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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记壹 ...

  •   现在是六月末,七月初,一个对于来青森游玩的旅客来说不尴不尬的时节。樱花季已经过去,只剩满地残英,又正好赶上雨季的开端,雨水将落未落,空气潮湿闷热。

      起初没有注意,放在桌案上的纸张笔记粘连在了一起,只得一张张分开晾干,所幸字迹并未模糊。不得不荒废了一上午,我同住店的老板娘谈起时也只好说说“本就是为了工作”这种话,聊以□□。

      “这样说您是个大作家了?”这时节的客人不多,老板娘来三楼送茶水时顺便与我多说两句。她是看不出年纪的美妇人,独自经营着这家三层楼的酒馆,住得近的熟人食客们会来一楼用餐,二三楼则改成居室给往来的旅客提供住宿。带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难以管教,在我们交谈时从房门口匆匆跑过去了,足袋踩在木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老板娘喊了他两声,没有应答。
      “这孩子,真是……”

      “男孩子嘛。”我说,仿佛男孩子天生便是淘气的,“作家也实在是不敢当,不过是记些行走时的感悟罢了,多少有些人还愿意读。”

      “那么来这里是想写些当地的故事吗?”或许我的职业,又或者这个话题本身引起了老板娘的兴趣,“您要是愿意多待些时间的话,等到七月或许能瞧瞧十和田湖水祭呢。十和田湖是青森最出名的湖了吧。”

      我谢过她的好意,“与其说是这样人尽皆知的东西,我倒是更喜欢写些冷门的故事。”
      难得遇到愿意同我聊这些的当地人,我接着询问道,“我有个朋友,是专门做民俗的,说你们这儿的志怪尤其多,能同我讲讲么?”

      “难怪您要跑到我们这样的乡下地方来,”老板娘像是了然地笑一笑,又觉得我不懂她的意思,解释,“来游玩的客人大多更喜欢往津轻那边去,毕竟离北海道也近。”
      于是我们又就着北海道多说了两句。接下来才是正题,“青森也算是乡下吧,像是这样的地方这类的传闻也尤其多。像是美人川啊,南祖坊之类的故事,都已经流传到外地去了吧。”

      “这倒是。”我说。

      “让我想想……您听说过哇鬼吗?”

      “哇鬼?”

      “嗯……哇鬼么,住在那些没有人的破庙和房子里,如果有人进去的话,就会发出‘哇’的声音,来把人吓跑。”

      “只是把人吓跑么?”

      “似乎是这样的,不过也有人因此吓病。也说不好是因为哇鬼的缘故,还是他的胆子太小。”说到这儿老板娘微微一笑,似乎也觉得这种鬼怪过于儿戏。但霓虹素来号称神明八百万,遑论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精怪。
      “说不定是把空屋当成自己的居所了,所以不希望他人接近自己的领地吧。”

      “这样说来,只是大叫,倒是友善的妖怪了。”

      木质的窗户很大,是老式的向外两扇开。早上为了通风我把它们都打开了,望出去是连片的田地,再远是荒废的果林和民居。看着相近,实际距离酒居所在的村庄有段距离。

      “说起青森的话,果然还是要提到苹果吧。”老板娘说,“那一片都是苹果树呢。现在也还有人偷偷跑去摘果子。”

      我所望见的果林当初规模并不大,本地的居民自栽自种,果实偶尔也在乡间售卖。大城市里的有钱人过来做什么农家乐的投资,然而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果园白白的扩大了规模。接下来又是当地政府出台的一连串的经济政策,几乎是一整个村庄都搬迁了。就连我现在身处的小镇都算得上新建,一半是外来做生意的居民,真正的当地人不知还剩下多少。
      “也是蛮奇怪的。本地的年轻人都跑去大城市打工,反倒是外头来的人脑子活,跑来把旅游业发展起来了。”

      “这样说,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了。”

      “也说不上......我是从别的村子嫁过来的,不过也确实算不上远,小的时候走亲访友,也会到这里来。”她伸手指给我看,“那一大片,据说都是津岛家的祖产……啊呀,津岛家,那可真是当时的大人物。”
      “现在的子孙后代大概都在东京那样的大城市发展了吧。真是有出息。”

      “说起津岛家,我倒想起一个故事来。”
      “您听说过与鬼怪相关的图画吗?”

      “是指专门绘画鬼怪的那一类图卷吗,”我想了想,“大家都知道的,《百怪图卷》算吗?”

      “不是,”她否认了,“不是那种单纯的绘画。不过也算有些关系吧。”
      她说,“不是有那种说法吗,‘落笔成真’什么的。假设有灵力的巫女啊,僧侣之类的,就可以让画里的东西活过来。是那样的东西。”

      “哦,”我明白了,“津岛家发生了这样的故事吗?”

      “嗯,”她努力回想着说,“当时津岛家的小儿子,是一个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的孩子。据说他的作品都非常有灵气,画什么像什么,是能吓到成人的那种程度。”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很喜欢画些鬼怪之类的东西。”
      “您知道,当时的乡下嘛,又保守又迷信的。普通的画还好,后来他总画些不好的东西,让大家很不安,津岛家的长辈就请了高人来看,高人说这是有鬼怪缠着小公子,所以他有如此神赐的高超的画技,可是又叫他只能画这些东西。”
      “大家认定这样的画作会招来不幸,从此之后就不让那位公子继续作画了。”

      “现在想来,小孩子而已,大家小的时候也都会画些怪东西吧,”老板娘以不无遗憾与怨愤的口吻说,“只是因为把恶作剧当真了这样无聊的原因……说不定我们这样的地方,本来可以出一个大画家呢。”

      老板娘接着去给其他住客端茶送水,我则继续整理自己的笔记。好在被浸湿的只有当时放在桌案上的一份稿子,大部分都还在行李箱里,保存的很干燥。我翻开理了理,发现约莫是辞职时走得太匆忙,在乱七八糟的纸稿里竟然还夹了一份做到一半的教案。

      说来可笑,在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之前,我还是个中学里的数学老师。

      我把已经没什么用的教案放回去,拿出接下来的工作规划,一时间竟发现以后的计划无从做起。前半本都是跟着学校的规划在走,原本想着辞职后专门给曾经合作的刊物供稿,可是一时也不知道写些什么。

      于是只是这么枯坐了一阵。

      将近中午的时候开始下雨了。雨丝稀疏软弱。是不撑伞也不打紧的程度。底下的院子里老板娘的儿子在同哪些人做游戏。我在窗前看一会儿,把窗合上,下楼用饭去。

      因着住客不多的缘故,食客也少。堂里只疏落的坐了几个人。厨房间占地不大,连着餐厅,在角落凸出一块地方。摆了张局促的小桌子,长条凳上缩坐着一个同样局促的老人。老板娘和本地的食客管他叫太郎,据说膝下无子女,年纪大了无人赡养他,又同老板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就一直住在这里。只要下到底楼,总能看见他。

      前台的长桌上则坐了两个与老板娘相熟的农汉,因为下雨,泥地路滑,索性在这里用过饭了再回去。

      和小男孩在后院里玩儿的是一对年纪也不大的男女学生,约莫是上高中的年纪。快快活活的从后门门廊进来,看见我的时候就收了笑,不尴不尬的避开我拣了张靠墙的桌子坐。
      我倒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反应。该说是学生对老师一类人物的敏感么?我同我的学生们也并不亲近,同事们笑说我长了张过于严肃的面孔,有时就连他们见着我也打悚。

      这对小情侣也是游客。我奇怪的只是现在七月中旬不到,他们的学校放假这么早的么?

      小男孩儿跑在学生情侣前头,一进来就窜到厨房间里去。厅堂的空间不小,还有好几张桌子空着无人入座。可能是光线的缘故,整个大堂有一种沉沉的逼仄感,让人心里无端端的憋闷。我因此特意坐在窗边,雨丝带着凉意飘进来时能清楚感觉到窗里窗外是两个世界。

      午饭是几道清炒的素菜。人手不够用的时候老板娘会跑去村子里请一些空闲的妇人来做帮厨,但近些年月是越来越没必要了。

      我没什么胃口,就只是暗暗打量周旁几个人。

      大抵是都认识的缘故,老板娘把太郎招呼到农汉的桌上,这样也好少收拾一张桌子。太郎喏喏地不怎么说话,两个农汉也沉寂。都是面相老实的人,间或看看外头的雨地,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愁苦的颜色,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菜。他们身上有一种相似的神情气质。明明是两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我却像看见了三个太郎似的。

      留守本地的大都是这样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像是都倒进了同一个模子。

      外地来的男女学生鲜明的凸显出来。桌子宽敞,两个人却硬凑着一块儿,头抵着头,窃窃地讲着小话。我偏爱观察那个脸上有一种格外天真神气的女学生。其中的男学生不知是不是被当地的气氛感染了似的,总是发着不知所以的呆,只在同小女友讲话时勉强笑一笑。

      没什么娱乐的心情,大家都没在大堂里久坐。农汉们有急事,雨势小一点就匆匆走了。男生拉着女生上了楼。老板娘来收拾碗筷时男孩儿从她背后悄摸摸溜出了门。我也起身活动一下。大堂里就又只剩下太郎一个人,捧着茶杯,伴着碗碟叮当与水流声絮絮地出神。
      *

      时间到了傍晚。纸张没有晾干。一整个下午都没能写出什么东西,只是在老板娘说的哇鬼的形象上又添了几笔。然后就是发呆。想过去,想将来。又想自己也是被当地的氛围带歪,跟着整天瞎想八想。于是被自己逗乐。笑完又有些唏嘘。

      介绍我到青森来的朋友姓织田,跟我同一家杂志社供稿,也算半个同僚。他多年前游学时在这里留宿过。据说结识了很有趣的朋友,几个年轻人迎合当地的志怪传说,在半夜玩百物语,还有愣头青特意跑出去装神弄鬼,居然真的把无辜路过的人吓了个半死——最后当然是证实了什么也没发生。

      他同我说这件事时还很遗憾。我听了好笑。因为织田在我这里的印象是本分靠谱的男人,为了养一大家子人总是很朴素勤恳,想象不到他少年时期轻狂放纵的样子。

      也是这样的往事让我放弃了其他所谓热门推荐的景点,从东京一路跑来这里。

      织田听说我下定决心要去青森,便约我去喝酒。昏黄的灯光下又聊起往事,“当初的那些人,现在不知道都去了哪里……现在记得印象最深的就是大庭君了吧。”
      “大庭……我还只听说过这样的姓氏。”

      “大庭君是我们中唯一的本地人,所以比较了解……最开始提出玩游戏的人就是他……啊,那个跑出去吓人害得我们所有人被抓起来教育的也是大庭君。”
      “哈哈,他胆子是真大啊。”
      “虽然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他很胆小呢,虽然对鬼神毫无敬畏的样子,最开始跟我说话却遮遮掩掩的小心翼翼……该说是怕生吗,也算不上……不如说他给我的感觉,比起鬼神来更怕人吧。”
      “这样……也是个奇人呢。”

      “不知道你会不会遇到大庭君。”最后织田这么说。
      “可是这么多年了吧,他真的还留在家乡吗……你们当初也没约好再会什么的。”
      “手机号码倒是留了几个人的,只是兜兜转转的也再打不通了……”

      “这么多年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

      我们久久的沉默。沉默的喝酒。木质吧台的桌面上和玻璃杯折射着旧时代的油光。

      “如果你真能见到大庭君,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倒是很稀奇的缘分……”我笑,“那末,你这样强调,是有什么话想我带给他么?”

      织田垂着眼睛,也笑,“……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你就问他,‘有找到意义么?’”

      奇怪的问句。奇怪的带话。我没有多问。想来是个不足以对外人道的故事。

      我是抱着这样奇异的期待来到青森的。现在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同一片土地,失去了那样多讲不完的志怪故事,失去了来自五湖四海天不怕地不怕的热情年轻人们,也失去了满身神秘色彩的大庭君。这里给我的感觉就像行将死去的老人,忧郁,乏味。好像怀揣满身的故事,旁观又只是空空如也;对着外人只字不吐,下定决心连着最辉煌的年月一起带进坟墓里。

      还是下楼用餐再上楼。期间老板娘端着饭碗站在旅店门口,面上很有些烦躁似的。去问了是否需要帮忙,得到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脸,只说是小儿子又调皮,现在这个点不知道又跑到哪家去玩。

      男女学生没下来用餐,大概厌倦了旅店清淡的饭食,下午听见他们问老板娘要了开水,打算吃自己带来的泡面。于是这次太郎同我一桌吃饭,我能仔细的看他,普通老去的面孔,眼神木木的,对上视线,就干瘪的笑一笑。两根青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磨很久。我想这青菜确实炒的不好。

      上楼后依然是无事可做,早早的洗漱完了上床。睡又睡不好,只是翻来覆去,听着外头雨水稀稀落落下一阵停一阵。隐约的好像还有哭声似的。

      后半夜底楼突然响起声音,似乎是进来了些人,吵吵嚷嚷的。我实在睡不着,于是起身披衣下楼去看怎么回事。

      大堂的空间不大,七八个成年人就好像占满了空间。最中间那桌上伏着老板娘,捂着脸低低的哭,断续地说,“我去找了……找了前半夜……没回来……”两边分别地站着两个上年纪的妇人,大抵是熟识的,都围着说些劝慰的话。

      我认出一个中午来吃饭的男人,问他出了什么事,“儿子跑丢了,现在正叫人出去找。”

      此地偏僻,连警局都没有。上世纪末村子里组织青壮搞过巡逻队,现在剩下的还能叫年轻人的就只有小猫两三只了。时间太晚,便没去吵已经睡下的有威望说得上话的老人。

      “小地方,都是熟人,能出什么事,”有人说,“估计还是小孩子太皮,玩到不知哪里去,找回来该打一顿。”

      老板娘不知是听出说话人的好意还是有求于人,呜咽地恨恨说,“是要打……”
      她在外头寻了儿子半夜,越寻越发慌,不得不摸到村里去叩门求人。如今浑身湿漉漉的,旁边的女人劝她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于是男人们三三两两打着手电出发了。一两个往县城里去,跟警察说一声。其他的散开来找人。我也准备帮忙,只是要先去把睡衣换了。小情侣也被吵起来,堵在楼梯口往下望。两个人都有些憔悴,男孩面色苍白,女孩子脸上泪痕未干。也不知道是不是吵了架,但两人的手还是紧紧牵在一起。没遇上过这种事,惶然的望着我。

      现在顾不上他们,我只是简略地说了一声,让他们还是回房休息吧。
      *

      换了衣服出门,大概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老板娘去洗漱了。大堂里只有太郎。刚才人多,竟没有人注意到他。依旧是坐在楼梯拐角的桌子上,愁苦的望着我。见我也出去,只是蠕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天还是半黑。风也不小。我四处望望能看见零星的手电筒的光。于是挑了个没人的方向走了,然后想起来应该是在三楼时望见的苹果林。

      林子远望时就是一大片,进去之后更是辨不清方向。其间雨丝间或地落下来,枯木的林中跟着沙沙地响。似乎很感到些冷了,我紧一紧外套。镜片起了白茫茫的雾汽。我摘掉眼镜擦拭,抬眼时看到似乎有人影在前边的林中一晃而过。

      “阳太!”我叫道。阳太是老板娘儿子的名字。
      “是阳太吗?”
      没有回应。
      我叹一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

      周围黑压压的,树木交相遮挡,根本看不见其他光源了,只隐约的能听见几声含糊不清的喊叫,左右也是那几句叫人的话。我后悔出来时没问他们要个手电或是火把之类的东西。现在反而是自己快要跌死在林子里了。

      正跌跌撞撞的走着,也忍不住胡思乱想。毕竟是深夜,毕竟是枯林,毕竟是这么一个人在走,周遭没有声息。让人狐疑这林子里确乎是生灵死绝了,鸟雀虫螟,什么都没有。

      我加快脚步,但也知道寻人要细致,于是更努力巡视周遭。近视就是这点不好,碰上雨天,眼镜不仅起不到原本的作用,反而让人的视力更差了。这林子有这样大的么?出了林子就是远眺过的荒村了吧?据说是没有人住了,但也保不齐没有流浪汉……但愿那小子不是跑进了村子里,大人不是三令五申过叫他们不要跑那么远去玩么?

      我这样想着。前面枝丫间影影绰绰的有了民居的影子。雨势变大,路面更滑了,泥浆和枯叶被踩的啪嗒啪嗒响。现在轮到我要担忧己身的安全了。我加急了脚步往前赶,总归要有个避雨的地方。然后极其突兀的,“哇!”有这么一声大叫。

      我骇了一大跳,因为白天才听过哇鬼的故事。但很快的明白过来了,是有人在弄鬼。一方面是我虽然写些民俗志怪的故事,但其实自己本心里并不相信非科学的存在;另一方面是这声音确乎是来自一个青年男子的,无论如何专门吓人的鬼怪不会发出这样清越的声音。

      更何况那吓人者还紧接着暴露了自己,噗嗤的笑音在哗然的雨声中流出,窸窸窣窣响了一阵。我于是大声问,“谁在那里!是阳太吗”

      然而还是没有应答。笑声也咽下去了。我在原地分辨了一会儿,只有细簌簌的雨声。

      ——现状也轮不到我在原地踌躇。于是我仍往前走。才看清前头连片的房屋,也是两三层的高度。在当年确实得算豪门大户了。只令人生疑的是正中大门的地方,跳着一点油绿色的光。

      是鬼火么?还是狐焰呢?

      雨淋的我发昏,鬼使神差的往前走了。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那光点就在门缝里跳着。我伸着手,滞在那里,不知该不该敲门。

      这时候本就半掩的门扉悄无声息被拉得更开,那点昏绿色的光芒凑近了,我才发现那光是来自一盏提在人手里的灯。

      ——换句话说,在我敲门之前,就有人提着灯藏在门后看我了。

      这人从门后慢慢地走出来,身形上看来是个纤弱细长的男子。因为光线的缘故,他的上半张面孔藏在暗里,下半张脸则被提灯照亮,隐约能看出是个俊秀的笑模样。

      我怔怔抬眼看他,这吓唬人的年轻男人也笑吟吟望过来,“客人今夜不寐,难道也是出来赏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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