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苏文谦刚把符塞进耳朵就拿了下来。
“骂人的话我不听啊。”他指着对面的曹必达。
大年夜还没完,窗外的烟花零星炸开,把窗帘映成赤橙黄绿。
每一炸,曹必达就哆嗦一下,整个人都淡了不少,像块人形的毛玻璃,影影绰绰地透出背后的景。
爆竹除祟,除的可不就是他这样的祟吗?
“要不你还是躲进锁魂囊里,明天再说吧。”已经凌晨两点了,苏文谦也困了,再说新年对着个鬼也不是很吉利。
但是曹必达就是不同意。
他说,“我想起来了,去苍结山之前我去过木勒尔旗”
“什么旗?”
“木勒尔旗,内蒙边缘的一座小镇,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那种。”
曹必达说,“那时候我不是在某音推广我们凌云观嘛,主要是把帅点的师兄弟拉出来拍舞刀弄剑的视频,偶尔夹点驱鬼降妖打科仪的真货,你别说点击量越来越高,观里的香火也跟着旺了一点。”
他挺得意的,又看苏文谦一脸不耐烦,连忙打住,开始说正事,“过了不久有人开始在某音里私信我,说他被人追杀要我救他。你说这某音上什么神经病都有,我一开始也没搭理他,你想啊,被人追杀不找警察向网上真真假假的神棍求助,虽说我不是神棍啊,但是信了他我脑子肯定有问题嘛。
但是这个人挺执着的,大段大段给我发私信,先是说一些对道法的看法,又说什么因为他掌握了长生不老的秘密什么什么的,颠三倒四的,但是后来他给我寄了一个包裹。”
“什么包裹?”苏文谦来了点兴趣。
“挺小的牛皮盒子,因为长途运输已经破破烂烂了,里面只有一个锡纸包裹的小玻璃瓶,就是以前装注射针剂的那种小瓶子,用个橡胶塞堵住,还滴了蜡封。瓶里装有半瓶深红色的液体,有点像血,又不似血那么粘稠。”
那一天,曹必达一手叉腰,一手把瓶子捻在眼前,窗前的阳光透过深红色的液体,投射在他眼里。随着瓶体摆动旋转翻滚的不止液体,还有奇怪的荧光。那是高浓度的灵力,在寻常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修道人看来却如同暗夜里的闪电一样触目惊心。
他倒吸一口凉气,回身去垃圾桶里翻出了包装盒子,上面的发货地址写着“木勒耳旗68号”
“所以你吃了它然后死了。”
“当然没有,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我怎么敢吃。”曹必达说,“我偷偷喂了点给小鸡仔,然后那小鸡仔以极快地速度在我眼前长大,成熟,老去,化为白骨,瞬间成灰。”
“一眨眼。”曹必达强调说,“只有一眨眼的时间,我甚至来不及拍视频。”
“你找老马问了吗?”
“问了。”曹必达说,“他看过之后也很震惊,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东西。妖也好人也好,归根到底都是活物,灵力只能在活物体内聚集,如果发散在外界,那就是极其稀薄,怎么可能呆在什么液体里,还以这么高的浓度。后来他说他要去翻翻看古籍,让我别轻举妄动。
但是我按捺不住,修道人修的就是灵力,妖怪互相吞噬也是为了抢夺灵力,这种东西虽然来路不明,但如果利用得当,修为可能会有一跃千里。我想用又不敢,想了解更多,也是存了私心,所以去联系那个人。”
“你联系不上他。所以去了发货地?”苏文谦听出了眉目。
“对,那个人之后突然就失去了消息,我就去了木勒耳旗。”
“在木勒耳旗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我……不记得了。”曹必达一脸惶然,“怎么又不记得了?”
苏文谦皱着眉头看他,慢慢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魂魄不齐了?”
人有三魂七魄,魂魄离体就成了鬼,这鬼要是三魂七魄不足,就颠三倒四的老忘事,更重要的是,这么残缺着去投胎的话,下一世非痴即傻,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为曹必达生前是修道人,所以苏文谦压根儿没往这边想过,只以为他是在现世呆久了,现在细细想来,魂魄受损也有可能突然猝死,如果是这个原因,他的死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手头东西不足,他准备立马启程去飞袅渡,收拾着行李的时候,欧阳的电话突然来了。
“大警官,你不睡觉吗?”苏文谦肩膀夹着手机,往箱子里塞衣服。
“我值班。”欧阳开门见山,“顺便查了曹必达的行程,他去苍结山之前去过内蒙一个叫木勒耳旗的地方,在那里住了一周又回来了,你说他好端端地跑去那里干什么?”
“旅游?”苏文谦不动声色。
“你说这事儿跟池铁城的事有没有关系?”
“不知道。”苏文谦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心里哽了哽。
欧阳没听出来什么,直接问,“你能不能去一趟看看?”
“这么远,你报路费吗?”
“报啊。”欧阳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苏文谦想了想,就算欧阳不说,他大概也会去看一看的,反正也不想总呆在松江市了,找点事情做也挺好的。
又想起小雪一家,问她:“你有松江市公安的关系吗?”
“你要干什么?”
“我去可以,但是你要安排这边派出所保护两个人,名字是秦雪和秦紫舒。”
欧阳挂上电话,活动了几下肩膀,开始填一张调出申请表,目标岗位用正楷写着“民族宗教事务管理委员会”
天亮的时候,单棱回到家里,池铁城还守在炉子旁边,药得练一天一夜,他也不心烦,端一杯咖啡慢慢地品。
单棱说找到了消息贩子,他承认那条鱼是他搞的鬼,但他也从别人手里买的,一条两万,可比消息便宜多了。
“继续查。”池铁城说,又问,“苏文谦那边呢?”
“这几天没什么变化,还是每天出门买菜,跟对面的母女一起吃饭,哦对了,昨晚他们一起吃了年夜饭,秦紫舒的父母也来了。”
池铁城摸起了胡子:“他为什么跟那个女人越走越近?”
“额,也许……喜欢?”单棱绞尽脑汁。
“那怎么行!”池铁城把咖啡重重摔到桌面上,“这小子昏头了吗?”
“……”单棱搜肠刮肚不知道说什么好,决定保持沉默。
池铁城又想了想,指示道,“你去查那个秦紫舒!把她的老底翻出来我看看!”
“师父,她就一普通人。”单棱有点为难。
“普通人,哼哼。”池铁城摸着胡须,咬牙切齿地笑。
单棱实在是搞不懂师父这是唱的哪一出,明明见不得这人,又老想知道他在干嘛,还把外地的冷樵都喊回来专门盯梢他一个人。
然而苏文谦这段时间生活实在乏味得不行,每天都是买菜做饭家里呆。冷樵大部分时间都在寒风里面抠脚,无聊到怀疑人生,又敢怒不敢言。
欧阳说大年里面不好找人帮忙,至少得等初七之后,苏文谦就又把箱子放了回去,用这几天时间慢慢给小雪做思想工作。
好说歹说,小雪还是哭,终于在秦紫舒主动提出让小雪认个干爹之后,这小家伙才笑了。
她一笑,云雾就散了,阳光暖暖地洒下来,苏文谦也笑了,但是笑着笑着,又难过了。
仿佛就在不久前,他、曹必达、马天师,还有那个人,四人还在火锅前喜笑颜开,曹必达吃完就赶着下山回俗家陪父母,其他师兄弟也回家去了,只剩下他和池铁城两个孤儿,就陪师父守岁。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之后就再也没有聚在一起的机会。如今死得死,走得走,连自己也在几百公里外的地方,身边是意想不到的小雪。
师父会孤独的吧。
他呢?
在商场玩的时候,小雪拉着他和秦紫舒去婚纱店转了转,两人尴尬地听店员恭维他们郎才女貌,末了去吃顿烤鸭,小雪在席间大喊了一声干爹。
冷樵打了个幌,没听到“干”字,倒是把“爹”字听得真真切切。赶忙认认真真汇报给单棱。
“小雪叫他爸爸。”冷樵大概觉得“爹”和“爸爸”是一个意思,又讲:“他们还逛了婚纱店。”
单棱一字不漏地汇报给池铁城听,末了加上点自己的分析:“这是要结婚吧?”
池铁城不说话,脸色难看得要杀人。
路上接了欧阳电话,说人已经安排好了,苏文谦就长舒一口气,订了去飞袅渡的车票。
又去楼下超市买了点东西,准备明天给岳山带过去。
开门之后放东西换鞋忙得不亦乐乎,屋子里突然低低响起一个声音。“听说你要结婚?”
苏文谦吓得一个符就飞过去,对方轻轻松松捏灭了那团小火焰,火光照出他的脸。
熟悉的脸。
池铁城。
两条狗过来拱他,被他一脚踢开,“养你们有什么用?家里进贼了也不管?”
白噬无辜道,“这不是自家人吗?”
“狗屁自家人。”苏文谦态度恶劣地把门打开,说,“非请勿入就是贼,滚出去。”
“我想跟你谈谈。”那人站在窗边不动。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苏文谦呵呵地冷笑,把塑料袋放在一边,自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打开一听可乐,“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人说长兄如父。”池铁城稳稳地说,“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兄长,但师父不在,有些事也该由我跟你提个醒,那个秦紫舒不是什么好女人,她从前……。”
苏文谦听他说完一大段话,把可乐喝完了,整个人斜斜靠上沙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你懂了吗?”他问。
“什么意思?”苏文谦不仅生气还有点懵,这个人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拿一副兄长的架势说一通乱七八糟的话然后问你懂了吗?
懂个屁。
池铁城转到沙发这边来,很认真地盯着苏文谦的眼睛,说,“不要结婚。”
结婚?
苏文谦差点要笑了,他去婚纱店转了一圈就变成自己要结婚了?想来池铁城的跟踪很不怎么样,听到点只言片语就下了结论。
他把手肘搭在眼睛上哈哈哈地笑,完全没看到池铁城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该不会是为了给我送红包来的吧?”他边笑边说,“要不要给你发个请柬?哦对了,发你请柬也不合适。你是我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原来心里一直梗着这两句话,终于反过来丢给了池铁城,爽快得不得了。
苏文谦这么胡说八道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突然脑袋被人掰正,双唇一窒。
“唔……”
他猛地瞪大眼睛,拼命去挣扎,居然被池铁城死死压住,一动也不能动。
这一吻若狂风暴雨,又似山崩地裂,不可阻挡不能收拾。池铁城全然忘了多年的隐忍是为什么,只知道自己是饿极了的兽,品尝着吮吸着,恨不得把身下的人嚼碎了咽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