭示着伤口的惨烈。

      狄大夫告诉她:“这孩子是修行之人,体内尚有灵气残存,所以才能撑到现在。只是这臂膀……损伤太重,怕不是世俗所能医治的。”

      也就是说,他也无能为力。

      言音忙道:“那我带她去找仙人可以吗?”她急得在堂内转圈,从墙角翻出地图,“我带她去灵岛,去仙山,现在就出发,总有人有法子救她的。”

      “虽说是个办法。”狄大夫道,“只是她如今意识不清,无法再吸纳灵气,也不知还能撑上多久。青株镇地处偏僻,灵岛山门又路途遥远,你纵是日夜兼程,也得花上数月,她牙关咬得太死,纵有灵药也喂不进去,我担心……她等不到转机。”

      言音一听,颓然坐下,脸色霎时灰败。

      狄大夫斟酌片刻,还是道:“如果实在没法子,就只能把牙打碎,先把汤水灌进去。”

      听了这话,言音的脸又白了几分,偏过头,望见安澜雨瘦得已经脱了相的脸,两腮咬肌微微鼓起,牙根紧紧合在一处,仿佛不把下巴卸掉便休想将她的嘴打开。

      哪怕是昏迷成这样也还是个硬骨头。

      倔得要死。

      言音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顺着白色的布条缓缓往下,落在澜雨沾满尘土与血迹的左手上。

      当初她执意和女主分开,就是不想再看见这样的场景,可现在到底还是看到了。

      那只手的肌肉和它主人的咬肌一样紧紧绷着,就连指节都攥得发白,死死握住了手心里的小小东西,保护得滴水不漏,只能从虎口隐约看到有如麻绳的细小毛边。

      是安澜雨的茅草链子。

      ……

      【言音,要是我逃不出去,你就一直往西边走,去杨柳山,帮我看看我娘,还有我妹妹。】

      【我家就在柳树湾边上,一到春末,漫天都是飞絮,像下雪一样好看。】

      【告诉我娘,等我离开庄子,就回去陪她们。】

      “……”

      天呐。

      那时的话犹然在耳,言音突然惨笑一声,像是认输,也像是无可奈何。

      她抬手捂住了脸,低声泣道:“真是服了你了啊。”

      一头倔驴。

      她缓缓深吸口气,抬起头,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扯出一抹笑道。

      “狄大夫,可以借我一辆马车吗?”

      ……

      很快,整个镇子里的人都知道小姑娘要带着她的朋友离开了,众人轮番上阵,见实在挽留不下,又开始东奔西走,替她准备在路上需要的行囊。

      赵夫人满腔热血,甚至想跟在言音身边照顾她们。

      却被一票否决了。

      言音道:“赵姨,我在这个世界上无处可去,我希望您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这样我不论之后去向何处,都有可回的地方。”

      闻言,赵夫人只能抹着泪,不再执着,转头去帮她和另外一位姑娘准备些衣物,一直缝制到深夜还不肯休。

      *

      夜幕渐至,赵夫人点着灯,对陪着她穿针的赵叔泣道:“两个姑娘,打小被关进深山里,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又遭了这般劫难。”

      她擦了擦眼角,才想明白,言丫头为何好说歹说都不肯离开后山。

      是生怕乡亲们被她拖累。

      她一个半大孩子,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又怎么会执意要住在那残破不堪一吹就倒的木屋里头?

      她怕连累别人,什么都不敢说出口,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躲在没人的后山,每日每夜担惊受怕,像有把刀悬在头顶上。

      赵夫人越想越是心酸,手上不住的缝缝补补,幽幽叹道:“那追杀她们的修士实在残酷,不过是两个孩子,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她顿了一下,又道:“看狄大夫的脸色,那手臂,许是不能好了吧。”

      赵叔作为屠夫,对这种伤口不可谓不熟悉,他沉默着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开口:“我看那不像是修为高深的人做的,倒像是,斧头砍出来的伤。”

      还更像是已经钝久了的斧子。

      硬生生劈出的一道口子。

      赵夫人听完一颤,险些刺破手指,仰头道:“那你该跟去丫头说啊。”

      赵叔想了想,摇摇头:“我没见过多少修行人,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或许是有意折磨也未得可知。

      这下赵夫人更加忧心忡忡,垂下头,手上缝衣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 作者有话要说:  【青株镇情报】:其实赵家夫妇早就给言音打了一床厚厚的绵被子,只等冬天一到,小木屋里冻得受不了的时候把小姑娘直接裹回家。
    【赵夫人:(捧着圆脸)多么完美的计划!】
    【二云碎碎念】其实剧情一开始,言音抱着的就是不想参与剧情也不想和女主扯上关系的咸鱼心态,之后的积极行动,一方面是因为留在魔窟里就是死路一条,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小猫,所以在成功出逃后,她也没打算再费脑子,就只想找一个和剧情无关的地方苟到老死,对以后发生的事既不听也不看。
    毕竟在言音这样的“读者”眼里,女主经历的磨难虽多,但都是最终可以跨越的磨难,未来注定是光辉璀璨的。而她作为其中的“变数”,既不能忍心眼睁睁看女主受苦却不阻止,也没办法确定自己带来的变化是好是坏,又有“恶毒女配”这一buff在身,难免对自己产生质疑。
    此时的言音还只是一个心软又偏爱逃避的普通人,与女主勇往直前的莽性子正好截然相当。
    二位姑娘都还需要时间成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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