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集》素衣音尘

6、中局

　　一切都如他所料。

　　约会四次后，他们在一起了。戴维发现，薛佳很忙，约会时常有各种工作电话打来，她讲电话有时用意大利语，有时是阿拉伯语，有时是印地语……她有惊人的语言天赋，能熟练使用十多个国家的语言，但她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她甚至向他抱怨，要不是薛家的生意伙伴遍布那么多地域，她就不用从小被爸爸逼着学习那些冷门的小语种。

　　和她在一起后，戴维很快乐。她开的车、带他出入的餐厅会所、送他的礼物，样样都价值不菲，这和她在婚介所登记信息上的收入完全相符，他完全可以确认这是一位真正的大小姐。

　　但与此同时，他渐渐感到一种隐形的压力。
　　他倒不是因为她给自己的东西过于昂贵，而他又没有等价的物品可以回报而感到不安。

　　女人最想要的浪漫和陪伴，他能完全满足她，只要创意到，每次花费很少的价钱就能带给她出其不意的惊喜。他对于自己的聪明机智十分得意。

　　像她这样从小被严厉管教、父母去世后继承一大笔家产和生意的白富美，如今一切都由自己做主，但是忙碌的生活和严格的家教让她不懂玩乐，他仅仅是深夜在她家楼下，放出一大箱子萤火虫给她看，她就足足高兴了一个星期。

　　——他只是在送浪漫的同时，顺便确定她真的住在信息登记的那个别墅区。
　　没有想到，几只萤火虫而已，她一高兴居然送了他一块百达翡丽。
　　他偷偷去做了鉴定，是真货。

　　这一块表，够他吃好几年！
　　他再也不用戴租来的绿水鬼去相亲……哦不，他以后不可能再去当婚托，他金盆洗手，上岸了。
　　对此，红娘极为惋惜，一个劲劝诫：“像她这样有钱的大小姐，怎么会真的和你在一起，她只是玩玩罢了！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事业？
　　薛佳就是他的事业。
　　但是红娘的话还是在他心头留下了一道阴影。

　　戴维在窃喜自己押中宝的同时，又极担心她随时会被抢走。

　　他知道，外头和他一样打着这个主意的男人不少。那次她带他专柜去买护肤品，年轻高挑的柜哥一直对她献殷勤，试图加她的微信，被他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我才不喜欢那样没内涵的呢，以前爸爸在的时候，给我介绍过一些生意伙伴的儿子孙子，一个个的，脑袋空空，就会飙车泡妞。”得知他因为柜哥吃醋，薛佳有点小高兴。
　　她将很嫌弃的小眼神抛向已远离了的柜台，亲密地挽住他：“亲爱的，只有你懂我的灵魂，懂我的心，他们跟你没法比！”她爱娇地嘟嘟嘴，抱住他不撒手。

　　戴维亲昵地刮刮她的翘鼻，爱极了她这副撒娇的小模样。
　　她平日矜持又冷淡，只有在他面前才有少女般的天真娇俏，她的两副面孔，他都喜欢。更喜欢的是，只有他能欣赏到她的另一副面孔。

　　这个宝贝是他的，绝不能让人抢走！
　　戴维急迫地想要迅速与薛佳结婚。

　　什么办法最快？
　　他当然可以直接求婚，但经验丰富的戴维明白，他们相处时间太短，一般的女孩子若不是家里催得急，是不会考虑闪婚的。没有人对薛佳逼婚，她正沉浸在恋爱的快乐中，怎么会想到步入婚姻呢？

　　即便她答应，按照传统流程，他就得带她见父母亲友，他那在镇上做小面馆生意的父母……戴维想到那个场景，就一阵眩晕。
　　那个面馆，十来平米大小的店面，满满当当塞着十多套桌椅，有的瘸了脚，桌面上是经年油腻抛出的光，天花板上的吊扇蒙着厚厚一层粗砺的黑尘土，隔着厨房的玻璃板雾蒙蒙的，黏着毫无审美的红色菜单和苍蝇……

　　这样的父母，怎么能见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父母亲友都不知道他早已辞去科研机构那累人的活，成为一名职业婚托。他们以为他在大城市做着与国际接轨的高精尖前沿探索，他们还在为那些自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名词而洋洋得意，一个劲向旁人吹嘘他在为国家做贡献捏！

　　无论如何，只要结婚，总有一天要带她回老家。
　　如何才能让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在见到这一切之后，不会萌生退意，转身就走？

　　怀孕！
　　戴维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

　　像她这样没有什么恋爱经历的女孩子，自然也不会知道有手段可以在套/套上做手脚，只要他能成功将她骗上/床。
　　他对于自己的技巧很有信心的，保准让她回味无穷。

　　然而——
　　“可是，我爸爸说，结婚后才能、才能……”他都脱得差不多了，蓄势待发，她却只知道退缩，她害羞得说不出口，但还是坚决婉拒了他。

　　该死！
　　她爸都死了，还跳出来阻拦他的好事！

　　没关系，戴维有耐心，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只要勾得她情难自已，他总有机会。

　　戴维安慰自己，并且焦虑地等待下一个时机。

　　不过，就在这时，薛佳突然去国外出差一周，日程极赶，每天只有半个小时能匀给他，有时候甚至连半小时都没有，突然就挂断视频电话去处理业务。戴维从一开始的温柔耐心，到逐渐焦虑不安、胡思乱想……他甚至有过打退堂鼓的念头，觉得这姑娘实在难钓，要不算了，她送的衣服护肤品不好卖，但可以卖了她送自己的表，这单也赚。

　　可是和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相比，一块百达翡丽的诱惑力就不够大了。

　　在犹豫间，薛佳回国了，一回来便先找他，又是道歉又是请他吃高档日料。

　　“最近公司事务太多了，我都没有时间陪你，你是不是生气了？”薛佳问得小心，戴维还没想好用什么面孔应对，她已紧接着道：“如果我说，我明天又要走，一去就一个月，你会不会……”
　　戴维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一个月？
　　她一个月不在，让他靠什么过活？

　　察觉到他的不悦，薛佳越发小心翼翼：“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成吗？”

　　唔，这倒是个好办法，一个月朝夕相处，还怕他没有机会？
　　戴维对此提议很满意，却不直接表露，挑眉，淡淡道：“不会影响你工作？”

　　“不会不会！”薛佳立刻开心起来，眉飞色舞：“我们先去迪拜，落地免签，你有护照的对吧，哦我忘了，你肯定有，毕竟要经常出国参加学术交流。这次坐我的私人飞机去，你喜欢住什么酒店，帆船酒店还是范思哲宫殿，或者亚特兰蒂斯棕榈？”

　　“等等。”戴维苦笑着打断她，完全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心动，反而愈发冷静，他很得意于自己没有被纸醉金迷冲昏头脑，不紧不慢地维护自己的人设：“等我向单位请了年假，领导批准了再说。”

　　“那你快请呀，领导一定批准，拜托拜托！”她双手合十祈求着，两眼亮晶晶。

　　当然会批准，他就是自己的领导。

　　明天一早就走，时间太赶。他只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没时间告知家人他要出趟远门，反正落地了还能手机联系。更重要的是，现在正在他的攻关关键期，薛佳还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能不让父母打扰到他，就尽量不要让父母打扰到他。

　　乖乖，真的是私人飞机。

　　虽然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确认过她的白富美身份，但当自己真的坐上奢华的私人飞机时，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自己真的要……一步登天了？

　　“亲爱的，你的护照给我一下，我拍给在迪拜的助理，让他提前准备好通关手续。”薛佳找他要证件时，他正沉浸在兴奋之中，想也没想就把贴身携带的护照递给她。

　　递过去才后知后觉，他的护照名……

　　“戴治国？”薛佳念出他的本名。
　　戴维是他的马甲，要改身份证上的名字，他父母是铁定不会同意的。

　　糟糕，一时大意。
　　他从兴奋中迅速冷静下来，随手抿了一口空姐送来的香槟，平静地望着她，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你能想象那些外国人念三个字有多拗口吗？”他拿腔拿调学了一下，薛佳“噗嗤”笑出声，他紧接着飞快道：“所以为了工作方便，我才改了个好念的英文名。”一脸“拿那些外国人没办法”的无奈。

　　薛佳笑得更厉害：“他们的嘴确实笨！”

　　OK，这关过了。

　　飞机开始滑行。

　　握着薛佳的手，望着窗外的风景，戴维长舒一口气，心中满是喜悦。或许是因为昨晚做计划做得太晚，又要准备行李，没有睡好，他很快感到一阵倦意，眼皮耷拉，头一歪，睡了过去。

　　薛佳托腮，打量了他片刻，缓缓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抬手，打了个响指。

　　七个穿着机组乘务制服的男女鱼贯而出，薛佳用其中一人递上的湿毛巾一寸一寸擦过手，冷漠地瞥了一眼熟睡中的戴维，慢条斯理道：“搜身，扔后面，锁住，拉帘子，动作快。”

　　还要去下一个站点接人呢，不好耽误客户生意的。

　　高估了自己，得三章才能交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