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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天是晨旦,朝中熙熙攘攘。
      昨日休沐,武安与虎贲分别递了告老还乡和丁忧的辞呈。今日便是决议更迭人选的时候。

      少帝坐高位,长公主坐后帘,左右威严。

      兵部侍郎持斛板上前:“江蒯年迈,荣蒙圣恩请辞归乡。武安护军有缺,臣恐调度混乱,特来请旨。”

      姜瑶问:“诸卿之见,何人可担此重任?”

      兵部职方司郎中俞东:“臣斗胆。荐永昌侯二世子任武安护军。”

      谏臣程迟即刻反对:“周卿善文法,长律例。然业有专略,统军事烦多,恐不胜其任。”

      “周卿乃将门后代,大夫将种,领右卫中郎将,护国有功,张弛有度,担得统军一职。”
      “不可。羽林军为近卫,武安军乃外兵,两者岂能牵连?”
      “卫外兵乃陛下、殿下忧勤,何劳御史劳心?”

      一来一回,嚷得皇帝脑袋疼:“周卿护国有功,乃国之重器,边军可托。阿姊,你道如何?”

      帘后人道:“内外卫不可乱纪,周卿可领禁军虎贲,不悖常理。”

      群臣见少帝皱眉。

      姜瑶持重,两三言将事情敲定:“武安军乃边际固疆之本,由内朝定夺恐于前线不利。究竟用谁,请由赵大将军自行决议。”

      “中书省便按此拟招罢。”

      这对兵部和李氏来说已算还不错的结果。毕竟谁都知道武安军只听姜瑶调令,她不可能让在京官宦掺一脚分权。

      不过如今看来,陛下年岁大了,也渐不满起殿下的一言堂来。

      郡王李继持板低头,持冷笑,暗暗将此记下。

      又听上座人:“退朝!”

      .
      姜瑶回府用膳,怎料有人主动凑了上来。

      “武安侯府来的?什么名儿?”

      梅玉边上一颗剥了皮的冰皮葡萄,喂到姜瑶口中。

      遥遥看向下方,武安侯送来的那人青玉长衫,眉眼干净澄澈如林间麂子。

      “回长公主的话,奴叫晁霄道。”声音也是柔声细语。

      姜瑶略思:“雨肖霄?天也。是个好名,不过太缥缈了些,日后改作晁行吧。”

      他闻言大喜,当即跪下:“谢长公主赐名!”

      喜声屋外可见,玄隼扑腾翅膀站在四角崖顶,偏眸看着下方。

      聂让同样低垂下眸,和叫做葫芦儿的猎鹰一个样,他持刀安分静守在门口,又听屋内人声清冽朦胧:“听舅父说你的笛子吹得不错?”

      “殿下珠玉在前,草民不敢称不错。”

      “嘴倒是甜,吹来听听。”

      片刻,帐内响起一曲轻快的鹧鸪飞,是潭州小调,欢乐生动,笛音淙淙。

      听惯了刀戟激越,聂让鲜少见闻丝竹,却只是抿了下唇,未有多少情绪。

      “这小奴眼睛漂亮,确有几分音色,舅父是会送人的。”殿内人被取悦,称赞一句,“留下吧。”

      “……”
      扎袖下的指腹动了动便停住,不可觉的酸涩与烦闷如木石间的藤蔓悄悄生长。

      ——今日以前,主人,只给他取过名。
      最多。加上这只猎鹰。

      他移开视线,去凝院子里的假山。

      门被推开,得了新名的人面带不知真假的红晕,欢天喜地地告辞。

      陡然间!

      嘎——

      黑隼展开双翼,从屋檐朝着忽然出现的陌生人飞扑直下。

      “葫芦儿回来!”
      一旁的小厮见状大惊。

      苍鹰不理,低空掠过,鹰爪迅速勾破青白衫剐出一道血。

      晁行惨叫一声,扭身试图抵挡,却一个失力跌坐在地上,眼见利爪又要往他眼睛刺去。

      但听一声寒刀归鞘。

      一双极有力若铁钳般的大手横出,稳当扼住鹰翅。

      雄伟的阴影投下,晁行惊魂未定,强撑着才没哆嗦:“多谢义士,多谢义……”

      谢未道完,又对上一双沉黑冰冷的眼睛,他霎时没了音。

      掌下猛禽还在挣扎,试图扑过去划开眼前人的脸面,聂让捏紧羽翅用力,同时收回视线,不听苍鹰凄厉不满的叫喊,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人的眼睛。

      主人说,喜欢他的笛和眼睛。

      笑意盈盈,确实…很讨喜。

      葫芦儿还在挣扎,落下几根羽,聂让忍不住拧着翅膀沉声:“别动。”

      “……”
      鹰也被吓了一跳。

      “嗯?”

      门被推开,姜瑶听到屋外的动静,走到两人一鹰跟前。

      晁行瘫坐在地,脖颈两道指长的伤,聂让手提玄鹰,目光沉肃如旧。
      她扫一眼便知情况。

      怕凶起来的猛禽利爪抓伤主人,聂让立即擒着鹰翅低头后退一步,她却摇摇头,笑道:“别这么凶啊,聂统领。”

      “……”

      主人……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心口有些闷闷的。

      聂让抿唇,却提着鹰又撤了半步,让猎鹰离晁行再远了些。

      “我是说,葫芦儿,你别凶它。”
      “……”

      瞧他更像只锯口葫芦,姜瑶无奈,“它可能是饿了。本宫今日得闲,亲自喂好了。”

      她抬高手挠挠玄鹰脑袋,禽鸟双爪一收,拢了炸开的毛,闭上圆溜溜的鹰眼,摆出一副极乖巧的姿势来。

      ——十分好哄。

      姜瑶被它这模样逗笑了,这才想起来场上还有一人,淡然:“你先下去。”

      晁行忍着右肩疼痛,赶紧离那恶鸟逃也似的远了。

      仆妇拿来小盆里的装着切好的禽肉,姜瑶取了镊子叫聂让将鹰放下来。

      他手上虽用力,但有方寸,没真伤着它翅膀。

      它相当通人性,好像知道自己伤人不好,落地后没忙着扑去食盆,偏着脑袋看了她一会,跳到她跟前,拿喙的边缘小心啄下裙摆。

      “吃吧。无妨。”

      姜瑶语气纵容,伸手顺顺他的脑袋上的为数不多的几根白毛,拿镊子夹了生肉递到它面前,这才大着胆子上前仰起头呱唧一口迅速吞下。

      小半人高的老鹰才发了凶,此时谁也不敢靠近。

      聂让替她捧着小盆,低头静静看着她的月白裙摆,偶然间扫过白到近乎透明的指腹,匆匆移开眼。

      闲来无事,她和聂让搭话:“从离开起,舅父每年送来的这些东西……真是一年比一年离奇。”

      去年时,楚少季送来了一只驯化了的老虎,现在还养在虎园。

      “这次竟送了个人来。”

      姜瑶了解聂让的性子,也不在意他的少言:“府里可不缺人。”

      “再说了。”她喂着鹰,声线清冷徐缓,“他的眼睛都没有你的好看。”

      ……!

      聂让屏住呼吸,稍稍握紧玄刀刀柄。

      忽的,姜瑶侧来目望他,骇得他心底陡然一惊,险些后退一步。

      她微地笑了,凝着他的眉眼仔细看,最后下结论。

      “确实没有。”

      聂让的眼瞳浓郁深邃,是一片墨色,像最寒的夜,最冷的川,又仿佛若夜色般绝佳的十胜石,有一种幽然的美,绝非一般人可比。

      姜瑶的视线太过清冷通透,仿佛能轻易看清他心底藏起的情绪,看得他转身想逃。

      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被发现。
      他心底那样龌龊的心思。

      所幸葫芦儿吃饱喝足便啸了声,打破这份窒息心乱的寂静,它扑腾飞上屋檐,姜瑶注意分散,没继续看他。

      “五年前的时候葫芦儿才巴掌大。”她感慨,又有些沉重,“时间可真快。”

      说着,姜瑶回首。

      “……它还能活很久。”聂让干巴巴地试图接话,“鹰的寿命很长,至少还有五年。”

      姜瑶不再说话了。

      不知为何,他一直以来的那种潜在的不安又变得浓郁了,随着这种沼泽一般的沉默,他感觉心口裂开了一道不明不白的缝隙。

      “也是。”片刻后,姜瑶弯起眼眸,好似无事发生,“日子还长着呢。”

      聂让这才稍微放松一些,低声一应:“是。”

      之后的日子相较寻常。
      直至临近七月初六,长公主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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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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