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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受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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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深,京城郊外的一处别院里,此刻则是灯火通明。
浓郁的苦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透漏着一股不详之兆。
谢璀冷着一张脸提剑而入,他将手中染血的长剑递给守院的侍卫,沉声问道:“王爷呢?”
“在里面。”
谢璀点点头,抬脚朝院中的主屋走去,推开半掩的房门,一股令他窒息的苦药味充斥在鼻间。
“把门带上,别让风进来。”
屋内,白邈头也不抬的吩咐道:“门口有提神的药叶,觉得呛就含着。”
谢璀应了一声,他关紧房门后往口中含了一片药叶,这才朝着屋内中央的榻边走去。
饶是有心理准备,在看到榻上楼宸的模样后,谢璀也是抑制不住的抽了口凉气。
只见楼宸趴在榻上,整个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扒了一层皮,根本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
饶是见惯了各种世面的谢璀,也觉得眼前这一幕过于惨不忍睹,他甚至怀疑楼宸是不是还活着。
直到楼宸沙哑着声音,低声说了句:“别告诉王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谢璀想发火,但看着楼宸的惨状也只能硬生生忍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人我已经救了,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这背......”
“胡兆用沸水烫开了我背部的皮肤,然后用寒刃蘸上蛊虫血,奉命雕了一朵千重莲。”
楼宸声音喑哑,言简意赅的解释道:“本王用这个代价,换了羌族族长一条命。”
“你这是疯了吗?!”
谢璀知道楼宸向来疯,但没想到对方会不计后果到这个地步:“千重莲那玩意根本就没人能成功熬过去,而且在雕刻的时候不能敷任何麻药,你就这么想被凌迟?!”
“熬过去,本王就不再欠任何人东西了。”
楼宸在这种时候还能发出一声讽笑,他握着身下的被褥低声说道:“人也救出来了,之后他是死是活,都和本王...没有任何关系。”
谢璀和他简直没法交流,只能低头看向为楼宸疗伤的白邈:“白大夫,王爷这次能熬过去吗?”
“你和他多说说话,让他今晚千万不能睡着。”
白邈也是阴着一张脸,他一边处理着手下的伤口,一边吩咐道:“这几天熬过去了就能活,不然就只能提前去见谢将军了。”
谢璀磨了磨后槽牙,觉得自己早晚要被楼宸气出个好歹。
捏了捏眉心,谢璀对楼宸说道:“说起来,今天在乐坊我倒是有不少收获,王爷你想听吗?”
“说。”
楼宸原本有些困倦,闻言抬起眼皮凉凉的扫了一眼谢璀。
“王妃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在意你。”
谢璀一边讲述着乐坊里发生的事,一边伸手比划着:“那个酒盏差一点就碎了,王妃说了,今后你若是想纳妾,前提是必须和离。”
换而言之,只要不和离,那么虞辞年依旧是淮王妃,会一直留在淮王府陪在楼宸身边。
而楼宸闻言先是怔忡了片刻,随即发出了一阵嘶哑的笑声,而伴随着他的身体抖动,背上的血水滚落而下,使本就狰狞的伤口越发显得惨不忍睹。
“我现下倒是希望,他从来都不曾在意我。”
“把人参切一片,让王爷含着。”
白邈见状眉头一拧,直接用银针扎向楼宸的后颈穴位,令对方彻底无法动弹。
而另一边的皇宫,身穿龙袍的永宁帝,则是面无表情的坐在软椅上。
杜公公揣着手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在帝王耳畔说道:“人去了城外别院,白神医被接过去了。”
“他没有回王府?”
“没有。”
“想来也是,府中毕竟有外人,这个时候他谨慎一点也是情理之中。”
永宁帝冷笑道:“明日派两个太医过去瞧瞧。”
杜公公颔首低眉道:“是。”
永宁帝换了个坐姿,他眯眼望着虚空,半晌后突然问道:“你觉得楼宸,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杜公公不敢接,但帝王既然发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笑说道:“奴才和淮王殿下不甚熟悉,不清楚他性情如何。”
“那你说,一个能被凌迟而不求饶一句,反而对行刑者笑出声的人,又算什么?”
杜公公一时语塞,他低头望着地面,紧紧闭上了嘴巴。
“那就是个疯子。”
永宁帝沉声说道:“被活生生剐上千刀能忍住不叫一声,这种魄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换作任何一个人,朕都会赏识他。”
可惜了,此人偏偏是楼宸。
杜公公躬身垂首静立在一边,他摸不清帝王心中所想,但凡是牵扯到淮王的事,装聋作哑总是没大问题。
片刻后,永宁帝起身说道:“回养心殿,今晚,让苏贵妃前来侍寝。”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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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淮王府。
“王爷还是在宫中?”
虞辞年在走廊拦住了神色匆匆的陈角,他低头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纸包,面色如常的问道:“王爷毕竟有自己的府邸,一直留宿于宫中,于礼不合。”
“王爷也只是命人带了话,具体是在宫中处理什么事,属下也不知晓。”
陈角微微捏紧了手中的纸包:“王妃不必担心,想来要不了几日,王爷便能回来了。”
“既然如此……陈管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虞辞年像是好奇般指了指陈角手中的纸包:“这是点心?”
“……不,只是一些人参而已。”
陈角怕虞辞年生疑,便硬着头皮打开纸包,让对方瞧了一眼:“谢公子前些日子讨要,王爷便提前命人准备了一点。”
“原来如此,不过说起来,这几日怎得不见谢公子?”
“或许是在忙吧。”
陈角低声回应道:“若王妃有事,属下可以让他过府一趟。”
“不用了,也没什么大事,就不必劳烦谢公子了。”
虞辞年心中有了思量,便不再多言,他朝陈角道了别,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如果原先还存有疑虑,那么眼下虞辞年可以确定了,楼宸是故意在躲着自己。
对方几日都不曾回府,也未派人带话,虞辞年派遣了暗卫前去打探消息,也都宛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楼宸不想让他得知消息,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暗卫的无功而返。
按理说,自己是没有立场去搜寻对方的踪迹,本就是因一场意外强行绑定的合作伙伴,没有必要去关心对方的所有动向。
可是,谢璀那句‘喜欢’令虞辞年无法平静,他和楼宸也相处了不少时间,若说没有丝毫感情,那是假的。
只是这种感情,究竟是出于对合作者的欣赏,还是源自心底那丝道不明的情愫,虞辞年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只有始作俑者,才能给他一个解释,但楼宸这几日的举动,却令虞辞年无所适从。
就像是心头好不容易燃起了一簇火苗,还没来得及绽开,便被一捧凉水扑灭了。
虞辞年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拿得起放得下,可楼宸的举动,令他像是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吊的他抓心挠腹。
为了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虞辞年决定,他要亲自去查一查,楼宸究竟为何躲着自己。
首先,他拜托了自己的大哥前往宫中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是,楼宸这几日并未留宿宫中。
之后虞辞年发现,陈角从王府的库房中取走了不少名贵的药材,而与此同时,虞辞岁告诉他,宫中的某位太医这几日都会暗中离宫,天黑时才会回来。
于是,在某个傍晚,准备在天黑前赶回宫中的太医,便被一个黑衣人挟持了。
“你从何处来?准备回哪去?”
虞辞年用匕首抵着太医的脖子,他压低了嗓音问道:“不好好说实话,我立马割下你的脑袋。”
“阁下饶命!在下只是一名医者,切勿要了我的性命!”
太医本就是奉命暗中查看楼宸的情况,身边也没带什么侍卫,结果没想到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里,还能被胆大包天的贼人劫持。
情急之下,他只能求饶道:“我刚从城外一处别院里出来,现在要回家,阁下若是需要钱财,尽管拿走便是,切勿伤我性命。”
“别院?”
虞辞年闻言眯了眯眼睛,他沉声问道:“什么别院?别是故意诓我。”
“是,是真的,就在城外南边,那里有好几家别院。”
城外南边确实有几家别院,虞辞年隐约记得,淮王府在那里便有一处。
想及此,他便伸手敲晕了太医,看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两名暗卫,虞辞年嗤笑道:“把他送回去,你们速度还挺快,本妃还以为要等出城后才能遇见你们呢。”
“……王妃。”
一名暗卫低着头,单膝跪地解释道:“王爷他不是有意瞒着王妃,只是事态严重,怕王妃徒生担忧。”
“既然已经知道王爷身在何处,本妃自己会寻求结果。”
虞辞年转过身,语气冷淡的说道:“我要出城。”
暗卫不能出手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虞辞年骑着马,就这么朝着城外的别院而去。
而距离别院还有一段距离时,虞辞年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苦药味,与此同时,几名隐藏在四周的侍卫拦在了他的面前。
“是我。”
虞辞年勒住缰绳,望着拦在眼前的侍卫说道:“不要声张,本妃去瞧一眼王爷。”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退到了一边,毕恭毕敬的让虞辞年进入了别院。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虞辞年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的一颤,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朝着院内主屋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