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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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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孙氏走后,虞辞年朝着蓝音说道:“将地上的东西仔细收着,之后找个靠谱的大夫帮忙看看。”
“是,少爷。”
蓝音找了块干净的手帕,将地上四分五裂的香炉和香灰包了起来。
虞辞年略一思忖,觉得这东西自己最好还是留上一份以便研究,便让蓝音留下一撮香灰,然后让她把其余的拿走。
直到蓝音离开屋内,虞辞年这才塌下肩膀,整个人万分疲惫的垂下眼眸。
上一辈子,自己便是在养病期间,暗中被孙氏下了药。
那时他不知晓熏香中有慢性毒药,仗着病好后还能策马扬鞭,在孙氏探病时,曾与对方激烈的吵了一架。
那时的孙氏满面委屈,哭了个梨花带雨,任谁都会觉得是虞辞年在无理取闹,欺负这个一心为他寻觅良医的继母。
虞辞年同他父兄一样,是一个有仇当面就报,性情耿直,最烦惺惺作态的人。
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有时候太过刚硬直率,反而会显得无情且不知好歹,尤其在孙氏以退为进的衬托下,更显得虞辞年不知礼数,无法无天。
但不曾料想,虞辞年能下地后,他的经络四肢便宛如虫蚁啃噬疼痛难忍,偏偏从身体表面上,又看不出什么异样,也没有其它外伤。
最主要的是,此后虞辞年便时常觉得心慌意乱,身体不受控制,他就像是渴求着什么外物来救赎自己,不知何时便会丑态百出。
因此,虞辞年便不怎么出门了,他把自己关在府中,锁在小小的院落,避免自己暴露身体的不适。
后来,虞辞年才知道自己中了毒,此毒名唤‘阿芙蓉’,别名‘乌香’,能令人成瘾,和五石散一样,都是阴狠至极的毒物。
毒是孙氏下的,虞辞年不知对方究竟在何时给自己下了毒,哪怕后来换了屋中所有物什,可他的身子已经垮了。
而唯一能解开此毒的灵药,只有宫中有,准确来说,只有皇帝才知晓灵药藏在何处。
就在虞辞年陷入回忆中时,孙氏寻的良医也背着药箱带着学徒,风尘仆仆的抵达了镇国公府。
不得不说,孙氏的确聪明,她很有手段,对外做的表现简直是无可挑剔。
此番找来的良医名叫‘白邈’,医术高超,在民间很有威望。
曾经皇帝还邀请其入太医院当差,但是对方以想‘游历四方,医治各种疑难杂症’为由,最后婉拒了皇帝的要求。
这些日子白邈正巧途径京城,便被各大家族争相请去府上诊治,可谓是忙的浑身乏术。
孙氏带着白邈进入镇国公府时,大街上许多人都看到了,一时间,人人都称赞孙氏真是贤良淑德。
“这位便是病人?”
白邈擦了擦鬓角的汗水,他坐在虞辞年的榻前,拧眉为其号脉:“寒气入体,气血亏虚,今年冬天得好好养着。”
“大夫,年儿这病不要紧吧?”
孙氏站在一旁,语气关切的问道:“年儿整整昏睡了三天才醒来,可别落下什么难以诊治的病根啊。”
“夫人,您就放心吧。”
一旁的学徒嘴快,看到孙氏一脸的关怀,试图安慰道:“淮王当年受伤后可是昏睡了整整五日,要不是我师傅医术高超,怕是不止双腿残废那么简单。”
虞辞年闻言一愣,略显诧异的抬起了头。
“赵童。”
白邈脸色一沉,他瞪了一眼身旁的学徒,沉声说道:“再敢碎嘴,你就别再跟着老夫了。”
学徒面上一白,连忙低下头不敢多言。
“公子此番寒气入体,还是对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白邈摇了摇头,收回手叹息道:“若是寻常人,怕是就得常年卧床用药吊着了,好在公子原先还算体健,只是……”
看到白邈犹豫的神情,不等虞辞年开口,孙氏便先一步问道:“只是什么?”
“老夫还得仔细瞧瞧,夫人,您是女眷,还请移步稍候。”
白邈说着便伸出手,试图去解虞辞年衣领的盘扣,孙氏面色一晒连忙起身,退到了屋外。
“赵童,你去外面烧些热水端进来。”
“好的,师傅。”
学徒转身离开了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
“大夫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虞辞年依旧是面不改色,他甚至轻笑了一声问道:“我这身子,不只是寒气入体那么简单?”
“若只是寒气入体那还罢了,吃上一月药便能康复。”
白邈收回双手,冷哼一声说道:“公子可知,自己中了‘寒毒’?”
“寒毒?”
虞辞年闻言一愣,他摇摇头说道:“不知,那是什么?”
“此毒来自狄戎,是从其圣地寒潭,一种冰蛤体内提取的血液所制。”
白邈语气平缓的解释道:“本是作用于一些内息紊乱,走火入魔的高手,为其稳定心脉。”
虞辞年闻言蹙紧眉头,示意白邈继续说下去。
“按理说,这寒毒对有内力的练家子来说,有益无害。”
白邈抬头看了一眼虞辞年,沉吟了一瞬才又继续说道:“或许是老夫诊错了,不知公子近来,可有吃其它药物?”
虞辞年闻言沉思了片刻,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先前香炉中残留的香灰递给了白邈。
“这是……”
“先前在房中的香炉中,发现味道似有不妥。”
看着白邈紧拧眉头,用指尖捻起一抹香灰轻嗅,虞辞年开口解释道:“近来我时不时便会觉得胸口发痒,整个人躁动不安。”
白邈闻言脸色猛然一变,他重新给虞辞年号了号脉,末了,语气低沉的说道:“竟然是…这种阴毒之物,这种东西竟然会出现在澧朝。”
虞辞年故作迷茫道:“阴毒之物?”
“没错,此物名唤‘乌香’,是南疆的巫者从一种花中提炼而成。”
白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望向虞辞年说道:“我几年前游历南疆,曾看到有巫者用其控制手下药人,这才知晓其阴毒之处。”
“此毒可解?”
虞辞年沉声问道:“我如今的身子,可有办法医治?”
“若公子未中寒毒,还算容易医治。”
白邈摇了摇头:“只是公子体内的寒毒扎根已久,在乌毒的侵蚀下,如今已经蔓延至四肢经络,只怕是解了乌毒,寒毒则会不受控制。”
“寒毒会要了我的命吗?”
虞辞年闻言不由得攥紧了手指,他咬牙问道:“我可否能继续提剑纵马?”
“可是可以,只是一旦运功,公子体内的寒毒便会复发,少不了要遭受刺骨之痛。”
白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寒毒也可解,只是公子从今往后怕是会惧寒畏风,身子骨千万不能冻着,每过一月便需放血祛除毒性,如此过上个三年五载,便能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
虞辞年捂着心口,他怔忡的喃喃道:“好,只要能恢复,一切都好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其他人进来,好为公子撰写药方。”
白邈抬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忽而嗤笑一声说道:“乌香之毒,公子心中怕是有了计较,既然如此,老夫也只能帮公子打个掩护,希望公子早日抓住幕后真凶。”
“先生为何要帮我?”
虞辞年垂眸问道:“您可是大夫,隐瞒病情这种事,怕是对名声有损。”
“能使用‘乌香’这种毒物,无论对方是谁,老夫都决不姑息。”
白邈命令门外的学徒拿来纸墨,而孙氏也随之跟了进来,站在一旁观察着虞辞年。
抿了抿嘴唇,孙氏微微俯身,语气充满关怀的问道:“大夫,年儿这病……可否严重?”
“还好,只是公子今后怕是会畏寒惧风,看公子的脉象原先应当是习武之人,再舞枪弄棒怕是不妥。”
白邈垂下眼眸,他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一会儿留个方子,先让少爷吃上几月,把身子调理一下。”
“那就有劳大夫了。”
孙氏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笑着说道:“还请大夫留下方子,妾身好为年儿抓药。”
白邈点点头,当着孙氏的面,直接提笔写起了药方。
“白芍,芦根,甘草,连翘,苍术……”
都是一些治疗风寒的草药,孙氏懂些药理,便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白邈边念边写。
“黄芪,贯众……好了,就按照这些煎吧。”
白邈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将药方递给身旁的孙氏:“用人参生姜熬点鸡汤,给公子补补身子,驱驱寒气。”
“好的,大夫。”
孙氏接过药方,很是温顺的浅笑道:“妾身一定会按照医嘱,为年儿好好调理身子。”
“嗯,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趟淮王府,就不叨扰了。”
白邈起身拍了拍衣袖,看了一眼榻上的虞辞年,随即把目光转向面前的孙氏:“离京前我会再为公子诊治一番,希望公子能有所好转。”
“那是自然。”
孙氏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她恭恭敬敬的送白邈出了府,又支出了一笔不菲的诊金。
望着榻上眉头微蹙的虞辞年,孙氏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说道:“年儿就好好养身子,冬日天寒,就莫要随意走动了。”
虞辞年没有说话,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不久前学徒所说的话,淮王受伤,双腿残废?
在他的记忆中,淮王确实是英年早逝,因一场意外身死于埋骨岭。
但是自始至终,淮王都是身体健康,从未听说过对方双腿有疾。
这一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