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书魂》南朝烟华

28、流量教父8

　　与李尹、李萧然的专心致一，谢愔的工作成瘾以及高棠的醉生梦死丝毫不类，这么多年来，主业可圈可点之余，陈瑄的副业做的风生水起，甚至连老张都时不时调侃她是“被书魂耽搁的当代女精英”，从做香水化妆品生意到跻身时尚行业，凡所尝试，无不登峰造极。

　　只是，纵如她对李萧然所说“她热爱生活，追逐梦想、并尝试一切的可能性”，对于始终近在咫尺的娱乐圈，陈瑄却从未真正踏足过其中一步。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害怕挑战，而是恰恰是因为没有什么挑战性——在修复组的那些日子里，她已经演了够多的戏。

　　名伶、雅妓、贵妇、公主、皇后、女王、仙子甚至天后……为了保证不被书魂察觉异常的同时，还要将侵入书中世界的当事人彻底赶出书中世界。在那些浩如烟海的“大制作”里，陈瑄不仅需要小心翼翼，更要步步为营，因为修复的机会只有一次，一切都需要一气呵成，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不会有任何导演在旁边喊“卡”，为她矫正。

　　因此，在敲定了剧本两人边走边商讨细节并磨合的时候，蓝玉树着实为陈瑄的表现惊呆了——他不知道如何用具体的词汇来形容一个人演技好，但却打从心眼里觉得，眼前这个漂亮姐姐好像天生就该是吃这碗饭的。这不仅仅因为她自己完全能够一秒入戏，更因为每当蓝玉树与之对戏时，总能迅速被带入到另外一个世界之中。

　　没错，不仅是找准自己的角色，是全然被带进另外一个世界，成为另一个人。

　　在受到了来自队友的正反馈和激励后，原本就踌躇满志的小鲜肉更加努力了。当各个小组都在紧锣密鼓地排练，节目组的拍摄人员也在期间四处游走，以便拍到些好的素材放到第一期视频中预热时，没有人发现，这个因为人员配置过于“弱小”而已然被所有人忽视的第十六组，竟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默默积蓄着力量。

　　这样一天磨合排练下来，就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在一遍遍精进中愈发入迷不知疲倦的蓝玉树这才意识到，这一天下来，两人到现在除却少量饼干零食之外，竟没吃一点儿东西。

　　看着陈瑄还坐在那里，正单手支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剧本，似乎还在考虑调整的模样，蓝玉树不禁有些羞愧地挠了挠头：“那个，瑄姐，你饿了没？要不……先去吃饭？”

　　“哦，好啊。”陈瑄回过神来，看了眼时间后，不由后知后觉地笑了下，慢悠悠伸了个懒腰，两人一起走出排练室。

　　在等电梯时，蓝玉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落下，便赶回去要取。百无聊赖之际，陈瑄索性在依稀还亮着的房间附近徘徊踱步，却不料在经过某个排练室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贵妃娘娘且放宽心，御驾回栾，不过就在这几日之间！待到那时，陛下势必会为娘娘和您腹中小皇子做主，任她中宫再如何强词狡辩，龙颜震怒之下，呵！就算再一次勉强保住了皇后的位置，也免不得失威于六宫。届时娘娘再诞下龙子，晋封皇贵妃，那后位，不就近在咫尺了？”单听这抑扬顿挫、矫揉造作的声音，不必见人，陈瑄都能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牙尖嘴利、“伶俐”过人的宫女形象。

　　紧接着，那声音又变得尖锐刺耳，俨然是在模仿一个太监：“皇后娘娘驾到！”

　　“本宫听说，韵贵妃你胎相不稳，特意找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冯太医来，好为妹妹把把脉。”端庄大气中透露着隐隐不屑，这一次，又变作了皇后。

　　“皇后娘娘远道而来，怎也不叫人通报一声，不能出门迎接，倒显得妹妹格外失礼了。”声音又是一变，这次，是柔情似水中隐约带着慌乱的白莲花贵妃。

　　“哼！若是叫人通禀，本宫怎能听得到如此精彩的一段对话，又怎能知道，原来韵贵妃你，竟对本宫的后位，如此感兴趣呢？”

　　“嗯……呵呵……姐姐，怎么单凭下人一句信口胡诌，就这样诬陷妹妹呢？臣妾进宫来，不过为与皇帝表哥长相厮守，除此之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春兰，还不向皇后娘娘谢罪？”

　　声音在端庄严肃和轻描淡写之间切换自如，俨然一个天生的戏精。

　　“婢子有罪……这都是婢子胡言乱语……请皇后娘娘恕罪，千万不要迁怒我们娘娘，她还怀着陛下的龙种，千万不可有任何闪失啊……”

　　“砰砰砰”几声实心的磕头声回响在空荡的排练室，外面还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陈瑄不由轻轻皱眉，然而，里面的“独角戏”还在继续。

　　“呵，好……好啊？韵贵妃，你这婢女居然敢出言要挟本宫，她这是自己长本事了，还是仗着有人，在背后撑腰？”

　　“皇后娘娘莫要跟一个下人置气，春兰不懂事，臣妾回头自会好好教导，您，就不必多操心了。”

　　“本宫身为六宫之首，自然有权，也有责任教导这些不懂规矩的宫人。贵妃既然怀着孕，也不必辛苦，来人，将这宫婢带回凤仪宫，好好教导规矩……”

　　“且慢！姐姐，春兰是自幼随我长大一起进宫的，侯府家生，先太后跟前，也伺候过一两日的，打狗，也要看主人。”

　　“先太后？你还有脸提先太后？呵，徐韵华，你可别忘了，当初是因为谁抛夫弃子，秽乱后宫，先太后才气的一病不起，驾鹤西归的？也罢，你既提到了先太后，本宫更不得不以先太后时严肃规矩为表率，劳神劳心，亲自教导这不懂规矩，丢了永乐侯府乃至先皇后颜面的宫婢！来人，给我带下去！”

　　“贵妃娘娘……娘娘救我……”膝盖敲打在地上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这自作聪明的小宫女内心无限的恐惧。

　　“不牢皇后娘娘亲自动手了，这等不懂规矩的宫女，留着，也是无用。来人，给我拉下去，杖毙！”

　　“贵妃娘娘……娘娘您不能这样，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这样啊……”声音由大转小，明显是在扮演人物被拖远的情形，而个中情绪，由恐惧变为慌张，最后化作撕心裂肺而渐渐远去的痛哭。

　　属于小宫女春兰的戏已落幕，哭声却没有停止，甚至渐渐的，由低声啜泣转变为放声大哭。

　　陈瑄终也忍不住，推开门进去。

　　“呜呜……瑄儿，怎么办？我被白绾绾踢出去了，她说……我演的不好……让我……让我自己去……去跟节目组说退赛，我……我说我可以努力，可……可以不睡觉每天排练，我……我不想退出……可是……可是她说，如果我这非要演春兰的话，以后……以后就别想再在任何剧组当群演……你说……我该怎么办？”这一次，不待她再问什么，骆嘉仪已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高跟鞋敲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冷冰冰的，陈瑄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没有任何安慰的言语，更没有所谓蹲下身来，温暖而知心的拥抱，因为陈瑄知道，对于一个暂时受到挫折的心有目标的人来说，任何安慰的言语都苍白无力，任何温暖的拥抱，都不过是饮鸩止渴。

　　走了几步，陈瑄便停在骆嘉仪不远处，审视她的目光格外锐利而居高临下：“你不是要当影后吗？当上影后了，还需要再去当群演？”

　　“我……我那不是害怕当不上吗？人总不能……把自己退路堵没了吧？”骆嘉仪抽抽噎噎的回答着，却不怎么敢看陈瑄。

　　“呵，原来，你说的那些一定会红之类的，都是大话啊。说到底，你也是来玩票的，玩够了，好继续回去当群演。”陈瑄也不着急，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开始玩起了自己的指甲。

　　“谁说的！”骆嘉仪却猛地抬起头瞪着陈瑄，一双汪汪泪眼之中满是怒火，“我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我在我爸灵前发过誓，将来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不叫他在那边的兄弟跟前丢脸！”

　　“呵，这年头，谁没个去世的爹呢。”陈瑄耸耸肩，淡淡转过脸来，一双毫无情绪的眸子正对着骆嘉仪，仿佛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之下，淋的她埋头不语，心尖悲凉之余，亦忍不住轻轻颤抖，然而，绝望尚没来得及涌上心头，骆嘉仪只听得耳边的声音继续说：

　　“骆嘉仪，上一次，我说你演技很糟糕，现在，我收回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骆嘉仪再度猛然抬头，近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说……你觉得，我刚才演的……还可以？”

　　陈瑄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挑了挑眉，适时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白绾绾那不留你，愿不愿意换个组？也让她看看，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愚蠢？”

　　“我……可以吗？”骆嘉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自语。在走投无路的她看来，陈瑄这根橄榄枝格外大发善心，不过，那并不是事实全部的真相。

　　陈瑄和蓝玉树的剧本之所以需要微调，恰恰是因为正好缺了一个角色，不过目前看来，这个角色的人选，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女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掩去其中一闪而逝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