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魂》南朝烟华

3、反霸凌的女孩3

　　这是一个占地七七四十九平米的大厅，厅的长宽高等同，呈现出一个立方体的形状。立方体在地面上的五个面，有三面材质都是玻璃，剩下两面立在地上相对的砖墙，竟被刷成了一白一黑，给人一种极端的视觉冲击。

　　整个大厅显得十分空荡，只在中央摆放了一张不知何种木材的长方形黑桌，桌的两边刚好对着墙面，黑墙那面摆放了数张椅子，中间坐着赵太太和赵昕；而靠近白墙的一边，则只摆放了一张。

　　大厅里安静极了，只剩下钢笔在纸上的沙沙声，赵太太看着身边的女儿，失望、震惊、担忧、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眸中交织，而说完一切的赵昕则仿佛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歪在椅子上，一双眼睛茫然看向对面的李尹，仿佛在等待法官对自己最终的审判。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只是现在，有一些细节需要和委托人确认。”羊皮笔记本被缓缓合上，李尹也抬起了头。

　　“什么……您问！”一旁的赵太太下意识地回应。

　　李尹摇摇头，看向赵昕：“我所说的委托人，是指的赵昕小姐。”

　　“李先生，她还未成年，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赵太太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虽然她刚毕业就嫁给了一名大律师做全职太太，毕竟自己也是学法律出身，对于这种类似的术语十分敏感。然而这一次，很显然，她对于李尹口中的“委托人”产生了误解。

　　面对赵太太的警惕和不满，李尹的表现很是平淡，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直视着赵太太，缓缓开口解释：“在书屋之中，一个事件往往有两个关键性的人物，也就是当事人与委托人。前者指的是与书魂产生直接关联的人，他们往往可以使用书魂的魂力，对别人进行一定的影响和干扰。而后者，则特指因为受到干扰来到书屋寻求帮助之人。那么理所当然，在这次校园集体精神失常的事件中，赵昕小姐才是委托人。”

　　“书魂的魂力……那……那是什么？”听到这个超出自己认知的陌生名词，饶是名校毕业、思维敏捷的赵太太也不由呆住。

　　然而，比起母亲，一旁的赵昕却十分激动：“我就说是刘婷的鬼魂……”她说到这两个字，忽然收音，疑神疑鬼地左顾右盼，站起来双手紧紧扣住桌子，身体前倾，颤抖着声音问李尹，“您既然都看到了，那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吧？”

　　“昕昕，不许胡说！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鬼！”赵太太一把拽住女儿，她眼中的狐疑越来越大，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带女儿来这里，哪有这样的心理咨询师，一上来就说什么神啊鬼的，骗子还差不多！

　　面对这母女俩南辕北辙的误解，李尹平静的神色并未出现丝毫波动，毕竟，在他比普通人的一生更漫长不知多少倍的职业生涯里，无论怎样的怀疑都早已司空见惯。

　　“书魂，并不是什么鬼魂。”李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温和宁静的目光忽然多了几许凝重和空寂，仿佛透过眼前的虚空，看到了亘古之源、万世之流，“书载文字，以记圣人之言，万物之理，世人之行。一旦得人之望，自生魂魄，寻觅有缘之人，立下契约，或以书中之能赋之，干预现世；或引其入书中世界，不得返还。很显然，您的女儿这次遇到的，是前一种情况。”

　　“听你这么说，是有个什么当事人利用了什么……书魂来干预我女儿的生活，换句话说……我女儿这是招惹到了什么人？”赵太太满脸焦虑地看向李尹，虽然她心中疑虑未消，但毕竟涉及到女儿，也只能保持半信半疑。

　　对赵太太的话，李尹未置可否，而是缓缓道：“委托人与当事人的关系因人而异，也许是朋友，亲人，爱人，甚至仇敌，但无论如何，他们必然存在一段相对稳定的社交关系。以您女儿简单的社会关系来看，委托人的身份，很可能是她的同学，甚至老师。”

　　赵太太若有所思，赵昕却是听得一呆，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通红的眼睛里再次盈满恐惧与无助：“我……我没什么仇敌……而且……那些欺负过刘婷的人，都已经疯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了，那个什么当事人，一定就是刘婷……可她已经死了，这与她的鬼魂作祟又有什么区别？”

　　“当事人当然不会是个已经死去的人。”面对赵昕的怀疑，李尹毫不犹豫地予以了否认，他望向赵昕，语气缓慢却充满某种能量，“而且，这件事也不可能是刘婷的鬼魂所为。”

　　“为什么不可能？”赵昕沙哑着声音，她抱住头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显然又将进入失控之中。

　　“顺序，”李尹左手食指微曲，关节轻轻扣了一下桌子，那一下虽轻，却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再度令赵昕镇定下来，“如果你是刘婷的鬼魂，想要报仇的话，会先找谁？后找谁？”

　　双肘紧紧抵在桌上，弓着腰背全身僵硬的赵昕瞬间愣住，过了好一阵，她才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缓缓长大了嘴，用力吸着空气。

　　“如果是刘婷，她当然会先找欺负自己最多的人，然后其次。秦悦灼是她遭受霸凌的根源之一，理当是第一人；陈伟逼迫她拍摄不雅视频，排到第二也无可厚非。可蒋如梦做了什么呢？她不过是跟着秦悦灼骂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为什么会超越几次三番打刘婷耳光的白熙熙，成为被害的第三人呢？”

　　似乎明白过来其中关窍，赵昕愣了一愣，呼吸的频率开始缓慢下来。

　　“所以，与其说这是一场来自鬼魂的报复，不如说，更像一场传染病。”看着赵昕似乎已经平静下来，李尹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传染病？”听到这种说法，赵昕忍不住猛然抬起了头，惶惑而不安地望向他。

　　“从秦悦灼开始的传染病。”李尹微微点头，从手边一堆资料中抽出一张来，递给赵昕，“这些人受害的顺序与他们对刘婷的欺负程度毫无关系，却与当时他们之间的亲密程度有关。比如，第二名受害人陈伟是秦悦灼的男朋友，第三名受害人蒋如梦私下与陈伟暧昧不清，而第四名受害人汪晓琳则是蒋如梦的闺蜜……至于你，其实自从4月23日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刘婷跳楼以后，就与这群人疏远，因此暂时逃过一劫。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只因半年前你去了趟精神病医院，见到了秦悦灼。”

　　赵昕看着手头那张纸，惊讶地长大了嘴，这上面详细列着所有和秦悦灼一样精神失常的同学的名字，以及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有些甚至是她都不知道的。

　　“李先生……”赵昕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这一次，她的眼中除了信服再无它物，“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既然是传染病，那么首先，当然是要找到传染源。而要找到传染源，就必须先弄清楚症状。”李尹顿了顿，凝视着赵昕的眼睛，话锋一转，“还记得你那些可怕的幻象吗？在那些幻象里，刘婷跟你说了什么？”

　　赵昕脸色一白，对那段幻象，她本能地想要抵触，但一对上李尹那双眼，那些话却又控制不住一般脱口而出：“刘……刘婷她……她说要我偿命，一切……一切都是报应……”

　　“报应？”李尹微微挑眉，眸中一闪既没的光亮渐渐转为思索，“我记得你之前去看秦悦灼，说那时她似乎，也只会喃喃反复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