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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七海建人,男,一级咒术师,因公殉职,享年28岁。

      秋末冬初,时雨断断续续下了数日。四点的时候,刚刚放晴没多久的天空又暗沉下来。时雨下起来总是静悄悄的,像姑娘默然哭泣,寂静的雨点中透着似有若无的忧伤。

      木兔雪奈拿起角落里的黑伞,关上面包店店门,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这家面包店名为“secret”,是为七海学长而开的店,秘密中藏着她对学长八年的暗恋。

      今天,是七海学长的葬礼。

      雪奈后退一步,仰头看向那个崭新到在暗色中发亮的店名。她盯着那里看了很久,然后缓缓撑开伞。漆黑面料遮挡住视线,烫金的“secret”从视野中消失,她垂下眼睑,转身朝向街道,安静又空旷的街道。

      片刻后,寂静打破,一辆车从远处疾驰而来,溅起一路水花。她愣了一下,盯着那辆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雨水溅起,打湿她的裤腿。

      纯黑的雷克萨斯在她面前停下,后座上的男人打开车门,高高竖起的白发和黑色眼罩格外显眼。

      “五条先生?”她抬高伞,和男人对视,茫然地眨了眨眼。

      “好久不见。”五条悟寒暄一声,朝她招了招手,“葬礼要开始了,再不快点就迟到了。”

      “我?”雪奈歪头,有些惊讶,“七海先生的葬礼吗?”

      “对啊,快点上来了。”五条悟催促。

      雪奈犹豫片刻,收起伞,坐进车里,“为什么……”

      “雪奈是七海难得的熟人了诶。他都在你这儿买了四年面包了——”五条悟顿了顿,叹气,“雪奈如果不去的话,七海的葬礼上就真的没什么人了。”

      雪奈低头盯膝盖,沉默不语。

      葬礼这件事毕竟还是沉重,五条悟大概也没什么心情活跃气氛,车内安静下来,显出几分落寞。

      她悄悄攥拳,冰凉的指尖带着点湿意,抵住掌心。她之前坐过几次五条悟的车,和七海学长一起,那时候车里总是有些吵闹的,空气中都透着欢乐,即使是一脸无奈地说着五条先生的七海学长,嘴角也常常会显出几丝浅笑。

      不像现在……

      车在灵堂门口停下,发动机的声音消失,世界更加寂静。五条悟下车绕到另一端,打开她这一侧的车门。

      “谢谢。”雪奈撑开伞,跟在五条悟身后。鞋底与地面上的积水相击,发出轻响。

      轻飘飘的猫叫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种略显压抑的氛围。雪奈脚步一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屋檐下的角落里趴着一只瘦瘦小小的猫,它蜷缩成一团,身上脏兮兮的,斜风夹带着雨水,把它吹的浑身湿漉漉的,猫耳垂下,头埋在两只小爪子里,看上去可怜极了。

      雪奈盯着这只猫两耳之间的那撮亮色毛发,脚步一顿。那一撮毛比它身上其他部位的毛颜色都要更亮一些,接近于黄色,仔细看,还是个“三七分”的样式,一瞬间便让她想到了七海学长。

      五条悟跟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握住伞柄的手紧了紧,她走向那只猫,把伞斜靠在墙上,开辟出一个空间,遮挡住吹进来的风雨。它抬起头看她,遮在下面的东西露出一点边角。

      那是一根小巧的领带,有些脏了,但仍旧能看出原本的样式。雪奈瞳孔扩大一瞬,诧异地盯着这条领带。

      “这是七海。”五条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雪奈一愣,回头看向他。青年撑着伞,半低着头,大概是在看这只猫,他说:“这是七海的猫。”

      雪奈惊讶:“七海学长……养猫了?”

      五条悟点点头,勾起嘴角,说:“他前段时间刚养的。”他顿了顿,岔开话题:“我们先去参加葬礼,结束之后再说这只猫的事。”

      雪奈本以为这只是对方的一句客套话,但是没想到,五条悟是真的打算在结束之后再跟她说这只猫的事情,而且还……想让她养它。

      青年两只手环住那只猫,向前一推,举到她的眼前。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拉远自己和这只猫的距离,错愕地看向五条悟。

      “雪奈,”五条悟表情严肃,“这只猫就暂时拜托你了。”

      雪奈:“我?”

      “我们都很忙,实在找不到其他人来养它。你和七海那么熟,养它肯定不成问题。”五条悟如是解释。

      雪奈:“……”

      五条悟诚恳:“拜托你了!只养一段时间而已,我们找到合适的抚养人就会立刻把它接走。”

      雪奈:“不,可是我……”对猫毛过敏。

      五条悟没让她把话说完:“你忍心看着七海……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就这样流落街头,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吗?”

      雪奈沉默下来。

      七海学长……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

      她抬起眼,看向那只脏兮兮的小橘猫。这猫瘦瘦小小的,眼睛也不是很大,反倒略微带了几分狭长的意味,棕褐中隐约透出几分绿色,它竭力睁大眼睛看着她,瞳孔逐渐扩张。

      雪奈心里一颤,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小橘猫眼睛亮了一下,软软地朝她叫了一声。

      她别开视线,轻声道:“我……只能养一段时间。”

      她对猫毛过敏,但也不是特别严重,如果只养一段时间,平时多注意一点,吃点抗敏药,应该没问题的。她实在不忍心让七海学长的猫受苦。

      因为它……太像它的主人了。

      “好。”五条悟爽快地答应下来,又把猫往前递了递,弯起嘴角,“那就拜托雪奈了!”

      雪奈没有伸手接过它,而是又往后退了一步,问:“它叫什么?”

      五条悟:“七海。”

      雪奈:“?”

      五条悟面不改色,说:“七海的猫,当然要叫‘小七’了。”

      “唔……”雪奈眨了眨眼,突然感觉到一丝违和感,她皱了皱眉,看看五条悟,又看看小七。片刻后,默默叹气。那违和感消失得太快,她还什么都没发现。

      “雪奈?”五条悟不解地叫了她一声。

      她笑了笑,轻轻摇头,看向小七,问:“你可以跟我走吗?”她不敢碰它,暂时也不敢离它太近,只能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问它,希望这只小橘猫能跟着自己回家。

      小七看着它,小脑袋上下晃了一下,“喵~”

      五条悟愣了一下,什么也没问,只是弯下腰把小七放在地上,拍了拍它的头。“交给你了。”他说。

      雪奈向他道别,拒绝了对方把自己送回去的建议,转身离开。

      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何况,她今天暂停营业,本来就是打算出来散散心,会被五条悟带来参加葬礼,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现在这样一路走回去,倒也算是完成了她最开始想做的事情。

      只是……

      她放缓脚步,偏头去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小七刚才看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挺精神,步伐轻盈,丝毫不显疲态。

      就是离她稍微有些远——大概是对她这个临时抚养人还有些顾忌。

      她抿了抿嘴,把伞再往那边倾斜一些,将小七完全遮在伞下。雨水落在右肩,浸湿衣服贴在身上。她一副毫无感觉的样子,继续向前走着。

      这是七海学长的猫,她不想让它经历糟糕的事情,哪怕是淋雨也不行。

      小七踩着黑伞的阴影,跟在她的身后。时雨向来下下停停,一人一猫走了没多久,雨势渐小,最终停了下来。

      雪奈收伞的时候,它突然停了下来,仰起头似乎在看向远处。然后抬高音量叫了两声,猛地向前窜出两步,挡在她身前。

      “小七?”雪奈疑惑地叫了它一声,跟着抬起头,看向它盯着的地方。

      下一秒,她脸色一变,猛地抓紧手中的伞。她们的正前方,几米远的位置停着一只长相奇特且恶心的怪物,或者说……咒灵。

      那就是七海学长每次工作任务的“目标”。据说这些东西是人类的负面情绪积累滋生的怪物,实力强大,且凶狠残暴。她曾经遇到过几次,但最近两三年来,一直都没再见过这种怪物。

      那咒灵长得极其抽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详的恐怖气息,猩红的眼睛瞪着她,咧开嘴,唾液滴落。

      小七身上的毛都炸开,背部弓起,尾巴朝上,完全伸直。它仰头盯着那咒灵,呲牙咧嘴地低吼两声。还显得有点奶里奶气。

      雪奈瞬间回神,她猛地向前一步,也不管过不过敏,一把把这小橘猫抱起来按在怀里,转身就跑。

      “你主人……你现在没法狐假虎威了,别叫唤,乖,不用怕。”她揉了揉小七两耳之间那撮三七分的毛,“有我在呢,你绝对不会出事的。”

      七海学长的猫,一定不能出事。

      身后传来风声和凄厉的笑声,雪奈咬紧牙,速度又陡然提升一截。她当年也算是个运动系少女,跟着那打排球打疯了一样的哥哥没少下上蹿下跳,现在到了逃命的紧要关头,当年那些“胡闹”总算派上了用场。

      她一手把猫按在胸前,一手掏出手机,在慌乱之中寻找咒术师的电话。通讯录从上到下过了一遍,又从下到上过了一遍,她拧起眉,“啧”了一声,关掉手机。

      咒术师的号码……她只存了七海学长一个人的。

      这下完了……

      她抱紧怀中的猫,拐过前方转角,速度不减。眼睛开始有些酸涩,还带了些痛意,泪水蓄满眼眶,摇摇欲坠。她在心里暗骂一声,又在小七头上用力揉了一把。

      过敏反应来的太快。她吸了吸鼻子,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

      怀里的小橘猫焦急地叫了两声,一双小爪子到处乱挥。

      “别闹。”她压低声音,在略有些模糊的视线中继续跑着。

      小七突然一爪子按在她的胸上,然后它陡然停下动作,片刻后,又喵喵的叫了两声。

      七海建人,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一级咒术师,面对一个不堪一击的三级咒灵,和一位边跑边哭的、急需保护的女性,支棱着一双小爪子,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并因为意料之外的触碰而双颊通红。

      小七:“喵呜!”

      他要变回人,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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